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牧和洛安寧一路來到了太平司衙門。
太平司的衙門一片寂靜,肅穆莊嚴,如同蘇牧以前數次來此的時候一樣。
太平司和其他機構不太一樣,并沒有點卯的規矩。
事實上,武陵城太平司,上至鎮撫使趙破奴,下至太平校尉、太平都尉,基本上很少有人會在衙門里待著。
他們常年游走于城外的大行山脈外圍,斬除妖魔,防止妖魔闖入武陵城中。
有留在城內的,基本上也是各處巡游,搜尋城內有沒有潛藏的妖魔。
蘇牧來過好幾次太平司,除了有兩次遇到了幾名行色匆匆的太平都尉,其余幾次,都只是見到了太平司中的雜役而已。
“太平司的正式人員,除了太平校尉和太平都尉以外,還有緹騎,他們一般都是淬體境修為,基本上都是太平都尉、太平校尉的后代,限于資質,很難修煉到換血境,因為父母的緣故,得以成為太平緹騎。
他們只能對付一些實力低微的低層次妖魔,更多的是負責傳遞情報和消息。”
洛安寧一邊走,一邊向蘇牧解釋道。
她知道蘇牧出身底層,這些她習以為常的事情,蘇牧以前并不無途徑來了解。
所以她很貼心地給蘇牧普及著這些常識。
“太平校尉、太平都尉,才是太平司斬妖誅邪的主力。”
洛安寧道,“武陵城太平司,有太平校尉十八人,太平都尉二百七十一人。
不過過了今日,太平都尉的數量應該是二百七十三啦。”
太平校尉和太平都尉加起來有近三百人,聽著不少,但這些人,可是從數百萬口的武陵城中脫穎而出的。
幾十年加起來,才只有這么不到三百人,可見太平司選拔只嚴苛。
就是這不到三百人,將大行山中的妖魔阻擋在武陵城外,讓武陵城有了現如今的太平。
蘇牧心中也是油然而生一股敬佩。
“大行山中的妖魔,到底是從何而來?”
蘇牧若有所思地問道。
“我們經常說妖魔,事實上,妖魔有兩種,一種是妖,一種是魔,兩者其實是不同的。”
洛安寧解釋道,“妖,是天地間的生靈偶然開悟,從此踏上修煉之道,誕生靈智,成之為妖。
某種意義上,它們其實和我們人一樣,都是修煉者,只不過大部分妖物獸性難改,嗜血好殺,而且它們極其敵視人類,將人視作食物。
至于魔,無論人還是妖,被天地間兇戾污穢之氣侵染,都會喪失理智,淪為只知道殺戮的行尸走肉,那便是魔。”
蘇牧點點頭,以前他心中對這些都是一知半解,現在洛安寧給他解釋得清清楚楚。
“之前那無生教,便是用妖魔身上的血來污染人,從而達到人為制造魔的目的……”
蘇牧沉吟著道。
“沒錯,魔身上必有兇戾污穢之氣,也可以統稱為魔氣,其中最常見的就是怨氣。
民間傳聞,人枉死之后會變成厲鬼奪命,其實就是怨氣讓人變成了魔。
你知道為什么太平都尉的門檻是換血境嗎?
就是因為換血境氣血旺盛,能夠抵御魔氣侵襲。
就算如此,太平司歷史上,也不乏有入魔的都尉,甚至校尉。
一旦入魔,按照太平司規矩,便要殺無赦。”
洛安寧表情嚴肅地道,“所以以后你在斬妖除魔的時候,千萬要小心,不要被魔氣侵入體內。
萬一被魔氣侵染了,一定要第一時間鼓蕩氣血,將魔氣驅散,否則一旦魔氣入腦,那就真的無法挽回了。”
說話之間,兩人來到了太平司深處一個蘇牧以前不曾來過的堂衙之內。
太平司衙門極大,大部分地方都是一片幽寂,但并不顯得死氣沉沉,反而愈發凸顯出來莊嚴肅穆。
這堂衙內只有一個面容蒼老的老者,穿著一件錦衣墨衫,坐在椅子上打盹。
那錦衣墨衫,胸前有個原形的補丁,上面繡著一個龍飛鳳舞的大字,“太”。
后背的“平”字從蘇牧的角度看不到。
普普通通的“太平”二字,是多少人追求的目標?
蘇牧觀察著那繡字,發現老者衣服上的字,是用暗金色的線繡上去的。
這是一個太平校尉!
而且還是最高接的太平校尉!
太平司規矩,太平都尉的繡字用的是尋常黑線。
太平校尉的繡字,線有兩種。
一種是亮金色,一種是暗金色。
亮金色是六品校尉,暗金色是五品校尉。
兩者之間的區別在于實力和功績。
太平校尉,實力達到一定程度,或是功績積累到了,都會晉升五品。
總之,暗金線繡成的“太平”二字,就意味著不好惹。
資深太平校尉,哪怕是境界不夠,憑借功績升上去的那種,也是極其可怕的,甚至,這種更加可怕。
能在境界稍低的情況下積累夠升遷的功勞,那意味著這種人十分擅長戰斗。
蘇牧來過太平司衙門多次,沒想到衙門里竟然還藏著這么一尊大神。
難怪平日里太平司只看到一些差役留守呢。
原來太平司還藏著這樣的大神,根本就不怕有人來此生事。
真要是有人跑來生事,這位看起來老態龍鐘的太平校尉,怕是會讓他們知道花兒有多么紅吧。
“前輩,洛安寧,蘇牧,前來申請參加太平都尉的考核。”
洛安寧上前兩步,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低聲道。
老者抬了抬眼皮,渾濁的眼神打量了一眼洛安寧和蘇牧。
待看到蘇牧一樣,他渾濁的眼神一下子變得犀利起來。
宛若鷹隼的目光,讓蘇牧背后的汗毛唰地一下子就立了起來。
剛剛還是一個半只腳踏進棺材的老頭兒,一眨眼,就變成了一頭隨時可能噬人的兇獸。
蘇牧心中暗自感慨,不愧是資深太平校尉,這氣勢,一般人被看上一眼,只怕都能嚇尿了。
“淬體極限,多少年沒有過了。”
老者的目光在蘇牧身上來回打量了好幾遍,像是要把蘇牧徹底看透了一般。
良久,他嘖嘖稱奇道,“想不到,我武陵城太平司,竟然也出了這么一個天縱之才。嘿嘿。”
他嘿嘿笑了兩聲,身上的氣勢收斂,重新變成了那個昏昏欲睡的老人家。
老人從桌子底下摸出一枚腰牌,也不見如何動作,手上便出現了一把小刀。
他運刀如飛,一陣輕響過后,只見他隨手一抬,將那枚腰牌丟了過來。
腰牌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落向蘇牧。
蘇牧一抬手,便輕巧地接住,仔細一看,就見上面刻有“太平都尉蘇牧”的字樣。
“淬體極限,不需要參加考核,這是你的腰牌,白衣的腰牌上交,去后面領衣服和裝備,你過關了,歡迎來到新世界。”
老人臉上擠出一抹略顯僵硬的笑意。
蘇牧有些錯愕地握著新的腰牌,淬體極限還有這好處?面試錄取?
“小丫頭,用你最大的力氣,最強的武技,攻擊它。”
老人轉頭,看向洛安寧,臉上的笑容立馬收斂不見,像極了家里重男輕女的老人對待孫子孫女的態度。
蘇牧看得有趣,要是在外面,別人對待他和洛安寧的態度,可是跟這里相反。
洛安寧人美心善,出身好、實力強,誰不是對她笑臉相待?
至于蘇牧,長得好看點的臭男人,呵呵!
但是在太平司,一切只看實力,長得好看又怎么樣,有淬體極限實用么?
順著老人的手指看去,蘇牧發現堂衙一角還矗立著一塊兩米高的石碑。
那石碑上也有太平兩個字,筆劃深深地凹進碑面,除了字很好看以外,整個石碑平平無奇。
洛安寧走上前去,一臉認真地抽出了石碑旁兵器架上的一柄青鋼長劍。
兵器架上的,都是最尋常的普通兵器,為的是讓被考核者表現出真正的水平,而不是依仗神兵利器。
洛安寧肢體舒展,體內隱隱傳來水流動的聲響,那是“真血”在血脈中流淌的聲響。
換血之后,凡血變真血,一滴有以前的數倍重,流動有聲,這便是換血境的標志。
接著,洛安寧揮出了手中青鋼長劍。
洛安寧主修的是坎水一脈的劍法,掌握了兩種坎水一脈的劍勢。
蘇牧也修煉了坎水一脈的武技,并且他的造詣遠高于洛安寧,一眼就看出來,洛安寧這兩種劍勢非常純熟。
而且她應該快要掌握第三種劍勢了,稍加引導,便是領悟坎水意境,也不遠了。
這就是武陵城年輕一代第一人的含金量嗎?
二十歲,就已經快要領悟意境了。
蘇牧心中贊嘆,他自己知道自己情況,他能掌握兩種意境,靠的是汗水和努力,跟人家洛安寧這種天賦選手沒法比。
洛安寧的攻擊落在石碑上。
青鋼長劍沒能承受住她的力量,咔嚓一聲就崩斷開來。
能夠開碑裂石的一記重擊,連青鋼長劍都折斷了。
那一面看起來普普通通的石碑,卻沒有留下絲毫痕跡。
便在這時,石碑上那兩個大字,竟然緩緩地亮了起來。
亮光從下而上,緩緩地填充著兩個大字的筆畫。
眨眼之間,兩個大字就有八成被亮光充滿。
坐在椅子上的老人家看著這一幕,臉上微微露出贊賞之色。
“換血一重,八倍重,你也不錯。”
老人隨口點評,又從桌下摸出一塊令牌,現場刻了起來。
蘇牧看看石碑,又看看洛安寧。
石碑上的亮光漸漸收斂,洛安寧一臉欣喜。
蘇牧沒看懂石碑的反應代表什么,不過老者的點評他聽懂了。
洛安寧身上的血脈,有一成已經轉換,她的換血效果,是八倍重,一滴真血,重量可比八滴凡血。
比玄黃換血法的九倍重都差不多了啊。
不愧是洛姑娘,修煉的換血法也是極上乘啊。
老人在腰牌上刻好姓名,將之拋給了洛安寧。
“去后面領差服。”
然后他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
“多謝前輩。”
洛安寧接過腰牌,一臉喜色,不忘禮貌地道謝。
“自家人,不必多禮,我姓萬,以后你們可以叫我萬師伯。”
老人家淡淡地說道。
太平司內的規矩比較隨意,彼此之間很少以大人相稱。
同階之間互稱師兄師弟。
上下級,則是以師叔師伯相稱。
當然,也有性格跳脫的,會稱呼自己的直屬上級“老大”。
繁文縟節,在太平司是不存在的,一切以效率優先。
“萬師伯,我能不能也考核一次?”
就在老人又重新打盹的時候,蘇牧忽然開口道。
“嗯?”
老人抬起頭,看向蘇牧,并未說話,而是等待蘇牧給他一個解釋。
“萬師伯,這能測出來一個人的實力吧,我也想看看,我現在的力量,和真正的換血境有多大的區別。”
蘇牧認真地說道。
“淬體極限,不算肉身神通,大概相當于換血一成,算上肉身神通,可比換血二成,若是肉身神通強大一些,甚至可比換血三成。”
老人緩緩地說道,“我說的,是六倍重的換血武者,這是一個比較中肯的比較,大部分武者修煉的換血,都達不到六倍重的效果,七倍重、八倍重,那都可以稱為天才。
淬體極限,你哪怕是修煉最普通的換血法,也能有六倍重的效果。這測試,做不做對你來說沒有任何意義。”
“我還是想了解一下自己的真正力量,正所謂知己知彼百戰百勝。”
蘇牧道。
“知己知彼,百戰百勝……”
老人沉吟了兩句,有些異樣地看了蘇牧一樣。
年輕人,能有如此冷靜的心智,難怪能達到淬體極限之境。
“也罷,既然如此,你去吧。”
老人緩緩地說道。
蘇牧點點頭,腳步輕盈地上前,從兵器架上選了一把鋼刀。
他隨手舞了幾個刀花,適應了一下鋼刀的重量。
鋼刀破空,發出尖銳的刀嘯之聲。
璀璨的刀光,如同大河之水天上來,滔滔之水,幻化做一條水龍,重重地擊打在石碑之上。
老人臉色一變,猛地站起來,身下的椅子都被撞翻在地,發出咣當一聲響。
“坎水意境?!”
老人忍不住出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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