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怖懼神?”
群雄環伺,諸強痛心疾首的譴責咒罵下,徐束忽然有些疑惑。
這個名稱怎么感覺有點耳熟來著?
似乎在何處聽過?
他略一思索,頓時就有些不算特別久遠、同時也并不特別重要的記憶涌上心頭,幫助他成功回憶起這熟悉的“怖懼神”的出處。
這就不是當初無老玄門里那些具備相當強大的“嚇人氣勢”,自身實力卻平平無奇的怪人們,所說的神明嘛?!
徐束還記得,無老玄門中的本地居民,均受到“無老苦”的詛咒。
而根據詛咒的強度和特點,可以將里面的存在分成三類,第一類是那些最普通的紅眼平民,受到詛咒后可以‘不老、不眠’,但除此之外并沒有什么特殊能力,最終他們成為玄門遺跡里的底層存在,成為了二十四小時無間斷打工的究極牛馬人;
而第三類的“提燈艄公”,擁有二階到三階的實力,屬于秘境遺跡中的主要戰力,是‘高層存在’,負責看管玄門寶庫、維持著底層的秩序;
而卡在中間的第二類人“神眷者”,比紅眼病牛馬高一級,自身具備一定的超凡能力,擁有極端嚇人的恐怖氣勢,以及大約在一階左右實戰能力。
同時,這些人也被太初卷命名為‘怖懼神眷屬’。
從名字上就能判斷了,既然是怖懼神的眷屬,那么他們信仰的‘神’,自然就是“怖懼神”了!
可這不是無老玄門傳說中的怪物么?
為什么這邊無生玄門,也要研究怎么對抗祂?
‘知道越多就等于知道越少’的定律生效了,回憶起怖懼神這一名稱出處的徐束,變得更加疑惑起來。
他超小聲喃喃自語道:“嗯,如此看來,不同的四苦玄門之間,看似是彼此獨立的‘寂滅遺跡’,但其實暗中有著隱秘的聯系?
“要做類比的話,布局確實也有頗多相似之處。
“比如這里的底層百姓,受到無生之苦的詛咒,必須要努力生娃才能維持生計的樣子,他們就相當于是無老玄門里的第一類人,紅眼牛馬!
“而第二類人就是那些白蓮教的巫女,地位比起一般平民要稍高一些,相當于無老玄門里的神眷者?”
徐束這么想著,又自己搖搖頭:“不對不對!確切一點的說,包括引渡使、長老們這些家伙在內,都是‘神眷者’,畢竟在遺跡內部,他們屬于“相對的人類”!
“第三類的話,應該就是白蓮教的這些‘無生渡母’了吧?
“畢竟目前看來,只有她們不是人,屬于怪物,是和‘提燈艄公’一樣,死后會可以掉落結晶!
“應該沒錯!一個是渡母,一個是艄公,不僅都和船有關,公和母還對上了!
“桀桀桀,不愧是我,瞬間就分析出了兩個不同玄門之間的相似之處,我特么簡直就是天才!”
徐束理清了腦海里原本亂如麻線的思緒,忍不住撫掌而笑。
然而卻又沒笑出來,因為‘知道越少’定律再一次生效了。
“不對啊,既然是這樣的話,那么‘無生老母’和‘怖懼神’作為各自玄門內神眷者信仰的神,彼此之間不是應該很熟悉才對嘛?”
“為什么你們要用無生渡母,或者說‘蓮母’,用來對抗怖懼神?難不成不同玄門之間的存在居然產生內訌了?或者是本來就關系不和,只是剛好被一起困在了遺跡里頭?”
“另外你們一群氣息不加掩飾、修為徹底展露的家伙,差不多也就和我同級別,大概三階上下的超凡者,是哪來的實力和自信,竟然有膽量去對付一位明顯具備神性特征的‘神明’級敵人的?”
“是踏馬誰給你們的勇氣……等等,不對。”
“超凡者???”
徐束突然表情一呆。
來不及細想‘怖懼神’與‘無生老母’之間的愛恨情仇關系,他環顧周圍敵人,頓時發現一個非常重要的特點。
這些人,應該并非四苦玄門本地居民。
他們身上的那股子‘經過收容后的侵蝕咒力’的氣息,實在是太明顯了,不管是和“無生渡母”這種怪物相比,還是和引渡使、長老們這些古法修行者相比,都有些相當明顯的區別。
徐束可以確定,因為他自己也有的!
也就是說,這些人是從外面現實世界,進入無生玄門探索的超凡者,屬于蓬萊安全區的超凡者!
嘶,也就是說,都是老鄉啊……
“喂!”
一聲怒吼打斷了徐束的思考。
幾個呼吸間,就有足足九個人趕到現場,個個氣勢不凡,均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將徐束團團圍住。
其中有位腰間掛了塊古怪兔子儺面,身穿開叉旗袍的青年美婦脾氣不太好,當場就不悅地罵道:“靠,從剛才開始就看到你在那嘀嘀咕咕好半天了,在自言自語什么東西呢!你他奶奶的到底有沒有聽到我們說話?”
居然足足九個三階強者,嘶,來頭不小啊,這怕不是屬于哪個‘玉京十二樓’組織的人吧?
徐束見狀心中一驚,這些人聲勢浩大,并不好惹的樣子。
考慮到大家目前還沒有真正結仇,他略一思索,決定禮貌一些消災解難,便拱拱手尷尬笑道:“額,各位不好意思,小弟我初入此地,對這里的情況還不是特別了解,同為蓬萊同道,能否請各位為我解惑一番?在下是裁……”
不等他自我介紹把話說完,其中有個豎著平頭的、發色金黃、膚色白皙的壯碩男子就冷哼一聲打斷,“沒用的東西,和他廢話這么多干什么?這個白癡,壞了我們的大事,沒法和首領交代,現在只有一個辦法了!”
他用相當蹩腳的語調說完,就將身上披著的白色大氅一扯丟在地上,同時抽出背上的闊劍,用力插入了地面,渾身爆發出強大且兇猛的氣勢,鎮壓全場。
他居然無比霸道,一言不合就要動手的架勢!
徐束看得瞳孔一縮。
這個人所展現出來的威壓……三階后期么?
就算不是后期,至少也是三階中期的頂尖高手了!
“閣下這是什么意思?我說了我并不是有意為之,非要和我過不去么?”徐束沉聲回答,嘴上這么說,人已經扭頭就跑,他可不是把希望寄托于別人肚量大的人。
然而就在這時,徐束卻發現自己已經被徹底包圍了。
周圍每個角落都站了一個人,包括那個中年男子在內,其中有五個人看起來穿著統一制服的家伙,分別占據一個玄妙的位置,封鎖了他的退路。
為首的中年男子殘忍道:“提你的頭回去,你可以親自和首領解釋!”
話語落下,其余眾人一起掏出了大劍,杵劍插入地面,彼此之間互相共鳴呼應,火光飛速在地上連成一片,形成了五芒星烙印,把徐束包在里面。
“額?這是……”
徐束突然覺得這個五芒星有些眼熟,一個大膽的猜測涌上心頭。
不太對勁啊……這架勢看起來為什么好像“赤帝軍”圣騎士們的拿手好戲,啟示錄陣法?
他的這個念頭才剛剛閃過,五個白袍人就已經念念有詞起來:
“圣皇降世時,當破除世間一切堅固頑毒!祂說背離的要有懲罰,大地也將服從祂,將罪人繩之以法,生而有罪者,當誅!”
嗤嗤!
有男有女的詠唱之中,周圍的空氣瞬間凝結成了固體,將一切都牢牢鎖住。
地面旋即噴出灼烈的火焰柱,火焰凝聚成巨大的烙印,寫著碩大的兩個字:奴隸!
——啟示錄十三·生而為奴!
“赤帝軍?果然是你們!”
事實證明人在怒擊的是時候會笑出聲。
此刻徐束就差點氣笑了。
這下可真是冤家路窄,自己上午才剛剛在廬陵臺的地下宮殿里滅了一窩赤帝軍的雜碎,想不到過去不到半天光景,居然又在玄門遺跡里碰到了他們。
我就草了這個赤帝軍怎么就這么壞啊!
而且他們的人為什么有如此之多?
死不完的么?
說來可巧了,之前那批以洛蘭主教為首的家伙在對陣時,使用的陣法赫然便也是‘啟示錄十三’,這下直接梅開二度了!
額,話說回來有沒有一種可能,正是因為我把他們的人滅了,所以他們剛好找過來試圖尋我報仇,再加上又趕上‘無生玄門’出現,所以他們來的人還挺多的?
徐束腦海中一個個念頭急速閃過,眼前則是敵人布下的封鎖法陣,還有四個在外面掠陣的家伙。
以一敵九,這下情況十分甚至九分的不妙了!
突然,一股秘密傳音窸窸窣窣地進入他的耳朵。
“居然是赤帝軍?啟示錄法陣,糟了啊……不過徐束哥哥我記得你好像可以逃出來?看來不用小雅救你了吧?”
小雅如蟋蟀低語似的,在徐束耳邊說了一堆。
“……怎么小雅也知道我能出來?我九一大神的身份瞞不住了么?哦,在她面前用過幾次……奇怪那她之前我逃出請神陣的時候那么驚訝干嘛?裝的?戲精啊?”
徐束內心嘀咕,回頭一看,沒找到她人,想來應該是用“光學棱鏡”繼續隱身了。
然而小雅有一點說錯了。
他雖然確實擁有逃出封鎖的辦法,但眼下確實遇到了困難,因為“戴九履一”的釋放具備一段冷卻時間,并不能在很短時間內連續使用。
因此,實際上徐束現在是沒法從里面逃出來的。
他確實被困在了陣法內!
那么如果想要從內部打斷這個陣法呢?如果靠實力強行突圍,就得把這五個敵人同時干掉,但是布陣的圣騎士都比較抗揍,就算徐束再次用“霸氣”威懾他們,也并不能打斷這個陣法。
情況,相當危險!
“噫?徐束哥哥的臉色很難看呀,怎么和豬肝一樣?看來你的情況很不妙咯是要小雅幫忙咯?那你快求求我吧,你求我,我就幫你哦,嘻嘻嘻”小雅賤嗖嗖的聲音再次從外面響起,不知道她身在何處。
“……”徐束硬是嘴角一抽啊。
這真的是正常人類看到隊友被敵人困住后能做出的反應?
真是活見鬼了這下頭女!
是當年大主教是怎么能忍得住沒有被這個小師妹活活氣死的???
眼看著周圍陣法上的符文逐個亮起,空間閉環已經初步形成,接下來就是用“硫磺火燒死奴隸”的步驟作為攻擊。
似乎,此刻求助于小雅,讓這個賤嗖嗖的家伙可以暗爽一把,是唯一的選擇了。
然而。
徐束環顧四周敵人,目光在五個圣騎士,還有那四個在旁掠陣,腰間掛著古怪面具的家伙身上一掃,深吸一口氣后卻道:“閉上你的眼睛和耳朵。”
“誒?徐束哥哥你要干嘛?”小雅的聲音近了一些,似乎已經靠近這個法陣,隨時能出手治住敵人。
就仿佛,她也是個知道輕重的人,并不會太過大意,以免玩脫。
但徐束道:“閉上眼睛和耳朵。另外,看著我點,若是我扛不住,你再出手,懂?”
“徐束哥哥你真怪,閉上眼睛和耳朵我怎么看住你?”
“這都做不到?”徐束眉頭一皺。
小雅說:“那還是可以的。不過你到底想干嘛?要不小雅還是直接幫你弄出來吧,我看著有點沒底啊。”
“少廢話。把嘴也閉上!閉上了告訴我。”徐束冷冷道。
“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小雅說。
她的聲音明顯遠離了一些,但保持在一個始終的位置。
旋即,徐束再不猶豫,抬頭環顧群敵,忽地邪惡又傲然道:“區區一群初期中期的弱雞,真以為扎成堆就能和我對抗?那我這人榜守門員豈不是浪得虛名?”
話語未落,他伸手摸了摸腰間小玉佛,用食指和中指,在其胸口兩處高高鼓起的位置上同時用力按下。
剎那間,虛空中宛如被打開了什么神秘大門的開關。
瞬間,莊嚴肅穆卻又詭異可怖的誦經聲,以徐束為中心,噴涌而出,振聾發聵:
“唵叭呢嘛咪阿彌墮佛”
“南無南無挲彌忒”
“唵叭呢嘛咪阿彌墮佛”
“南無南無涅!!!”
轟!轟!轟!
——窄袖觀音,索命梵音!
這一陣陣詭異的靡靡之音,帶著某種怪異的節奏感,宛如浩大的音響一般,在整個塔底大殿里瘋狂肆虐,平等且迅速的射入了在場每一個人的耳朵內!
“啊!”
“該死……”
“怎么……回事!”
五個圣騎士,還有那四個腰間佩戴古怪動物面具的神秘人,同時發出了痛苦的低吼聲。
他們的衣領勒住了脖子,他們的袖子人立而起宛如毒蛇瘋狂撕咬肉身,他們的褲子、鞋子、長袍等等,都變成了蝎子似的要啃噬血肉,不斷在他們的皮膚上留下一點點的撕裂的血痕!
身體上的創傷只是其次,真正讓人受不了的,還是他們精神上的傷痛。
只不過是一瞬間,圣騎士們就如遭雷擊似的,紛紛抱頭掙扎起來,他們布下的‘啟示錄十三’法陣幾乎失去了控制,難以為繼,憑借意志力和某些反制效果勉強沒散,但也失去了殺傷手段。
而另外四人,除了為首一個腰間帶老虎面具的男子還能勉強站立外,其余三個帶著兔、雞、馬面具的,也同樣眼耳口鼻七竅流血,跪在地上哀嚎不止起來。
那感覺,就像是有十萬個沒牙的老太太在含糊不清地誦經,雜亂無章的誦經聲,宛如鋼錐一樣,直刺現場九個人的腦海,像是要把他們的腦漿全部攪出來!
“不……好……”
“這人,有問題……”
“逃,快逃……”
眾人幾乎趴在地上,口吐鮮血,哀嚎慘叫不止,拼盡全力對抗索命梵音的殺傷。
只不過呼吸之間,攻守之勢便已經易形了。
他們直接從獵手變成了獵物,頂著精神和肉體的雙重壓力,一門心思只想要逃走,哪還有半點再和徐束對陣的心思?
見狀,徐束目光微微一凝,指腹摸了摸小玉佛的撓頭,頗有些躇躊滿志的樣子。
事實上,此前在‘百鬼夜行’遺跡里,可以說收獲最多的其實不是徐束,而是這尊小小“元神”。
收了那么多個三階后期甚至是三階巔峰的陰神、陽神進來,小玉佛真是大飽口福,實力大增。
徐束早就想試試她如今究竟有了什么水平,卻苦于一直沒有機會。
每次遇到合適的敵人,要么在廢土上,要么就是直接在安全區里。
星塔的壓力下,小玉佛連張嘴兒都不怎么敢張開,也就能派出紀雨這擁有‘神選特性’的小家伙,出來干干打掃衛生的活。
而今天,確實終于遇到機會,可以拿這群赤帝軍的家伙們給自己開開刀了!
開刀的結果,也讓徐束相當滿意。
別看大家都還活著,似乎“索命梵音”的威力還不如他直接上去給他們幾下暴力肘擊,但這里面的門道卻不相同。
作為“龍象”,肉身強大是公認的,乍一看似乎只要近身敵人,確實有著‘一力破萬法’的能耐。
但近身這兩個字,又哪有那么容易做到?
實際上,幾乎每個“龍象”在戰斗中,都容易變成活靶子。
畢竟,不同職業的超凡者,有著太多的詭異能力。
別的不說,就說眼前這“啟示錄十三”的陣法,陣法壁壘封鎖空間,硫黃火焰燃燼一切,一般龍象進來了就是個死,任憑你拳頭威力再大,肉身再怎么能抗,也得被活活耗死在里面。
但是“索命梵音”卻沒有這個限制。
比如現在,梵音一出,身處陣法內的徐束甚至直接反制了所有人,一招破掉了這種以多打少時幾乎堪稱無解的手段。
即便他是“九一大神”,戴九履一開了想去哪兒就去哪兒,但像是這種保命手段,自然越多越好,以備不時之需!
不過唯一的問題是。
這次她怎么不唱歌了?這佛偈好像和最初遇見那次也不太一樣?
徐束深深地看了小玉佛一眼。
這時候,在“索命梵音”的折磨下,九人中已經有八個徹底失去了反抗之能,不知已經死去還是怎么。
唯獨腰間戴老虎面具那個,實力著實不凡。
他眼看無力回天,再不猶豫,掉頭就跑。
然而徐束哪能讓他走?
他眼睛一瞇,在這個距離下,反手就給給他套上了一個啟動最快的控制技能。
“陰神·求不得!”
虎臉面具男本來都已經逃到了寶塔外,但倏忽間,心中產生了一股強烈的貪念。
他情不自禁地開始覺得,此地敵人以一敵八已經力竭,自己正好坐收漁利,順便舔包,狠狠發一筆死人財,豈不美哉?
如此念頭一發不可收拾,瞬間就讓他停下,站在那門口流連不去。
他花了足足五秒鐘之久,找回了一點理智,發現自己居然會產生如此不自量力的念頭,簡直是愚蠢至極。
可惜等他回過神來,一切都晚了。
匆忙間,他視線里猛地就是一暗,出現了一個一往無前的、鋪天蓋地的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