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之后。
蘇牧和陳二等一眾捕快踏上了規程。
鄭屠依依不舍地把他們送出了營寨,回去之后立馬就開始寫信請功。
城防軍駐第七補給點分隊,協助太平司剿滅大行山中悍匪兩處,斬首數十余……
話分兩頭。
來的時候押送著幾大車物資,走得異常艱難。
回去的時候,大車已經空了,而且越靠近目的地路越好走,幾乎只用了去時一半的時間他們就回到了南城外。
眾捕快臉上都帶著欣喜之色。
這一趟雖然辛苦,但也是收獲滿滿。
物資成功地押送到了補給點,圓滿完成任務。
而且大車上那些人頭,全都是功勞和賞銀啊。
最主要的是,雖然幾乎每個人都在剿匪的時候受了些傷,但沒有一個捕快身死。
究其原因,自然是因為剿匪的時候,蘇牧始終沖殺在最前面。
所有捕快都覺得,跟著小蘇捕頭辦事,痛快!
就在蘇牧一行人穿過外城的城門進入南城的時候,沉浸在喜悅當中的眾人都沒有發現,一個人影遠遠地看了他們一眼,然后轉身向著南城司的方向狂奔而去。
“此番大家都辛苦了,回去之后,沒人休沐三日。”
進城之后,蘇牧一邊走著,一邊開口道。
“小蘇捕頭威武!”
所有捕快都發出一聲歡呼,大聲喊道。
喊聲引得周邊行人紛紛側目。
待看到是蘇牧之后,行人紛紛打著招呼。
“小蘇捕頭,好久不見。”
“小蘇捕頭,你終于回來了。”
蘇牧在城里的時候,幾乎是日日巡街,南城的百姓幾乎每日都能見到他。
如此辛勤的捕頭他們是從來沒有見到過。
以往那些捕頭,哪個會忍著風吹日曬巡街,為百姓解決困難?
南城的百姓知道小蘇捕頭脾氣好,只要不違法亂紀,小蘇捕頭就不會難為普通百姓。
所以他們才有膽子跟蘇牧打招呼。
蘇牧笑著一一回應。
眾捕快再次心折,這就是民心,南城司這么多年,也只有小蘇捕頭能得到這么多百姓的擁護,以前那些捕頭,老百姓不背后罵他們就是好的了,哪個會如此真心地稱贊?
那個賣雞蛋的老大娘,甚至還要送給小蘇捕頭幾個雞蛋。
是送,不是丟啊。
就這么一路回到南城司衙門,蘇牧婉拒了不知道多少百姓的好意。
衙門口,大門敞開。
鄭旺等班頭,竟然在大門兩側列隊,一副整齊莊重的模樣。
蘇牧有些意外,難道自己不在的這些日子,鄭旺等人換了脾性?
鄭旺站在最前面,沖著蘇牧使勁地眨眼睛。
蘇牧眉毛微微挑了挑。
你沖我使什么眼色?咱倆可還沒到新有默契的程度。
就在蘇牧準備開門見山地詢問鄭旺這是吃錯什么藥了,好端端地在大門口列隊歡迎誰呢。
忽然,一聲大喝從堂上傳來。
“爾等還不速速過來受罰!”
鄭旺等人齊齊發出一聲大喝。
蘇牧看了看鄭旺等人,又看向堂上,竟然有種恍惚的感覺。
這情景,有點像前世電視劇里那些縣太爺審案啊,要是鄭旺等人喊上一聲“威武——”,那就更像了。
問題是,堂上那個穿著司馬官府的家伙是誰?
王觀呢?
“蘇牧,你可知罪?!”
一個看起來二十上下的男子坐在大堂之上,顴骨高隆,目光犀利,沉聲喝道。
“不知。”
蘇牧搖搖頭,說道。
他不禁扭頭看了看兩邊的捕快。
南城司司馬換人了,這么大的事情,竟然沒有人提前告訴我?
我還以為我在南城司人緣不錯呢。
蘇牧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鄭旺等人。
鄭旺等人全都羞愧地低下了頭。
不是他們不想提前通知蘇牧,實在是不敢啊,這新任司馬,他們得罪不起啊。
“蘇牧,南城司讓你們去運送物資,你去了幾日?”
就在這時候,堂上那新任司馬冷冷地道。
“從出發之日算起,到今日,一個月整。”
蘇牧平靜地答道。
“很好。”
那新任司馬冷聲道,“從南城司到第七補給點,就算路途難走,十日也綽綽有余,我算你一來一回需要二十日,爾等為何延誤十日才歸?
爾等可知,延誤十日是什么罪過?!”
蘇牧抬起頭,直直看著那新任司馬。
這新任司馬的樣貌看著有些面熟,細看之下,竟然和前前任司馬何玉興有那么一點相像。
原來如此。
蘇牧心中恍然。
原來是何家的人,難怪。
押送物資,確實對送到的時間有要求,但從來沒要求押送之人什么時候返回。
行程不易,別說是晚回來十日,便是再多幾日,那也是常有之事。
這根本就不是什么罪過。
只要物資按時送達了,晚歸幾日,包括回來之后休沐幾日,這都是睜只眼閉只眼的事情,哪怕是何玉興當司馬的時候,也不會在這上面難為下面的捕快。
面前此人,來著不善啊。
蘇牧嘴角微微揚起,緩緩地道,“司馬容稟,我們之所以晚歸,那是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
新任司馬冷冷地道。
“把東西帶上來。”
蘇牧轉身吩咐道。
陳二等人應聲,連忙將外面大車上的人頭全都搬到了趟上。
雖然用石灰處理過,但那么多人頭堆在一起,還是散發出難聞的惡臭。
“我們在回來的路上,遇到了匪徒攔路,我們花了一些時間將這些匪徒剿滅了,所以才晚歸了數日,請司馬大人明鑒。”
蘇牧拱拱手,緩緩地說道。
“嗯?”
新任司馬似乎有些意外,他盯著那些頭顱,沉默了片刻。
忽然,他猛地站了起來。
就在蘇牧疑惑他想要干什么的時候,新任司馬已經繞過桌案,來到蘇牧面前幾步外。
他看著蘇牧,目光凌厲。
“延誤之罪本司馬便不與你計較了,我問你,本月初十,你在何處?”
他沉聲問道。
“初十,我還在第七補給點的營寨之內。”
蘇牧略一思索,答道,“捕快們和第七補給點的鄭屠鄭提轄都能證明。”
初十,不就是何府大火之日嗎?
這新任司馬在懷疑我?
蘇牧不躲不閃,直視對方。
何光韶看著蘇牧,這個比自己還要小兩歲的家伙,竟然沉穩的像個老家伙,回答滴水不漏。
自己出身何家,從小就享受最優質的資源,修煉的是最好的武道,苦練十余年,好不容易才通過了太平司白衣的考核。
這蘇牧,泥腿子出身,竟然能跟自己站在同一個高度,確實是有幾分本事。
雖然沒有證據,但是何光韶還是覺得,蘇牧跟叔父的死,還有何府的大火,定有關系。
他眼睛微微一瞇。
忽然,他向前踏出一步,以掌為刀,猛地向著蘇牧的脖子橫切過去。
何光韶是何家年輕一代的最強者,在武陵城年輕一代當中,也算是佼佼者。
一身淬骨圓滿的修為,掌握了一重刀勢,另外還有兩門刀法練到了大成。
雖然沒有使用兵器,但以他的實力,便是一雙肉掌,也能劈磚裂石。
便是淬體有成的武者,被他一掌切中喉嚨,十有八九也是要被打碎喉管,一命嗚呼的。
眼見何光韶一掌襲來,蘇牧瞳孔之中光芒一閃。
他不躲不閃,同樣也是一掌迎了上去。
兩掌在空中碰撞在一起,發出一聲沉悶的響聲。
何光韶臉色猛地一變,只感覺一股兇猛的力量從手掌上涌了過來。
那股力量仿佛一股洪流,一瞬間涌入他的手掌、手臂,糾纏暴動,似乎要將他的皮膜、肌肉全都撕裂。
饒是他從淬體程度,也感覺手臂上傳來一陣陣疼痛。
電光火石之間,何光韶蹬蹬蹬地連退三步,差一點就撞到了背后的桌案。
他右手順勢甩到了背后,整條手臂還在顫抖。
雖然靠著后退消去了那股力量,但他的肌肉依舊被那如同跗骨之釘一般的力量給擊傷。
意境!
明明是比自己還稍遜一籌的力道,卻能爆發出如此威力,化腐朽為神奇,除了意境,沒有其他解釋!
坎水意境!
蘇牧竟然掌握了坎水意境!
何光韶眼底深處閃過深深的震撼。
放眼整個大玄,能在淬體境的時候就掌握了意境的人,那也是鳳毛麟角。
據何光韶所知,武陵城上次出現這種人物,還是五十年前。
那個人如果不是意外身亡,武陵城根本就不會有什么四大家族。
何光韶死死盯著蘇牧,此人,定是我的宿命之敵!
殺死叔父何玉興和何武的人,用的是巽風意境。
這蘇牧掌握的是坎水意境。
看來,兇手并非蘇牧。
一個人,能掌握一種意境已經是不易,以蘇牧的年紀,根本不可能同時掌握兩種意境。
何光韶心中排除了對蘇牧的懷疑,但他對蘇牧的敵意沒有絲毫減少,反而更多了。
他已經把蘇牧當成了宿命之敵。
除了洛安寧、謝良辰、王典之外,他的第四個宿命之敵!
“司馬大人想要考校屬下的實力,這里恐怕施展不開,不如去外面如何?”
蘇牧似笑非笑地看著何光韶,開口說道。
何光韶臉色有些難看,冷冷地道,“不必,我已經知道你的本事。
你且退下吧,我會根據你的實力來重新考慮你的位置。
南城司的捕頭,就暫時由何風來擔任。”
“是,司馬!”
堂上一個三十來歲的男人大聲道。
蘇牧看了一眼那人,并未和何光韶爭辯。
“既如此,蘇某告退。”
他干脆利落地轉身離去。
何光韶看著蘇牧的背影,眼神中迸發出深深的羞怒之色。
“何家,還真是陰魂不散。”
蘇牧徑直回到家中,暗自搖頭道。
本以為這次回來,憑借功勞能順利的往上走一步。
從九品到八品,賺點數的速度肯定能提升不少。
沒想到,王觀竟然這么不濟事,才一個月,就被人給拱走了。
說好的背景雄厚呢?
出乎蘇牧意料的是,何家竟然會讓何光韶來當南城司的司馬。
何光韶此人,是內城何家傾盡家族之力培養出來的。
想當初,南城司出城剿滅黑龍寨,就是為了替何光韶積累功勞。
人家這種大戶子弟,只需要修煉就行了,其他的事情,全都有人代勞。
哪像蘇牧和魏勇夫這種沒有出身的武者,不但得修煉,還得賺錢養活自己。
“傾盡家族之力培養的人,不知道如果何光韶死了,何家會怎么樣?”
蘇牧眼中迸出一抹殺機。
他可不管何光韶什么身份,敢擋他向上的路,那就是已有取死之道。
“你想殺人?”
就在蘇牧思索之際,忽然一道清脆的聲音在他背后響起。
不用回頭,他就知道來人是誰。
他這里,除了梁上君子,也就只有洛安寧會這么突然出現。
“我可以進來嗎?”
洛安寧禮貌地問道。
蘇牧有些無奈,你都站到墻頭上了,我說不行有用嗎?
“有任務了?”
蘇牧點頭示意,開口問道。
洛安寧輕輕地躍下,落地無聲。
“你還沒有回答我呢,你想殺人?”
洛安寧搖搖頭,認真地問道。
“何出此言?”
蘇牧不置可否。
“我剛剛感受到了你身上的殺意。”
洛安寧臉色凝重地道,“你想殺何光韶?
不行的。”
蘇牧看著她,沒有說話。
“何光韶是何家嫡系,他如果突然死了,何家會發瘋的。”
洛安寧認真地解釋道,“他可以死在城外的妖魔手里,但不能死在人手里,否則武陵城也承受不起何家發瘋的后果。”
“懂了。”
蘇牧點點頭,不能在城里殺,可以在城外殺。
洛安寧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聽懂了蘇牧這個懂了什么意思,她直勾勾看著蘇牧,直到蘇牧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她才開口道,“你給了我一個天大的驚喜,也給了我一個天大的難題啊。”
說著,她忍不住嘆了口氣,徑直坐到蘇牧對面,雙手托著下巴,手肘支在石桌上,一臉愁意。
蘇牧還是第一次見到她這一幕,有些忍俊不禁。
“我的錯。”
蘇牧道。
“跟你沒有關系。”
洛安寧搖搖頭,說道,“悟性太好不是你的錯,只是你竟然掌握了坎水意境,我該怎么對待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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