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若奔雷,勢無可當之!
  胯下踏雪烏騅馬,手持丈八蛇矛的張飛一人一騎橫在橋上,視六萬敵軍如土雞瓦狗一般,散發著凜然威勢。
  眼見六萬大軍似無一人膽敢做答,得勢不饒人的張飛再度暴喝出聲。
  “何人速速來與我決一死戰!”
  這一聲端是平地起驚雷一般,余音不斷地在一眾曹軍士卒的耳中回蕩,驚得在曹操的催促下匆匆趕路了半天的曹軍竟一陣騷動。
  而張飛那銅鈴似的雙目一轉,猛然發現了藏在前軍中窺視著自己的曹操以及一眾戰將。
  張飛手中丈八蛇矛朝著曹操的方向一指,暴喝一聲。
  “呔!曹賊還不速速上來授首?!”
  這一聲驚得曹操胯下的絕影躁動不安,其余戰將的坐騎也是嘶叫不止。
  一個站在曹操前方的士卒,似是以為張飛手中丈八蛇矛所指的是自己,更是被當場嚇得軟倒在地沒了氣息,活生生地嚇死了過去。
  護在曹操身旁的典韋則是一手扯著絕影的韁繩,將絕影的躁動強行安撫了下來之余,大聲道。
  “這蠻子端是無禮,主公,請準我跟他決一死戰。”
  而一眾戰將此刻回過神來后,也是紛紛為被張飛一人一騎嚇得徘徊不前而羞憤不已,紛紛開口請命道。
  “殺雞何用牛刀?請主公準我出戰。”
  “這張飛端是可恨,一人一騎竟敢在主公面前叫囂,當殺之。”
  “容我出戰……”
  在這一聲聲的請戰中,曹操猛然抬手止住眾人的話語。
  旋即,曹操的目光從張飛的身上掠過,打量了下方那不足十丈的小河,又看向著在對岸那一片不知是否藏有伏兵的密林。
  黃昏將至……
  曹操不禁疑心大起。
  畢竟一路來都是覓著劉備大軍留下的行軍痕跡追尋,可這歷陽橋將痕跡都徹底隔斷。
  又有張飛橫在歷陽橋上,曹軍斥候根本就不可能闖得過去先行查探劉備大軍的痕跡。
  虛張聲勢?
  還是設有伏兵?
  曹操似是又回到了昨夜的困局。
  有張飛這么一個萬人敵阻攔在歷陽橋上,即便是將典韋派上去斗將,短時間內也分不出勝負。
  可穩妥地派遣小股兵力強行通過歷陽橋探查,怕也是有去無回。
  而全軍壓上去,一旦劉備大軍當真沒有走遠,選擇了在后方密林埋伏,那么曹軍所面臨的困境可就是劣勢兵力遭遇半渡而擊。
  就在曹操皺眉為難之際,張飛再度迎著六萬大軍喝道。
  “戰又不戰,退又不退,卻是何故?”
  頓時,在張飛的這一聲暴喝中,曹軍士氣幾乎是明晃晃地再度掉了一截,各處已經出現了一陣騷亂。
  這一刻,曹操意識到自己已成騎虎難下之勢。
  賭……橋后沒有埋伏?
  曹操不敢賭。
  而曹操更擔心在這里白白耗上一陣,天色徹底暗了下去都沒能安營扎寨,說不得劉備大軍直接趁勢強攻,同樣也是不妙。
  “退!退!!退!!!”
  曹操不甘地連喝了三聲,無視著一眾戰將的請戰,直接調轉馬頭往著后方退去。
  頓時,浩浩蕩蕩的六萬大軍就如同潮水一般緩緩地退去。
  這一幕,讓張飛本來就瞪著渾圓的眼睛,再度圓了幾分。
  真退了?
  真被子坤給料中了?
  俺已經利害得有喝退雄兵六萬的程度了?
  不過張飛牢記李基的交代,并沒有急著離開,而是依然站在歷陽橋上目送著曹軍退去。
  而不僅僅是張飛驚訝莫名,在后方密林內的許褚、陳到此刻看向李基的眼神,也是敬若神人。
  原本在李基讓張飛一人獨守歷陽橋之時,許褚、陳到不免覺得想僅憑一人嚇退雄兵六萬過于異想天開了。
  即便是曹軍顧忌后方有伏兵,好歹也會派人試探一番才是,屆時是否有伏兵方有定論。
  可曹軍居然就這般匆匆退走了。
  平日里顯得沉默寡言的陳到,此刻話語卻是宛如連珠箭似的吐出了一連串的不解之處。
  “都督,我不明白為什么曹軍會被翼德將軍如此一嚇就退卻了?”
  “那曹操亦是精于用兵之人,翼德將軍再勇,以箭雨逼迫翼德將軍退走,然后派遣小部過橋探查,自然清楚是否有伏兵。”
  李基將許褚不久前強行按在自己頭頂的頭盔摘下了下來,塞入到了許褚的懷里,然后以衣袖擦了擦汗。
  時值夏末,即便是接近黃昏,氣候也是相當悶熱。
  藏身密林之內,頭上還要頂著個頭盔,讓李基也是滿頭大汗。
  不過許褚也是擔憂李基的安危,生怕曹軍強行沖橋,或許會有亂箭波及到李基,所以硬要李基戴上一頂頭盔。
  “曹操沒有派遣小股兵力過橋再正常不過了,畢竟昨夜曹操出于謹慎才派了小股兵力出營探查,結果卻是延誤了戰機。”
  “再者,時近黃昏,天色將暗……”
  李基攤開折扇給自己扇了扇風,方才接著說道。
  “對岸若有伏兵,那便是白白又折損了一股兵力;對岸便是沒有伏兵,那小股兵力探查完畢回稟結果,曹操也必然浪費了大量時間,今日也同樣來不及過橋。”
  “因而,無論對岸是否有伏兵的最終結果都是一致的情況下,曹操出于謹慎直接選擇退卻安營,休整大軍,這無疑是善戰者必然會做出的選擇。”
  在李基那風輕云淡的解釋中,許褚聽得是云里霧里的,陳到卻是流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神色……
  看似是張飛一人喝退的雄兵六萬,實則令曹操所忌憚的除了伏兵外,卻是將天時地利都運用到了極致。
  “叔至拜服。”
  陳到恭恭敬敬地說道。
  與其余將領相比,陳到跟李基接觸的時間有限,被劉備所重用后便一直都在訓練白毦兵。
  因而,陳到即便是聽過無數遍關于國士侯的傳聞,卻遠遠沒有如此近距離地感受一次來得震撼。
  六萬大軍,卻是被國士侯輕松地玩弄在股掌之間,輕易逼得雄兵六萬不得不后退數里扎營。
  而李基面露笑容地回了一禮,然后目光重新看向遠處即將完全消失的曹軍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