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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天青色等煙雨

請牢記域名:黃金屋 混江湖的誰談戀愛啊

  鬧劇并未持續多久,蕭遠暮有心幫趙無眠療傷,但她的身體的確不允許變大太長時間……其實現在這副幼女形態也可以幫忙療傷,但她心理上不允許。

  自己現在這副樣子,可不能讓趙無眠食髓知味,有了什么不可言說的癖好。

  牽制孟婆那么長時間,她也乏了,幾人分食了雪梟打回來的獵物金雕后,便回屋休息讓趙無眠靜養。

  圓月高懸,細雨淅淅瀝瀝,拍打在窗紙上沙沙作響,像是無數細小的手指在輕輕叩擊,又像遠處傳來斷斷續續的琴音,檐角的銅鈴在風中輕輕搖晃,卻聽不見聲響。

  屋內點著安神香,裊裊的青煙在空氣中盤旋,與雨水的潮氣混在一處,氤氳出一種令人昏昏欲睡的氣息,黃花梨木的案幾上擺著空蕩蕩的藥碗。

  趙無眠還未睡覺,正躺在被褥里琢磨蕭遠暮與洛朝煙的事,待回京后,最好還是別讓兩人見面,也不知該不該告訴洛朝煙他將蕭遠暮帶回京師的事……洛朝煙再如何好脾氣,也不可能對蕭遠暮視若無睹。

  若不是趙無眠,兩人之間定然非死一個不可……這種兩人不約而同的偏愛讓趙無眠心中竊喜,但也使他擔負起讓兩女和睦相處的責任。

  說起來,觀云舒來此只是為了阻攔一下陳期遠,她也沒有和趙無眠回京的理由……唉,該找個什么借口將她騙回京師呢?

  他的傷和這些煩惱比起來,根本不值一提。

  他有些難以安睡,伸手將窗子推開一條縫,涼意立刻鉆了進來,帶著泥土和青草的芬芳。雨點打在窗欞上,濺起細小的水珠,有幾滴落在手背上,涼絲絲的,遠處傳來幾聲蛙鳴,在這雨夜里顯得格外清晰,卻又很快被雨聲淹沒。

  趙無眠睡不著,披衣離開房間,別院位于客棧大堂后方,此刻夜太深,這里也不是什么值得一提的鎮子,連江湖人都沒有多少,此刻大堂只有一位趴在桌上睡著的小二。

  趙無眠沒叫小二,一個人在柜后取了壺不知什么名字的酒,來至大堂外的石階坐著,望著不知建成多少年的青石地磚與老街,低頭啜飲。

  雨點的涼意落在身上,讓他思緒活絡了些。

  不知過了多久,面前街上的小水洼擴充了一小圈后,再沒有雨落在他身上。

  趙無眠以為天晴了,抬眼一看,才知觀云舒站在他身側,撐著傘,清麗俏臉居高臨下俯視著他,神情帶著幾分疑惑,“你不養傷,坐在這兒一個人喝悶酒?”

  趙無眠看看觀云舒,又朝后面的大堂看一眼,沒瞧見蕭遠暮與慕璃兒,這才將視線再度移到觀云舒身上,笑道:“晚上好,尼姑,我一個人喝悶酒,不外乎心情煩悶,但一想到你居然會過來專程為我撐傘,那這雨點也令我心情舒暢。”

  “晚上好。”尼姑很有禮貌地回應一句,沒搭理趙無眠的漂亮話,認認真真解釋道:

  “貧尼不是專程為你撐傘,只是方才翻找行李時,驚覺木魚不見……約莫是和陳期遠的爭斗中遺失了吧,此前有陳期遠與圣教的事壓在心頭,無暇他顧,如今難得清閑,也該恢復每日晨誦……因此這才打算去此鎮廟中拿一木魚。”

  “翻找行李作甚?”

  觀云舒疑惑看他,“此事了結,你欲回京,貧尼自然沒理由跟著。”

  “大半夜去人家寺廟找木魚?真當武僧沒有起床氣?小心他們結十八銅人陣揍你哦。”趙無眠起身,指尖捏起胸膛前已經濕透的衣物來回扇了扇,“這么急迫,倒是顯得你明早就要走一樣。”

  觀云舒搖頭,“十八銅人陣貧尼五歲便破了……你如今傷勢太重,貧尼至少也會送你至成都再離開,此刻外出,只是思緒駁雜,睡不著。”

  趙無眠指了指古街,向前走了幾步,示意他與觀云舒一起去寺廟,口中則道:“什么煩惱,同我講講?”

  觀云舒站在客棧前的石階上,歪頭盯著趙無眠看了幾秒,這才上前幾步,倒也沒拒絕,直接道:“慕璃兒先貧尼一步溝通天地之橋,心中委實氣急,但不出意外,貧尼溝通天地之橋的契機在勘破情毒。”

  觀云舒說至此處便沒再說。

  別管觀云舒再如何不像佛家中人,但她就是修佛者……想修成大道,就必須勘破紅塵五毒,當初她進窺天人時,是靠正視本心,如今想更近一步,就該勘破了。

  只要她一日修佛,那便必須勘破……否則還修什么佛?

  這是她修習二十年的東西。

  而她要勘破的對象,就是趙無眠。

  就如趙無眠遲早要直面蕭遠暮與洛朝煙的矛盾一樣,觀云舒也必須直面她對趙無眠的情與修佛之間的矛盾。

  “原來如此。”趙無眠點點頭,神情并不意外,也沒多話。

  觀云舒微微頷首,走在趙無眠身旁。

  他與觀云舒的表情語氣一個比一個平淡,仿佛當事人不是他們,而是路人。

  這件事太重要,重要到兩人都不想說些多余的事。

  兩人叫起小二,問了此鎮寺廟在何處,便迎著夜雨而去。

  這鎮子上沒有寺廟……寺廟在鎮后一座小山上,名為‘仙峰寺’。

  這名字沒什么特殊的地方,只是因為那山名為仙峰。

  “仙峰寺啊,以前我還來過,你知道嗎?”

  觀云舒撐著傘,小臉在雨中更顯清麗動人,疑惑看他。

  “那時候,我還很瘦,一個人提著刀,一路從山下殺至仙峰寺峰頭,只是因這寺里的和尚妄圖長生,碰了不該碰的東西,被蟲寄生……那蟲可了不得,只有傳說中的‘不死斬’才能……”

  “追求長生的人,一般都是皇帝……你該操心操心京師那位圣上才是。”觀云舒一開始還以為趙無眠真去過仙峰寺,語氣不免無奈。

  “放心吧,我的誘惑比長生更大,圣上只會追求我……”

  觀云舒的視線冰冷射來,“我此刻正在苦惱勘破情毒的事……能別繼續在貧尼面前談別的女人了嗎?”

  趙無眠住嘴,幾秒后又忍不住道:“這豈不是證明你已經愛我愛到無以復加?若你當真勘破,又豈會在乎我談幾個女子?”

  觀云舒側眼看他,“貧尼有否認過這點嗎?若非如此,我又怎會睡不著半夜出來找木魚?”

  趙無眠沉默……都快忘了這尼姑是不會說謊的。

  觀云舒望著他,眼中含笑,又收回視線,望著眼前山脈,一點朱唇點綴,氣質清雅嫻靜,望著她的臉,趙無眠忽的開心起來,煩悶一掃而空。

  仙峰山上種滿紅楓,又帶著些許翠綠雜色,兩色交錯點綴,有水霧在山林彌漫。

  “真漂亮啊。”趙無眠站在山下石階,道。

  觀云舒頷首,撐著傘踏上石階。

  “我說的是你。”趙無眠跟上。

  觀云舒沒有回頭,“看來與丁景澄那一戰將你腦袋都打糊涂了,這種無聊的情話都拿出來對貧尼說……下次再用心點。”

  她一只手撐著傘,另一只手為了防止僧袍下擺拖地,輕輕提著,走在雨夜山林間款款而行的背影讓趙無眠心動。

  “天青色等煙雨,而我在等你”趙無眠想起這句話,于是朝她道。

  觀云舒回首看了他一眼,纖細身形在水霧中隱隱約約,仙峰山的晚風自山上拂下,帶著夜雨的涼意,傳來一股清幽的香味。

  她朝趙無眠笑了下,笑容很柔和。

  “快上山吧。”

  石階并不長,很快就瞧見正紅寺門,已是久歷風霜,帶著歲月的痕跡。

  大離寺廟,盡是小西天所屬,觀云舒送上令牌,很快便被門前弟子迎進去。

  觀云舒對待趙無眠時,嘴巴又毒,態度又惡劣,但對待同門弟子,向來很有禮數,保持著佛門大師姐的氣度與儀態,她被請進大殿后,寺廟方丈連忙迎上,簡短談起佛法。

  方丈是個滿臉皺紋的老頭,看上去很慈祥,是蜀地遠近聞名的大師,但他在觀云舒的面前,姿態放的很低。

  論佛時,觀云舒侃侃而談,并沒有把自己的姿態擺的很高,但隨口一句卻總能讓方丈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倒不是拍馬屁,而是觀云舒佛法的確高深。

  趙無眠抱著雙臂看了一會兒便移開視線,覺得無聊與煩悶……觀云舒的佛法越高,便愈發凸顯她勘破情毒的必要性。

  佛法高到觀云舒這種地步,又是佛門大師姐,小西天的未來,當真會為了趙無眠,放棄她在佛門的一切嗎?

  他離開大殿想去散心,觀云舒還在討論佛法,忽的開口將他叫住,“把貧尼的傘拿著。”

  趙無眠疑惑看她。

  “你傷勢太重……還是別淋雨了。”觀云舒收回視線。

  趙無眠提起她倚靠在大殿柱旁的傘,離開大殿。

  沒走幾步,便瞧見三位戴著面紗,打扮華貴的富家小姐撐著傘,結伴走進山門,鬼鬼祟祟,四處張望。

  以趙無眠的聽力,能聽見她們的竊竊私語,“這,這廟真靈嗎?”

  “唉,甭管靈不靈,總得試一試。”

  “在寺廟求情緣,怕是不妥吧?”

  “送子觀音都有,求份情緣也很常見……咱們被家里人天天鎖在屋內,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未來肯定是要被他們自作主張許給什么所謂的公子。”

  三女走進店內,投了幾張面額很大的銀票,燒香拜佛,口中小聲道:“佛祖啊,看見我們如此虔誠的份上,賞我們一位年輕俊美,氣質出塵,武藝高強,品德高尚的公子吧……”

  “我,我想要少俠。”

  “那,那我想要王侯……”

  “做夢吶你們?佛祖可不會這么溺愛我們喔!”

  三位年歲不大的富家小姐拜著拜著,反而開始吵起來。

  趙無眠看了看殿內供奉的觀世音菩薩像,忍不住糾正她們,“想來拜佛,好歹看清自己拜的是誰……這是觀世音菩薩,不是佛祖。”

  三位富家小姐被趙無眠的忽然出聲嚇了一跳,回首看來,瞧見身為青衫,撐著油紙傘站在雨中的趙無眠。

  因為受傷過重,臉色稍顯蒼白,但依舊氣宇軒昂,半點不顯病態,反而多了幾分江湖浪子的故事感,仿佛剛與人結束一場廝殺,但偏偏五官俊美,又似世家貴公子……

  三位富家小姐看呆了幾秒,繼而忽的竊竊私語了下,表情驚喜,能聽見‘佛祖顯靈’的驚呼聲。

  她們連忙從蒲團起身,小跑著來至趙無眠前面,結結巴巴問:“這,這位少,少俠,還是公子?總,總之請問您可有婚配?”

  趙無眠身邊的女子大都可遠觀而不可褻玩,除了蒼花樓,還沒遇見過什么主動的姑娘,此刻倒覺得好笑,微微搖頭,“有婚配了,是蘇家的小姐和慕家的小姐。”

  “蘇家和慕家?”三女面面相覷,“慕家不知,但蘇家……是成都蘇家嗎?我們也認識啊,今年二十九,怎能配得上公子。”

  “不是成都蘇家,是江南……”

  “趙無眠。”殿內傳來清麗空靈的嗓音,觀云舒提著木魚,走出大殿,面無表情望著趙無眠與三位富家少女。

  她太過漂亮,三位富家小姐不由看呆,連自慚形穢的感覺都生不出。

  觀云舒走進雨中,趙無眠上前幾步為她撐起傘,“論完佛了?”

  觀云舒瞥了眼富家小姐,而后才看向趙無眠,“沒有……你才剛離開貧尼視線多久,就跑來勾引良家?”

  “勾引?別說這么難聽,你明知道我最喜歡勾引觀上……”

  趙無眠的話被三位富家小姐打斷,她們快步來至觀云舒面前,眼前發亮,“上僧,您如此氣度不凡,定是仙峰寺的高僧,不,不知能否替我等與這位公子引薦一二,我,我們剛剛投了銀子的。”

  “貧尼給你們引薦?”觀云舒美目瞪大幾分,難得從她臉上瞧見錯愕的表情,繼而她的神情轉瞬帶上冰冷的意味,讓三女不由縮了縮脖子。

  “因,因為上僧貌似與這位公子相識……”

  趙無眠覺得好笑,拉走想發火的觀云舒,朝三位富家小姐揮手,“蘇家小姐和慕家小姐可不會同意我納妾……抱歉啦。”

  “啊??”三位小姐極為沮喪難過。

  離開大殿,來至仙峰寺一處觀景臺前,兩人停步,這里視野很好,可見漫山遍野的紅楓樹與鎮子上的點點燈火。

  因為那三個小姐,觀云舒心情不好,板著一張臉。

  “你對她們生什么氣?只是過客罷了。”趙無眠用指尖在石護欄上輕擦而過,捻著一片落在上面的楓葉,“這只會讓我愈發認識到觀上僧已經對我迷戀到不可自拔的地步。”

  “別太自戀,還沒到那種地步……而且貧尼氣的是自己。”

  “恩?”趙無眠偏頭看她。

  觀云舒抬手挽了挽耳邊碎發,將其撥至耳后,望著山下紅楓,不說話,俏臉靜謐。

  趙無眠自信滿滿笑著問:“她們尚且主動,你因為修佛卻沒辦法,這才心底惱火?”

  觀云舒還是不說話。

  趙無眠也便收回視線,沒有多問,而是望著山下,后不知瞧見什么,直接翻身站在圍欄上,眺望著遠方,表情驚喜,“誒?地平線外的那座山內,是不是鑲嵌了一尊大佛?是樂山大佛嗎?哦不對,這世道還有樂山大佛嗎?”

  “觀上僧,你去過樂山沒有?那里究竟有沒有一座很大很大的佛像?”趙無眠垂首望著觀云舒,笑著問。

  觀云舒撐著傘,以趙無眠的視線,看不見她的臉……她將油紙傘移開稍許,雨點透過傘面,落在她的臉上,涼絲絲的。

  她借此與趙無眠對視。

  趙無眠平時一定會借著這個話頭,不斷逼問,讓她說些心底害羞的話,以此捉弄她,但這次卻沒有……是因為這件事無比重要,所以他反而開始小心翼翼……

  念及此處,觀云舒煩躁的心底開始漸漸輕快,好似有熱流在心尖彌漫。

  “貧尼也不知。”她笑著搖頭。

  “你怎么當的佛門大師姐,這都不知道?待會回去記得敲一晚上木魚,以此向佛祖謝罪……算了,還是對觀世音菩薩謝罪吧,拜某只猴子所賜,比起佛祖,我還是更喜歡觀世音。”

  “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樂山有沒有大佛,一看便知。”

  “你跟我去看嗎?”趙無眠問。

  觀云舒想說‘好’,但頓了頓,又轉而搖頭,“罷了,你傷勢太重,還是盡快回成都吧,耽擱不得。”

  “嘿,這是什么話?我習武難道只是為了好勇斗狠嗎?”

  “還為了英雄救美,以及每次廝殺后受傷,借著療傷的名義輕薄女子。”觀云舒淡淡回答。

  趙無眠噎住了,他用手中的楓葉指向地平線外的隱約山脈,豪氣云天道:“咱這輕功,一夜之間,跑個幾百里,不是問題……現在就走,此去樂山,明早回來,如何?”

  觀云舒微微一愣,小臉透過油紙傘望著他,“你的身體還撐得住嗎?”

  趙無眠嗤笑一聲,將手中楓葉拋出,繼而長靴輕踏石欄,凌空躍起,又在他拋出的楓葉上輕點而過,身形驟然沖出雨幕,眨眼便掠過十幾丈的距離。

  觀云舒笑起來,她撐著傘,僧袍飄飄,好似九天玄女,姿態閑適跟在趙無眠身后,速度半點不慢。

  三位唉聲嘆氣準備下山的富家小姐,忽的瞧見在雨幕中飛掠而過的兩人,眨眨眼睛,嘴巴張大,滿是不可置信。

  兩個半夜睡不著的人,忽的跑去寺廟找木魚,此刻又忽的想趁夜橫跨幾百里去樂山找一個不知道存不存在的大佛。

  腦子有病。

  但陷入愛情的人,腦子其實都有病。

  兩人運起輕功,跑呀跑,跑呀跑,離開雨幕,跑至一片不下雨的地界,而后又下雨,又不下雨……

  最終趙無眠先撐不住了,他的傷實在太重太重,而且兩人從一開始,奔行的方向就是錯的……那片地平線外的山脈,也不是樂山。

  一輪圓月高懸天際,趙無眠沒了力氣,自半空墜落,觀云舒足尖在落葉輕點而過,驟然向前,抬臂環住趙無眠的肩膀,另一只手撐著傘,輕飄飄落下……兩人的身影印在月下。

  趙無眠覺得不對,喘著粗氣,“我們之間的順序是不是應該顛倒一下……不應該是我抱著你嗎?”

  落地,觀云舒放下趙無眠,淡淡拍了拍僧袍,斜視了趙無眠一眼,俏臉神情得意洋洋。

  這里不知是何地,地上長著半人高的蘆葦,隨著晚風蕩漾,不遠處便是河流,水流聲十分好聽舒緩。

  趙無眠沒力氣,躺在蘆葦叢中,瞧見觀云舒的神情,忍不住笑了下。

  觀云舒撫著僧袍下擺在趙無眠旁邊坐下,姿態優雅,傘柄靠著她的肩膀,斜斜撐著,月光揮灑而下,空氣中的粉塵隨風輕舞。

  她長至足尖的如墨黑發,有幾縷會刮在趙無眠的面上……他用指尖繞著觀云舒的發絲,她并未拍開他的手。

“樂山究竟有沒有大佛呢?”趙無眠仰面躺著,望著夜空,問  “貧尼不清楚。”觀云舒頓了頓,而后笑起來,“下次再去看吧。”

  趙無眠微微頷首,“下次記得裝暈,方便我抱你耍帥。”

  “貧尼為何要那樣做?”

  “因為這樣我會心動。”

  觀云舒又無可奈何笑了笑,她抬眼望著面前的蘆葦地,道:“貧尼出生在佛門,自幼修佛……我知道我不適合修佛,我沒有方丈師叔他們的淡泊寧靜。”

  趙無眠沒有說話,靜靜聽著。

  “我小時候,犯了許多戒律,吃過肉,說過謊,也有許多人說師父管教不周,想讓我轉投別門……”觀云舒頓了頓,而后語氣帶上幾分茫然,“但貧尼又能去哪里呢?我生在佛門,長在佛門,理應修佛,他們認為貧尼修不了佛,貧尼自當讓他們見識見識我的禪心。”

  “是你會做的事情。”

  觀云舒笑著的表情緩緩收斂,沉默片刻,道:“既然如此,你就應該知道,貧尼必須要勘破與你的情……所謂勘破,那便是不喜歡你了,又或者說是不在乎了,不在乎究竟喜不喜歡你……即便如此,你還想讓貧尼修佛嗎?”

  觀云舒的語氣好似有些迷茫,但她向來不是會迷茫的人,她不需要別人為她指路。

  “你還記得當初鳳凰山上,我說要讓你犯什么戒嗎?”

  “吃一次肉,說一次謊。”觀云舒微微搖頭,“貧尼已經犯過了。”

  “我當然知道,但那是你小時候的事了。”趙無眠恢復了幾分力氣,坐起身,與觀云舒并肩坐在蘆葦地,道:“那時候我就知道你不會吃肉說謊,但還是想讓你犯戒……如今我也知道你想勘破情欲,那我依舊要讓你犯戒……就要想辦法讓你犯這情戒。”

  觀云舒笑了笑,她就知道趙無眠會這么說,“不打算讓貧尼放棄修佛?”

  “一邊修佛,一邊對我欲罷不能,想勘破卻不能勘破……這樣才好。”

  “為何?因為有挑戰性。”

  “當然是因為我也不想你放棄修佛……那不是觀云舒。”趙無眠不知想起了什么,站起身,比了個手槍的手勢,對準觀云舒,“biu!朝廷王侯與佛門尼姑的戀愛頭腦戰,一定要讓這尼姑先對我示愛……堂堂開幕!”

  觀云舒聽不懂,卻忍不住用衣袖掩著嘴角笑。

  趙無眠累了,又坐下來開始大喘氣,還是受傷太重。

  觀云舒笑了會兒,便道:“貧尼從未想過,溝通天地之橋的關隘,竟是情愛……但其實貧尼希望你能成功。”

  “成功什么?”

  “讓貧尼不放棄修佛的同時,堪不破與你的情,讓我對你妥協。”

  “哪怕你永遠也不能溝通天地之橋?”趙無眠錯愕道。

  觀云舒望著蘆葦地外的河流,月光在河面上閃閃發光,她微微頷首,“哪怕貧尼永遠不能溝通天地之橋。”

  這話讓趙無眠沉默,不知過了多久,他笑著說:“既然如此,你就該隨我回京才是,不多接觸接觸,如何知自己能否勘破……否則豈不顯得自己在逃避?”

  “又想用當初在太原引誘我帶你去青樓的話術激將貧尼?”

  “你不就吃這套嗎?”趙無眠好奇問。

  觀云舒微微搖頭,俏臉平靜,“不吃這套,但因為是你說的……那貧尼便去京師同你住一段時日吧。”

  趙無眠又愣在原地,他發現自己已經徹底被這個尼姑勾住了心。

  觀云舒不知想起了什么,靜謐的俏臉忽的露出笑容,“不過在此之前,先回答貧尼幾個問題。”

  “什么?”

  “除了蘇青綺,你還和哪個女子上過床?”

  “……咱們回去吧,若天色亮了,蕭遠暮還見不到我,會大發雷霆,到時候一定屠盡鎮上無辜人。”

  “慕璃兒?”

  “……”趙無眠朝著天上的月亮喊:“喂!嫦娥!能聽到嗎,以前我一直以為你是天底下最漂亮的女子,如今發現,原來我身邊的尼姑才是……記得玉皇大帝,我飛升成仙后,不想去天庭,想去佛祖那里和這尼姑一起拜入觀世音門下!”

  “還是太后?”

  趙無眠對觀云舒笑著說:“炊煙裊裊升起,隔江千萬里,這就是方才那句‘天青色等煙雨’的下一句喔。”

  觀云舒望著他,俏臉不由無奈笑了起來。

  兩人沒再說話,他們并肩坐在一起,望著蘆葦地外潺潺而流的河,天青色的傘面被斜斜撐著,擋住了兩人的背影。

  透過月光的影子,可見兩道人影漸漸靠在一起,而后稍高的那一影子,俯下腦袋……

  嘭——

  有人被揍了一拳。

  “想親貧尼?下流!淫穢!”

  “……情難自禁,抱歉。”

  回去時,觀云舒睡著了。

  雖然趙無眠覺得她是裝的,但不妨礙她的睡臉委實可愛。

  他背著她,等回到鎮子上時,已是天明。

  蕭遠暮和慕璃兒一起揍了他一頓……嫌他一言不發離開,害得兩人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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