江左聞人家,是大玄王朝數得著的大家族。
在與鏡州相隔數百里的相州,聞人家號稱半相州。
意思是,相州有一半的土地,都歸聞人家所有。
富可敵國的聞人家,祖宅卻是坐落于鄉間的毫不起眼的一片宅子。
一間裝飾古樸清雅的房間內,一個四五十歲的中年男人正在全神貫注的沖茶。
他面前幾步外,一個護衛打扮的男子恭敬地站在那里。
過了不知道多久,那中年男人終于將茶水送入口中,閉著眼睛搖頭晃腦一陣,他緩緩地開口道,“說吧。”
“咱們聞人家在鏡州的所有生意,都被連根拔起了。”
那護衛開口道,“雖然沒有證據,但幾乎可以肯定,是鏡州太平司干的。”
“這群蠻子!”
中年男人臉上閃過一抹怒意。
一個小小的太平校尉,太平司竟然為了他,如此肆意妄為。
“果然,成立監察司是對的,若不加牽制,這些蠻子,簡直什么事都能干!”
中年男人冷冷地說道。
“大人,要不要——”
護衛猶豫道,只是為了針對一個小小的太平校尉,這損失已經是有些太大了。
“要如何?”
中年男人冷冷地道,“只要蘇牧一天還活著,我聞人家的臉面,就一天也拾不起來。
本來我還有些顧忌太平司的臉面,既然太平司這么不講究,那也就不要怪我了。”
他眼神中閃過一抹凌厲的殺意,冷聲道,“鏡州那邊,還有家里的人嗎?”
“大少爺還在鏡州,十六也在。”
護衛道。
“讓十六出手吧,殺了蘇牧。”
中年男人冷冷地說道。
他話音剛落,忽然,一聲尖銳的呼嘯聲響起。
中年男人和護衛臉色同時大變。
中年男人雙臂一震,猛地將面前的桌案掀飛出去。
同一時間,那護衛拔刀出鞘,一刀向前劈去。
說時遲,那時快。
一股狂暴的力量,瞬間將門窗、墻壁撕裂。
轟隆隆!
中年男人和護衛同時跌飛出去,狼狽地砸在地上,翻滾了好幾圈才勉強爬起來。
看著早已經變成了廢墟的房間,兩人臉上又驚又怒。
只見廢墟之中,插著一桿一丈長的長槍,槍桿還在微微顫抖。
“相州太平司指揮使,厲庭魁!”
中年男人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說道。
他話音未落,天空之中已經出現了一個黑點,那黑點以不可思議的速度降落下來,轟然落在廢墟之上。
一聲震天動地的巨響,肉眼可見的沖擊波,讓方圓數十丈內,墻倒屋塌。
霎時間,整個聞人家的祖宅,都亂做了一團。
“厲庭魁,你瘋了嗎?”
中年男人臉色發白,聲音有些顫抖地道。
厲庭魁看了中年男人一眼,“這次只是個提醒,如果蘇牧死了,我可以保證,相州,將再無聞人家。”
說罷,他根本看都不看那中年男人一眼,拔起長槍,扛在肩頭,就這么大搖大擺地向外走去。
聞人家的人已經聚集過來,但沒有一個人敢阻攔他。
那中年男人臉色變化不定,最終只能發出一聲徒勞的怒吼。
鏡州。
聞人江波和他的護衛聞人十六,看著面前身著太平司鎮撫使差服的男人,臉色變得十分難看。
“兩位,請吧,從現在開始,到你們離開鏡州之前,請不要離開我的視線,否則我會將你們的行為視作挑釁太平司。”
那太平司鎮撫使手按刀柄,身上氣息森然,分明是真元境高階的強者。
太平司的鎮撫使,實力有強有弱。
弱的可能僅僅是脫胎境圓滿,但強的,可能是真元境圓滿。
眼前這個鎮撫使,就算不是真元境圓滿,恐怕也差不多了。
聞人江波兩人很清楚,對方如果要殺死他們,絕對是易如反掌。
“我們——”
聞人江波還想辯解兩句,他憑什么不能留在鏡州?他才是受害者好吧。
聞人十六連忙阻止他,唯恐自家大少爺說出什么不合時宜的話來。
他看出來了,曾經的太平司,回來了。
面對這個熟悉的太平司,他們說什么,你最好照辦,不要有絲毫的質疑,否則,后果不堪設想。
聞人十六心中暗嘆,原本以為太平司沒落了,之前無論是各個勢力逼宮建立監察司,還是從其他方面對太平司施壓,太平司始終都沉默地接受了。
連他都以為,太平司兩位侯爺隕落之后,威勢不在了。
沒想到,這次僅僅是一個太平校尉的事情,太平司,就這么大的反應。
不但聞人家在鏡州的所有生意都被連根拔起,連他們這些聞人家的人,也被限時離開鏡州。
聞人十六很清楚,如果他們敢有絲毫反抗,面前這個鎮撫使,是真的會殺人的。
原來,這大玄的天,從來都沒變。
太平司,從來沒有沒落。
聞人十六心中暗自道。
他擋在聞人江波面前,拱手道,“一切但憑大人安排,我們沒有任何意見!”
江左聞人家和聞人江波身上發生的事情,蘇牧并不知道。
他正坐在一堆篝火前,悠哉悠哉地烤著肉。
那塊肉上的油水滴落在火堆上,發出滋滋啦啦的響聲,香氣彌漫在空中,讓人食指大動。
“所以,老趙讓你想辦法把我留在城外三個月?”
蘇牧看著坐在對面的洛安寧道。
“他怎么就確定,三個月之后就沒事了?”
“我不知道。”
洛安寧小聲道,“反正趙大人安排給我的任務就是這樣。”
“逆來順受,可不是咱們太平司應有的風格。”
蘇牧緩緩地說道。
“蘇師兄你想做什么?”
洛安寧有些警惕地道,“趙大人說了,聞人家的事情你不用管了,你只要在城外待三個月,到時候會沒事的。”
她清楚蘇牧的性格,平日里蘇牧看起來溫和沉穩,但他經常會辦出一些大事來。
“沒什么。”
蘇牧淡淡地道。
是聞人江波來挑戰他,現在輸了又搞出這么多事情來,真當他蘇牧好欺負?
“洛師妹,吃飽了就回去吧,告訴趙大人,就說我知道了,三個月之內我不會回城的。”
蘇牧道。
“不行,我得看著你。”
洛安寧堅決地搖搖頭。
“我要深入大行山歷練,你確定你要跟著我?
真要是碰上三階妖物,我一個人能逃,你跟著我,只能拖累我。”
蘇牧道。
洛安寧小臉皺了起來,這確實是個問題。
她只是換血境修為,真要是遇上實力強大的妖物,她現在只會拖后腿,幫不到蘇師兄的忙。
可如果說不讓蘇師兄去歷練,好像也說不過去。
“你要是放不下你的任務。”
蘇牧笑著道,“那你就在補給點等我,等三個月期限到了,我們就一起回城,如何?”
“這樣,也好。”
洛安寧想了一會兒,她并不愿意成為蘇牧的拖累,但她也不愿意放棄自己的任務。
她既然答應了趙破奴,那么她就想把任務完成。
“為了防止趙大人啰嗦,等回去以后,你就跟他說,你一直都跟我在一起就行了。”
蘇牧道,“閑著也是閑著,正好我從聞人江波手里贏了一門瀟湘脫胎訣,你的實力也差不多夠了,這三個月,正好可以修煉一番。”
“蘇師兄,你這是在收買我嗎?”
洛安寧瞪著大眼睛看著蘇牧,眼神澄澈。
“你可以這么理解。”
蘇牧笑道,“那你愿不愿意被我收買呢?”
“我能阻止你嗎?”
洛安寧道。
“好像不能。”
“那我就沒辦法啦,只能被你收買了。”
“明智的選擇。”
蘇牧發現,認真的洛姑娘,有時候也是個妙人。
一艘華麗的樓船行駛在寬闊的河道上。
遠處,一個身著太平司鎮撫使差服的男人轉身離開。
這是鏡州的邊界,他奉命將聞人江波押送出鏡州,出了鏡州,他就管不著了。
聞人江波站在甲板上,手死死握著欄桿,滿臉都是羞恥。
這一趟,他不但挑戰蘇牧失敗,還丟掉了碧水劍和瀟湘脫胎訣,現在更是被人像驅趕喪家犬一般趕出了鏡州。
他聞人江波長這么大,就從來沒有受過這種侮辱。
這一切,都是拜蘇牧所賜!
他從來沒有想過,如果一開始他不去挑戰蘇牧,那么后面的一切都不會發生。
就算他挑戰了蘇牧,如果事后聞人家沒有那些小動作,太平司也不會雷霆之怒,也不會有今日之屈辱。
但這種世家大族,從來不會考慮自己的問題。
在他們看來,他們的行為沒有任何問題,錯的是別人。
“蘇牧!我現在不是你的對手,但我必定會比你先一步突破到真元境,到時候,我一定會讓你嘗到失敗的味道!”
聞人江波指甲嵌入手心,刺破皮膚,鮮血直流。
他其實本就已經可以突破到真元境了,只不過為了讓根基更深厚一些,所以壓制著沒有突破。
現在,他決定了,他要立刻突破真元境!
到時候,以真元境的修為,他必定能勝過蘇牧!
他相信,蘇牧絕對不可能比他更快突破到真元境!
“公子,有人!”
就在這時候,聞人十六忽然表情凝重地道。
嘩啦!
他話音未落,只見一道人影踏水而來,一個跟頭落在樓船的甲板上。
“金風樓?”
聞人十六看著對面那人,一臉戒備地道。
來人穿著黑色勁裝,臉上帶著一個鬼臉面具,赫然是金風樓的標志。
聞人十六心中有些疑惑,金風樓的殺手為什么會出現在這里?
他們如果是來行刺的,那這般光明正大的現身是為了什么?
懷著這些疑惑,聞人十六并未第一時間動手。
“不必緊張。”
那金風樓的銀面殺手聲音嘶啞地道,“沒人花錢買你們的命。
我這次來,也不是為了要命。
我是來挑戰你的。”
他抬起手,指向了聞人江波。
“你,來挑戰我?”
聞人江波愣了一下,旋即臉上露出惱怒之色。
怎么著?
因為他聞人江波輸給了蘇牧,然后現在誰都敢來挑戰他了?
這是覺得他聞人江波是個軟柿子?
是個人都想踩著他上位?
是可忍孰不可忍!
“報上名來,我聞人江波劍下,不殺無名之輩!”
聞人江波勃然大怒道。
“金風樓,荊軻。”
蘇牧淡淡地說道。
“荊軻?脫胎榜排名第十九的渣渣,你也敢來挑戰我?”
聞人江波更加惱怒了。
如果對方是薛山,那勉強有挑戰他的資格。
但荊軻,算什么東西?!
“既然你找死,那我成全你!”
聞人江波獰笑道,“挑戰我,你就要做好死在我劍下的準備!”
“你倒是不必擔心。”
蘇牧淡淡地道,“沒人出錢,我不會殺你,所以你不必擔心會死。”
“找死!”
聞人江波胸中的怒火再也壓制不住,這么多天來的憋屈全都在這一瞬間爆發開來。
他一劍刺出。
身在大江之上,聞人江波這一劍,帶起氤氳的水汽,化作一道大河沖刷而下,威勢比當初在武陵城中都要強盛三分。
他修煉的功法,在水汽充足的地方本來就更有優勢。
眼見自家少爺出手,聞人十六主動退到了一邊。
他相信,以自家少爺的本事,完全可以虐打一個龍虎脫胎榜排名第十九位的殺手。
說時遲,那時快。
聞人江波出手的瞬間,他就看到,那金風樓殺手荊軻也出手了。
聞人江波耳邊仿佛出現了一聲虎嘯。
荊軻一刀劈出,空中云氣,仿佛凝聚出一頭白虎。
白虎一聲咆哮,撞破大河之水,狠狠撞在聞人江波的劍上。
一聲脆響。
長劍橫飛,掉落江中。
聞人江波發出一聲慘叫,身體高高飛了起來。
聞人十六臉色大變,毫不猶豫地飛身而起,將聞人江波接下。
扭頭看時,只見金風樓的殺手荊軻,翻身躍入江中,眨眼不見了蹤影,他想追都來不及了。
低頭看抱在懷里的聞人江波的時候,聞人十六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聞人江波的胸前有一道觸目驚心的刀傷,幾乎可以看見內臟,他雙目緊閉,面如金紙,雖然并未喪命,但這等傷勢,想要養好,起碼也得一年半載。
最主要的是,這極有可能會影響他以后的突破!
“白虎殺意,這荊軻,竟然掌握了白虎殺意!”
聞人十六喃喃自語,“百曉堂是吃屎的嗎,這種人,只是龍虎脫胎榜第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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