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
南城司衙門。
后院燈火通明,何光韶靜靜地坐在桌子前,手里隨意地翻著一本卷宗。
翻看了幾頁之后,他有些煩躁地將卷宗丟到桌子上。
“南城這些幫派,每年的孝敬只有幾百兩銀子,打發要飯的呢……看來是我對你們太好了……”
何光韶臉色陰沉,喃喃自語道。
他這次屈尊來南城司做司馬,有一個重要的目的,那就是為何家斂財。
原本按照他爹何公休的計劃,他上任之后,會借口為南城司捕頭蘇牧報仇,帶人出城把飛云盜給剿了。
飛云盜縱橫多年,積累豐厚,剿了他們,必定能發一筆橫財。
沒想到,飛云盜那些廢物,竟然讓蘇牧活著回來了!
不但如此,他們還被蘇牧給全滅了。
原本該屬于他何光韶的榮耀和戰利品,現在都到了蘇牧的身上,讓他如何不氣惱?
少了飛云盜這一筆錢,他自然要從南城其他地方打主意。
結果不看還好,這一看,南城的各方勢力簡直是把他當成要飯的了。
每年幾百兩銀子的孝敬,這是當他何光韶年少可欺?
他臉上露出一抹狠色。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找個借口,將南城這些幫派勢力全都連根拔起。
這些勢力雖然窮了些,但每個身上擠出幾萬兩銀子應該問題不大,十幾個勢力,也能湊出十幾二十萬兩銀子。
雖然這些勢力背后都有各種關系,不過問題不大。
他何光韶做事,還輪不到那些人來指手畫腳。
就算他們看不慣自己又如何?
他們還敢對自己怎么樣不成?
他何光韶,很快就會成為太平都尉,不服,不服得忍著。
只是外城的一些幫派勢力而已,他弄了就弄了,能如何?
不錯。
將它們連根拔起,這一兩年何家也不用為銀子發愁了,至于少了這些勢力,南城會怎么樣,誰關心?
他這個南城司司馬也不會當太久,很快他就會成為太平都尉,南城這爛攤子,誰愛接誰接。
一念至此。
何光韶頓時覺得心情好了許多,臉上都不由地露出一絲笑意。
就在這個時候,忽然窗外飄落下細細的雨絲。
何光韶心中猛地騰起警兆。
他沒有絲毫猶豫,腳下一蹬,身形疾退。
倒退同時,他一把拽過一把椅子,猛地向前砸去。
幾乎是同一時間,一抹明亮的刀光乍起,伴隨著恐怖而凌厲的破空聲,咔嚓一聲將那張椅子劈的粉碎。
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落在了何光韶的身上。
刀光如同大江之水天上來,滔滔不絕,勢不可擋。
何光韶竭盡所能地試圖閃避,但仍然沒能徹底避開。
哪怕他已經是淬骨圓滿的境界,但依舊被那憑空而來的一刀劈中。
噗嗤!
何光韶胸腹被刀光劈中,整個人向后倒飛出去,直接撞碎了一層墻體,飛進了院子里,落地之后接連打滾,一直撞上了院墻才終于停了下來。
他艱難地爬起來,低頭看向胸前。
衣服已經被撕裂,露出里面烏金色的內甲。
那一件內甲上面有一道恐怖的缺口,缺口下,他胸腹之間的皮膚上有一道淺淺的紅線。
差一點,就差一點他就被開膛破肚了!
如果不是他身上穿了這件價值千金的烏金內甲,他現在已經死在這一刀之下!
何光韶又驚又怒地抬頭向前看去,正好看到一道人影,提著刀,慢條斯理地走來。
“蘇牧!”
何光韶幾乎要咬碎牙齒。
“你竟敢刺殺我?”
“刺殺你?”
蘇牧搖搖頭,說道,“你錯了,我光明正大地與你切磋,何談刺殺?”
“切磋?”
何光韶臉色陰沉的能滴下水來。
光天化日之下,就這么直接闖進南城司,差點一刀劈死自己,你告訴我是切磋?
“何司馬,你現在再看看,我的本事,比你任命的捕頭如何?”
蘇牧平靜地道。
“蘇牧,你真以為你不敢殺你?”
何光韶一臉警惕地盯著蘇牧,回想剛剛那一刀,他有一種后背發涼的感覺。
雖然那一刀近乎偷襲,但對于他這種武者來說,已經不存在什么偷襲不偷襲。
就算現在面對面,面對那一刀,他的下場也會一樣。
那一刀,他接不住!
該死的蘇牧,他怎么會突然變的這么強了?
上次試探他的時候,他的力量分明還不如自己。
為何短短數日,他的實力就突飛猛進?
難道上次他隱藏了實力?
莫非領悟了意境,實力真的會強到這種程度?
何光韶心思電轉,眼底深處涌現出濃郁的殺機。
蘇牧此子,不能留了!
自己現在或許已經殺不了他了,但自己不是一個人。
這南城司,數百個捕快,堆也能堆死他。
意境怎么樣?他何家,也不是沒有掌握了意境的強者。
蘇牧沒有說話,而是面無表情地向前踏出一步。
何光韶下意識地向后退,后背卻碰到了堅固的青石院墻,后退無路。
“蘇牧!你敢殺我?”
何光韶大聲叫道。
聲音高亢,透著一股色厲內荏的氣息。
“什么人擅闖南城司!”
凌亂的腳步聲響起,大量捕快從四面八方涌了過來。
看到眼前的情景之后,他們的腳步頓時一頓。
新司馬,和小蘇捕頭?
這是他們能看的么?
“那個,沒事,沒事,大家都散了吧。”
鄭旺等人撓撓頭,放下警惕,轉身就走。
“都給我站住!”
何光韶大怒道,“蘇牧擅闖南城司,你們把他給我拿下!”
鄭旺等捕快停下腳步,彼此對視一眼,然后有些為難地對何光韶道,“司馬大人,小蘇捕頭他——不,蘇牧大人是太平司白衣,咱們怎么敢拿他呢?”
“太平司白衣怎么了?本司馬也是太平司白衣!
我讓你們拿,你們就給我拿下他!”
何光韶暴怒道,“你們敢違抗我的名字不成?”
“不是,司馬,我們也打不過蘇牧大人啊。”
鄭旺等捕快不肯向前。
且不說他們打不過蘇牧,蘇牧原來當捕頭的時候待他們不薄,而何光韶當了司馬之后,不但班頭不讓他們做了,還整日壓迫他們。
雖然他們沒膽子明著幫蘇牧,但他們也不愿意對蘇牧動手。
“好!好!”
何光韶氣得渾身顫抖,從小到大,誰敢如此忤逆他?他就從來沒有受過這種屈辱。
“我知道了,你們這些人,全都與蘇牧勾結在了一起!
很好,你們不想干,那就別干了,本司馬現在就扒了你們的差服,全都給我滾蛋!”
何光韶怒喝道。
“不干就不干,這捕快,誰愛干誰干。”
咣當,鄭旺將差刀丟在地上。
如果是班頭,他可能還要猶豫一下。
但現在,何光韶把班頭的位置給了他的心腹,只是一個尋常捕快的位置,不干就不干。
反正之前小蘇捕頭給的賞銀,也夠他養老了。
再說了,他鄭旺好歹也是淬體二境的武夫,還能找不到一口飯吃?
有了鄭旺帶頭,南城司原本的幾個班頭,也都丟下差刀,將捕快的差服脫下來丟在地上,啐了一口,跟著鄭旺一起走了出去。
也就是他們還忌憚何光韶的身份,否則臨走之前肯定要罵幾句臟話的。
幾個班頭一走,其余捕快就更加猶豫了。
城門失火殃及池魚啊。
他們只是小兵,真做不了這么大的選擇啊。
“何司馬,看來你不怎么得人心啊。”
蘇牧嘴角微揚,開口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
“你不要太得意!”
何光韶道,眼底深處閃過一抹驚慌,“這里是南城司,我和你同樣是太平司白衣,你若是殺了我,你也難逃一死!”
他的語氣再次弱了幾分。
他終于意識到自己的處境有多么危險了。
這些捕快不肯動手,一旦蘇牧真的下殺手,他今日恐怕要遭了。
何家的高手,可來不及救他。
他忽然發現,一旦蘇牧這樣的泥腿子不講身份,熱血上頭找他拼命,他竟然沒有什么好辦法。
他如此尊貴的身份,根本就不應該和對方硬碰硬啊。
就算事后何家會殺了蘇牧又如何?
跟自己兌命,他蘇牧也賺大了好吧。
“你放心,今日我不會殺你。”
蘇牧嘴角微揚,道,“我說了,只是切磋而已。
何司馬該不會是那種打不過別人就叫大人的孩子吧?”
“你——”
何光韶松了口氣,還好,蘇牧還沒有真的發瘋,我就知道他不敢殺我。
不過他這話,真的好氣人啊 真想撕爛他這張嘴!
叫人怎么了?我何家有人!
有本事,你也叫人啊!
你給我等著,看我回頭如何炮制你!
太平司白衣怎么了?我也是太平司白衣,我還是南城司的司馬,比你多一重身份,還管不了你?
“何司馬,我還有一刀,請你看看,威力如何。”
就在何光韶想著的時候,忽然,一道光芒在他眼前亮起。
何光韶又驚又怒,滿臉都是驚恐。
片刻之后。
蘇牧緩緩地走出了南城司的衙門。
那些捕快看著他離開,沒有人敢攔他半步。
很快,南城司衙門內響起了驚叫聲。
“快來人啊,請大夫!”
“司馬大人暈過去了,救人啊!”
洛安寧說的沒錯,何光韶不能死在城內,更不能死在南城司的衙門內。
否則無論是何家,還是武陵城官方,都不會善罷甘休。
南城司已經死過一個司馬,如果再死一個,官府的顏面何存?
哪怕只是為了維護官府的尊嚴,武陵城也一定會徹查到底。
到時候,太平司白衣的身份也保不住他。
不過不能殺,沒說不能打。
太平司白衣彼此之間的友好切磋,武陵城官府管不著吧?
切磋為什么會受傷?
刀劍無眼,修煉武道的人都知道。
何光韶受傷,那是他本事不濟,難道他還能舉著大喇叭四處去吆喝?
何光韶自由得意慣了,他不明白一個道理,那就是匹夫一怒血濺五步。
出身再好,命也只有一條。
蘇牧雖然沒有殺他,但第二刀,也足夠他在床上躺幾個月了。
而且蘇牧的坎水意境已經打入了何光韶體內,除非何光韶能將這股意境驅逐出來,否則他的血脈循環就會一直受到坎水意境的影響,想要突破換血境,幾乎沒有了可能。
就算何家有意境強者出手幫他療傷,耽擱幾個月的時間,何光韶的前途也會受到極大的影響。
武道修煉上,耽擱一步,就可能一步慢步步慢。
就算何光韶是何家的大少爺,他也耽誤不起。
他又不是蘇牧。
“你應該慶幸,這是在城內,否則你現在已經死了。”
蘇牧心中冷笑道。
自己終究還是不夠強大,無論實力還是身份地位。
否則剛剛自己就算一刀殺了何光韶又如何?
如果自己是太平司的鎮撫使,如果自己已經有了脫胎境的實力,就算他當著何家家主的面殺了何光韶,何家難道還敢怎么樣?
也不用像現在這樣,出口氣還得束手束腳。
蘇牧一路想著,回到了家中。
剛到家門口,他便被一個中年男人攔了下來。
“敢問可是蘇牧蘇大人?”
那男人微微躬身道。
“你是哪位?”
蘇牧停下腳步,看著對方道。
“回大人,我是東城司主簿,大人可以叫我余秀江。”
那男人說道,“我奉命來給大人您送委任狀,您現在已經是東城司的司馬了。
本來應該是城主府那邊的上官來宣布任命的,但上官臨時有事,所以才會讓我過來,司馬您見諒。”
“無妨。”
蘇牧有些驚喜地道,洛安寧還真的辦成了?
她還真給自己跑來個東城司司馬的職位?
這下好了,點數提升的速度又能回來了,而且還能更上一層樓。
洛安寧真是個好姑娘啊。
“我什么時候可以上任?”
蘇牧接過委任狀,隨口問道。
“東城那邊的官邸已經準備妥當,司馬您隨時都可以上任。”
余秀江說道,“不過我建議司馬大人您先等一等,東城那邊的情況可能有些復雜,我覺得您有必要提前了解一下。
我來,主要也是想跟司馬您講一講東城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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