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清雪看著方寒,清冷的眸子里沒有太多波瀾。
她明白方寒的選擇,也理解他的顧慮。
如今的方寒,不過是神通秘境,在仙界這片動輒玄仙、金仙行走的天地間,連塵埃都算不上。
沒有羽化門的庇護,他連在這片仙山周圍的區域活下去都是奢望。
“我明白了。”方清雪的聲音依舊清冷,“你的選擇沒有錯。”
方寒聞言,心中松了口氣,但又有些失落。
他以為大小姐會強行帶他離開。
“風白羽此人,深不可測,我看不透他。”方清雪話鋒一轉,“他將羽化門交給華天都,又帶你們飛升,絕非善意。”
“你的氣運正在被他以一種我無法理解的方式竊取,羽皇收你為徒,或許是你的轉機,但也可能是他計劃中的一環。”
方寒的心猛地一沉。
氣運被竊取?
他雖然不懂其中玄妙,但“竊取”二字,讓他混身發冷。
“那我該怎么辦?”方寒急忙詢問。
“你別無選擇,只能聽天由命。”方清雪的回答出乎他的意料,“但你要記住,任何人,包括羽皇,都不可盡信。”
“我要去一個很遠的地方,尋回我失落的力量,無法再庇護你。”
“在我離開前,我將小宿命術的修行法門傳給你。”
方寒的身體劇烈一震,不可思議道:“小宿命術,那是什么?”
“不必多言。”方清雪打斷了他,“小宿命術的因果太大,以你現在的境界,根本無法修行,強行修煉只會招來殺身之禍。”
“我傳你的,只是它的種子。”
“這顆種子,會潛藏在你的神魂最深處,在你最危險的時候,或許能救你一命。同時,它也能在一定程度上,遮蔽你的命數,讓風白羽的圖謀,不至于那么順利。”
說完。
方清雪伸出晶瑩如玉的手指,輕輕點在了方寒的眉心。
方寒只覺得自己的腦袋像是要炸開一般。
無窮無盡,玄奧到無法用語言描述的信息洪流,沖入了他的神魂識海。
那些信息,不是文字,不是圖像。
而是一種純粹的“道”的顯化。
每一個符文,都似乎在闡述著宇宙的終極奧秘,講述著眾生的命運軌跡。
他看到了一個生靈從誕生到死亡。
看到了一個世界從開辟到毀滅.
在這股龐大的信息面前,他渺小得如同狂風中的燭火,隨時都可能熄滅。
就在他即將崩潰的瞬間。
方清雪的手指上,綻放出一抹柔和的紫光。
狂暴的信息洪流,被這道紫光安撫、收束,最終凝聚成了一枚米粒大小,不斷變幻著形態的奇異符文,沉入了他神魂的最深處,徹底隱匿了蹤跡。
噗通。
方寒雙腿一軟,直接癱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渾身早已被冷汗濕透。
僅僅是接收一枚“種子”,就幾乎耗盡了他所有的心神。
“記住我的話。”
方清雪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方寒掙扎著抬起頭,客棧之中,那道絕世的身影已經消失不見,只留下一縷若有若無的清冷氣息。
她走了。
方寒在地上坐了許久,才勉強恢復了一些力氣。
他內視神魂,卻怎么也找不到那枚宿命種子的蹤跡,仿佛剛才的一切都只是一場幻覺。
但他清楚,那不是幻覺。
大小姐的警告,言猶在耳。
風白羽……
方寒的拳頭,不自覺地握緊。
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袍,離開了客棧,朝著羽化仙宮的方向走去。
無論前路如何,他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抓住羽皇弟子這個身份,拼命提升自己的實力。
只有擁有了力量,才能掌控自己的命運。
造化峰。
仙霧繚繞的宮殿深處,趙封盤膝而坐。
他的一雙眼眸,似乎穿透了無盡的空間,將羽化門內外發生的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
方清雪的出現與離去,她與方寒的對話,甚至那枚悄然種下的宿命種子,都沒能逃過他的感知。
“小宿命術……有意思。”
趙封微微一笑。
不愧是電母天君的轉世,即便力量尚未恢復,這手筆也非同凡響。
不過,這正好。
游戲,若是沒有一點變數,那也太過無趣了。
他收回視線,不再關注方寒那邊的動靜。
他心念一動。
頭頂之上,那座由三十三天至寶,悄然浮現。
造化的氣息立刻散發出去。
仙界,天庭。
這里是仙界的至高統治核心,凌駕于億萬仙道門派之上。
一座座由神金和仙玉鑄就的巨大天宮,懸浮在三十三重天之上,被無窮的星河環繞,散發著永恒不朽,鎮壓諸天的無上威嚴。
在天庭最深處。
五尊散發著恐怖氣息的身影,正高坐于神座之上。
他們周身法則環繞,道韻天成,舉手投足間,似乎都能引動整個仙界的法則共鳴。
正是天庭之中,地位尊崇的天君。
造化仙王消失之后天庭真正的主宰者。
混亂天君、災難天君、殺戮天君、雷帝天君還有……永恒天君!
突然。
正在閉目養神的災難天君,猛地睜開了雙眼。
他的眼中,射出兩道實質般的兇光,“這個氣息……”
永恒、混亂也同時睜眼。
“是造化神器!”永恒天君的聲音低沉,“不,不完整,是一股褻瀆了造化的氣息!”
“有人,在染指不屬于他的力量!”混亂天君的身上,燃起熊熊的金色火焰,周圍的空間都被燒得扭曲。
造化,是天庭的根基,是天君們維持統治的至高權柄。
任何與造化有關的異動,都是對天庭最嚴重的挑釁!
災難天君開口,“找到了!”
他伸手一抓,前方的虛空中,便浮現出一副畫面。
畫面之中,仙山連綿,仙氣氤氳。
正是仙界羽化門的所在。
“羽化門?好大的膽子!”混亂天君勃然大怒,“一個小小的仙道門派,也敢覬覦造化的力量?”
“羽皇那個家伙,莫非是想造反不成?”
“桀桀桀……”災難天君發出一陣刺耳的笑聲,“不管他想不想,既然被我們發現了,那就由不得他了。”
“傳令!”
災難天君站起身,“集結天兵,由獰皇、酆皇、烈皇率領,前往羽化門,揪出褻瀆造化之人!”
“任何膽敢反抗者,格殺勿論!”
轟隆隆!
隨著天君一聲令下,沉寂了無數萬年的天庭戰爭機器,再次啟動。
一艘艘巨大無比,通體由黑暗仙金鑄就的戰爭巨艦,駛出了天宮。
無數身穿制式仙甲,手持戰戈的天兵天將,從各自的營地中涌出,匯聚成一股鋼鐵洪流。
肅殺、冰冷、毀滅的氣息,籠罩了整個天庭。
下一刻。
羽化門所在的上空,空間被一股蠻橫無比的力量硬生生撕開。
黑壓壓的戰爭巨艦,遮蔽了天日,如同末日降臨。
為首的三艘主艦之上。
酆皇、獰皇、烈皇三人的身影,宛如三尊滅世的魔神,俯瞰著下方那片祥和的仙山。
恐怖的威壓,如同天河倒灌,傾瀉而下。
鐺!鐺!鐺!
羽化門中,警示的鐘聲瘋狂敲響,聲音凄厲而急促。
整座護山大陣被瞬間激發,億萬符文亮起,形成一個巨大的光罩,將整個宗門籠罩在內。
無數羽化門的弟子,從各自的洞府中驚恐地沖出,抬頭看著天空中那駭人的景象,一個個面色慘白,雙股戰戰。
“天……天庭!是天庭的大軍!”
“發生了什么事?天庭為何要對我羽化門出手?”
羽化仙宮深處。
正在閉關的羽皇,也被這股動靜驚醒。
他一步踏出,出現在宗門上空,看著那三道熟悉而又充滿敵意的身影,臉色變得無比難看,“酆皇、獰皇、烈皇!三位這是何意?”
他的內心驚怒不解。
羽化門向來對天庭忠心耿耿,他本人更是與天庭的幾位古皇交好,為何天庭會突然大軍壓境,擺出這副不死不休的架勢?
“何意?”
主艦之上,獰皇發出一聲獰笑,“羽皇,你少在這里裝蒜!”
“你羽化門中,藏匿了褻瀆造化的叛逆,罪該萬死!今日,我等奉天君之命,前來清剿!”
“識相的,就立刻打開大陣,交出叛逆,否則,你羽化門今日,雞犬不留!”
褻瀆造化的叛逆?
羽皇聞言,整個人都愣住了。
他身為羽化門掌教,宗門內有什么人,他一清二楚。
別說褻瀆造化,就是連敢非議天庭的弟子都沒有一個!
這完全是無稽之談!
“三位道兄,這其中必有誤會!”羽皇急切地解釋道,“我羽化門上下一心,忠于天庭,絕不可能出什么叛逆!”
“誤會?”烈皇周身的火焰暴漲,語氣暴躁無比,“那股氣息,我等感應得清清楚楚,源頭就在你羽化門之內!羽皇,你還想狡辯?”
“交出人來!否則,休怪我等將你這羽化仙山,夷為平地!”
恐怖的殺意,如同實質,壓得下方的護山大陣都發出了不堪重負的嗡鳴聲。
羽皇的心,沉到了谷底。
他看出來了,對方根本不是來調查的,而是已經認定了事實,前來問罪的。
羽皇心頭念頭翻滾,臉上卻維持著一派之主的鎮定。
他很清楚。
天庭這三位皇者,特別是災難天君的兩個兒子,酆皇與獰皇,向來是天庭的鷹犬,手段酷烈,從不講什么道理。
今日之事,絕不可能善了。
“三位道兄,此事定有蹊蹺。”
羽皇的聲音傳遍四野,試圖穩住局面。
“我羽化門上下,對天庭忠心耿耿,對造化仙王敬若神明,豈敢有半分褻瀆之心?”
“叛逆?更是無從談起!”
“哼,忠心耿耿?”
主艦之上,身材最為魁梧,渾身散發著暴虐氣息的烈皇一步踏出。
他周身燃燒著熊熊的仙道火焰,將天空都燒得扭曲。
“羽皇,本皇沒時間跟你廢話!”
獰皇的聲音陰冷刺骨,他那雙眸子掃視著下方整個羽化門,“給你十個呼吸的時間。”
“交出那名叛逆,再自縛雙手,隨我等回天庭請罪,或可保你羽化門道統不絕。”
“否則,今日過后,仙界再無羽化門!”
此言一出,羽化門所有弟子長老,無不色變。
太霸道了!
羽皇的臉色也徹底沉了下去。
他堂堂羽化門掌教,天君轉世,何時受過這等屈辱?
“獰皇,你不要欺人太甚!”
“欺你又如何?”
獰皇發出桀桀怪笑,他似乎很享受羽皇這種憤怒卻又無可奈何的表情。
他抬起手,身后那黑壓壓的天庭大軍,無數戰爭巨艦的炮口,開始閃爍起毀滅性的光芒。
恐怖的能量在匯聚,只待一聲令下,便能將羽化門的護山大陣轟成齏粉。
就在這時。
酆皇的目光鎖定了羽皇身后的方寒身上。
在酆皇的感知中,整個羽化門,所有人的氣息都清晰可辨。
唯獨這個少年身上,仿佛籠罩著一層迷霧。
而在那迷霧的最深處。
他敏銳地捕捉到了一絲極其微弱,卻又無比熟悉的韻味。
那是造化之力。
“找到了!”
酆皇立刻開口。
他原本以為要費一番手腳,才能找出那個藏頭露尾的家伙。
沒想到,竟然得來全不費工夫!
他指向方寒所在的位置,“羽皇!我只當你是被蒙蔽了,交出他,你還有回頭的機會!”
所有人的視線,齊刷刷地看向方寒。
方寒整個人都懵了。
他大腦一片空白。
羽皇的瞳孔也是猛地一縮。
怎么會是他?
一個連長生秘境都未達到的小修士,怎么可能和“褻瀆造化”這種滔天大罪扯上關系?
“酆皇!你休要血口噴人!”羽皇厲聲喝道,“此子乃本座新收的弟子,連仙界元氣都未曾煉化一縷,何來褻瀆造化一說!”
“哈哈哈!”
獰皇放聲大笑起來,“羽皇啊羽皇,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實話告訴你,這一次是天君下令,讓我們來查!”
“他身上那股褻瀆命運,妄圖染指造化的氣息,休想瞞過本皇的眼睛!”
“立刻將他交出來!”
羽皇的臉色,難看到了極點。
難道……方寒身上真的有什么自己沒有察覺到的秘密?
他想到了方寒那匪夷所思的氣運,想到了自己看到他時,心中那股莫名的親近感。
一時間,他心亂如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