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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八章 談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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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隨著管千顏話語落下,幾方車廂也依次打開,先下來十多位青服弟子。第一駕車廂被從里面隨手推開,男子拾階走下來,一邊把一件華貴的外袍展開披上,青木般的劍提在手里。

  他眼已淡淡地往茶樓這邊看來,但似乎又什么都沒看進去,動作間仍和車廂里的小童說著話。

  第二駕車馬則在弟子們兩列排好之后才緩緩打開廂門,走下來一個身段高挑的女子,她淡粉桃綢,深潤青裙,布面上勾著暗面金繪,發髻精致盤起,一柄輕薄如飛花的劍攏在袖間,行止間就如一只漫步桃林的優雅孔雀。

  方才王姓光頭說飛燕少女是雪膚花貌的仙子,自是十足十的奉承,但若放在此人身上,就大差不差了。

  管千顏望著他們,一時沒有說話,但身旁的飛燕劍門已開始交談。

  “.魏師叔,這是誰啊?”飛燕劍門的少女怔然相望,低聲道。

  魏姓老人沉默片刻,才輕嘆一聲:“怪不得有人說前三必有落英一席.這話也保守了,我瞧第一之位,幾乎已落定了。”

  少女張大了眸子,聲音不自覺更輕了些:“.誰啊?”

  “女子是眠花數蝶南觀奴,二十三歲,八生境界,今年剛剛進了鳧榜前八百。”魏老人輕聲道,“這就是我們一直以為的落英山頭等參會之人,無論怎么比,這個人都不會掉出前五。”

  “天啊.”

  “然而卻沒想到.”老人抿了下唇,望著遠處那道男人的身影,“枯楓向宗淵竟然還未滿二十五。”

  那名為問遠的年輕人猛地驚愕轉頭:“這是向宗淵?!”

  “是,最新一張鳧榜,其人已在六百三十二。”老人闔了下眼眸,輕嘆道,“他若沒過二十五歲,別人還怎么打。”

  “可能.”少女道,“他也許只是送那南觀奴呢”

  “這兩脈可沒那么親密。你瞧吧,兩人之間禮而不親,是共事的做派。”

  裴液望向管千顏,管千顏點了點頭:“差不多是這樣吧。”

  無數目光投去,然而那兩人下了車,卻根本沒有往這邊過來。

  幾位青服弟子已在另一邊樹蔭下支起了華蓋,還有幾位朝茶樓后廚走去,顯然是要買去自飲。

  管千顏看著他們忙碌,忽地一笑道:“還真是和師父說的一個樣兒——這才是王孫排場呢。”

  “哦?”

  “你瞧這些弟子,哪像拜山學藝,分明是伺候人的奴仆。”少女道,“喝口茶湯也要給真傳買去,如此天天低人一等,意氣先磨沒了,還談什么劍心。”

  崆峒平輩之間倒確實沒有這種明晃晃的層級.裴液想著,轉頭看見提壺走來的小二,卻忍不住蹙了下眉。

  “.管姑娘,伺候人怎么了?遭你這樣看不起。”

  “.啊?”管千顏茫然一怔。

  裴液從小二手里接過梨湯和兩個空杯,以真氣催涼:“我和人家做的是一個活計,你講話注意些。”

  他提著梨湯往崆峒車馬那邊起身,管千顏才反應過來,樂不可支。又很快歆羨道:“你伺候的才是真太子呢,我也愿意在劍主身旁做個小廝,不知有多好。”

  裴液又認真糾正:“我也不是小廝。”

  他提上壺與杯往明綺天那邊走去,身旁飛燕劍門那魏姓老人對中年男子一示意,男子會意提劍起身:“問遠、齊之.子昕。”

  那飛燕少女從剛剛就一直在著意聽裴液這桌的交談,此時一怔抬頭,中年男子溫聲道:“走,隨我去問候問候落英山的朋友。”

  任子昕本來對他們風姿頗為神往,一直期待著過去,但剛剛聽得管千顏的冷嘲,此時卻忽然又不想起身了,只覺想象中那個跑過去跟人家認識的自己分外扎眼,一時怔怔道:“不了爹,你們去吧。”

  男子早習慣少女這兩年來的敏感易變,也不勸說,帶著兩人就此過去。

  畢竟不是真的盛夏,林蔭下就頗為涼快,裴液端著梨湯走過來,一接近這駕車馬,耳朵和心緒就仿佛同時靜了下來。

  他“篤篤”敲了兩下車窗:“明姑娘,喝杯梨子湯吧。”

  “謝謝。”

  裴液倒上一杯,掀簾遞進去,自己倚在窗邊飲著第二杯:“明姑娘,一會兒到了府城,你就直接離開嗎.我聽他們說的選劍會好像很熱鬧。”

  “都是什么人?”

  “聽說是少隴境內,門派二十五歲以下、散人三十五歲以下的劍者。”

  “嗯,那就不耽擱時日了。”女子掀簾遞出杯子,窗內又響起翻頁的聲音。

  “.哦。”裴液接過杯子,里面飲得干干凈凈,“唉,我聽管千顏說,少隴道確實武道不盛,不止境內只有崆峒落英兩個道啟會水平的劍門,而且二十五歲以下的劍者中,一個玄門都沒有。”

  “二十五以下的玄門,在任何一個道都是最頂尖天賦的修者了,沒有再正常不過。”簾內女子道,“何況很多劍者其實不愛精進境界,更癡迷鉆研劍道,其他修者倒可能是有的。”

  “這倒是。”裴液又飲一杯,輕嘆道,“不知隋大人要我在這選劍會之前來,是要我打還是要我看呢.渾身都還好痛。”

  “嗯。”女子應一聲,似乎掀起簾角看了一下他手中,但裴液正轉過頭,被旁邊的動靜吸引了。

  那是另一邊的華蓋支起、茶湯擺好,落英山的兩人緩聲交談著走了過去。

  “飛燕劍門多年來位居‘七劍’后三,今年倒似有可為。”南觀奴道。

  “風起云變,由來如此。”

  “他們倒也猜到修劍院的事。”

  “各方動作都騙不了人,只要有門路打聽到些隋大人的消息,就能隱約看出來。”向宗淵道,“隋大人本也不禁止。”

  “然。”

  向宗淵坐下:“你且記,入城之后但凡涉及接觸到隋大人相關,都一定提起十二分的小心來妥當對待。”

  “我自然不蠢到得罪這樣一位大人。”

  “不,我是說最好做得更好些。”

  “.何意?”

  向宗淵沉默一下,轉動著手中茶杯:“府城的消息,短短一個月,沒有貪腐案情、沒有神京調令,府衙之中卻有近十位實權官員的職權有所變動。”

  南觀奴蹙眉。

  “我舉三個例子:禮臺丞何階平右遷吏臺少卿;府衙主簿沈玉嶺右遷工臺卿;以及禮臺卿公孫越致仕后,府衙副史項修孝右遷禮臺卿,這是昨日定下的事情。”

  “.”南觀奴眉眼已極為嚴肅認真。

  “其余調任也大差不差,都是禮臺和府衙的官員調往六臺要職。”

  南觀奴沉默片刻,忽然蹙眉道:“工臺卿覃傳元呢,就剩下來了?他年紀不大,仕途正是發力的時候,工臺又是他經營多年的地方,怎么會同意把位置讓給沈玉嶺?”

  “不錯,除非有更好的安置去處。”

  “六臺之卿已是頂官,哪還有什么去處。除非.”

  “除非是調任府衙長史。”

  “.”南觀奴安靜地看著他,“那隋大人.”

  “只能掛府尹印。”

  “可府尹這位子不是——”南觀奴啞住一口氣。

  向宗淵安靜地望著她,也沒再下說,只道:“這些動向究竟是捕風捉影還是確有其事,等入城自然知曉,只要我們心中有這件事。”

  “嗯,多謝師兄。”

  “同門何必言謝。”

  南觀奴安靜一會兒:“那么這選劍會,是比所有人想的都更加重要了。”

  新任都督的展翼之舉。

  “但這是另一個問題。”向宗淵道,“伱知道這選劍金冊要怎么列嗎?”

  “我聽說有一評議環節,不全按勝負來分。”

  “不錯。贏的自然在高處沒錯,但還要看是怎么贏、贏的誰,年紀多大、潛力如何.所以如何比試尚且不知,而比完之后,還要再‘點金冊’,一同議定一份名冊出來。”向宗淵道,“很多人只當做一次大比武,是想得少了。”

  “無論如何,我們拿兩席前五沒有問題。”

  “是,但一個第一,頂過四個前五。”向宗淵道,“這種重訂江湖次序的金冊,我們只要第一。”

  “是哪幾位對手有疑慮?”南觀奴緩聲道。

  “強手自然有,但所慮不是在此。”向宗淵道,“——我今早得到個很奇怪的消息。”

  “什么?”

  “府衙先給少隴全境共二十二人發了直邀名帖,可直入金冊之中,你我皆有此帖,此事不假。剩下一部分則不設門檻地選出,十日來府城十方擂臺一直在打,明天打完就可決出三百人。而后這三百人中,再選出剩下的名額。”向宗淵道,“最后我們這些入冊之人便登上玉劍臺,集會評比、排位列序,最終修出這本金冊。這是暫得到的消息。”

  “聽來沒什么問題。”

  “是,但我今早忽然得知了這三百人中會選出的人數。”

  “.難道不是五十人?”

  “是四十九人。”

  裴液再次抿盡杯中梨湯,正聽得入迷,忽然臉龐一陣輕風,回過頭,是車簾掀了起來。

  裴液一時愣怔,窗里女子無瑕的面容離得很近,他茫然道:“.怎么了,明姑娘?”

  女子安靜的目光垂向早就遞給他的空杯子。

  “你什么時候給我倒第二杯?”

  “.啊?”

  裴液和女子四目相對,他下意識晃了晃手中茶壺,空蕩咣啷,早全進了他的肚子。

  明姑娘愛吃梨子,他記住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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