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后,劉虞親自為李基安排了一處距離府衙極近的府邸作為臨時住所之余,還依據李基的要求送來了與烏桓之亂有關的所有情報。
在李基從頭逐一地翻閱了一番后,方才徹底明白為何這一次烏桓之亂會如此嚴重。
張純、張舉,此兩人可謂是功不可沒。
正是由于張純、張舉與烏桓內外勾結,才一舉突襲下殺了毫無防備的護烏桓校尉、右北平郡守、遼東郡守這三個關鍵人物。
沒有了此三人,右北平郡、遼東郡幾乎是瞬間陷入群龍無首的狀態,以至于被叛亂的烏桓一舉攻陷。
如今,更為棘手的問題還在于據探子回報,烏桓不僅在被攻陷的州郡開始大肆劫掠,還大開各地府庫,奪取了大量的兵器甲胄,烏桓騎兵大多已披上了漢軍制式鐵札甲或皮甲。
事態的惡劣程度眼下無疑是顯得更為清晰嚴重,幽州不僅僅是兵力上陷入絕對劣勢,就連兵器甲胄上也是難以占優。
幸好各地府庫并不會提前制備大量攻城器械,否則就連守住薊縣都是個大難題。
且有張純、張舉這兩個名副其實的漢奸存在,無疑也會讓烏桓更為難纏,且讓烏桓對于幽州的狀況更為清晰明了。
這讓李基的心不自覺地沉了下去,在幽州這種絕大多數都是極度適合騎兵作戰的平原地帶,需要面對十余萬甲胄齊備的烏桓騎兵太難了。
僅僅是粗略地看了一眼,李基就判斷這兩個板車加起來的竹簡絕對不低于千卷。
不過幸好這些竹簡都各有編號順序,李基先是將張純、張舉的情報看了一遍后,又倒著逐卷逐卷地去翻閱關于烏桓的相關記載。
在硬實力不足的情況下,欲要破敵,李基也唯有想辦法去找到烏桓本身的弱點了。
“有。”齊周答道。
齊周則是上前指著那兩個板車的竹簡細細陳述了起來。
待李基將這些情報細細都看了一遍后,屋外早已是天色漸暗。
而這一看,便是秉燭至天明……
“子坤先生,除了四卷是關于張純、張舉的相關記載,其余的便是幽州對于烏桓所有的記載,最遠的可追溯到高祖元年,東胡被匈奴冒頓單于擊破逃至烏桓山而形成烏桓的一些記錄。”
熬得滿眼通紅血絲的齊周晃了晃有些失神的腦袋,略遲鈍了幾息,方才連忙答道。
這讓李基不免得有些無奈起來,倒是也沒想到齊周會是如此耿直。
李基長呼了一口氣,將手中看完的一卷竹簡往著面前的桌案一拋,然后沖著同樣也耿直地陪自己熬了一夜的齊周道。
李基略微沉吟了一下,然后問道。“不知府衙之中可有關于張純、張舉以及關于烏桓一族的所有記載?”
等李基趁著這一陣的空閑,與堅持時刻護在左右的張飛用了一些膳食飽腹后,齊周再度回來之時,領著十來個士卒足足推了兩個板車的竹簡過來。
“不知可否容我一觀?”李基問道。
“齊從事,煩勞你的協助與陪同了,剩下的那些竹簡暫且先不看了。”
起碼,僅僅從雙方紙面上的戰力進行對比,似乎幽州最為妥當的做法僅能死守。
“呼……”
被劉虞派來送情報的從事齊周,看著李基眉頭漸漸舒展的表情,問道。“子坤先生,可有什么法子?”
西漢的記載對于東漢的現狀不能說毫無作用,只能說意義不大。
隨著李基徹夜將東漢時期幽州關于烏桓的相關記載都盡數翻閱了一遍,也讓李基對于烏桓當下的一切幾乎了然于心。
“自是可以,主公已下令子坤先生若是需要可以任何翻閱府衙之中所有的文書。”齊周應了一句,然后并匆匆離去安排。
“子坤先生乃是僅憑一腔仁義而助我幽州,且徹夜翻閱情報尋找破敵之策,與子坤先生相比,吾也只能盡力提供些力所能及的協助了。”
短暫的接觸下來,李基知道齊周算得上是個耿直實在人,也不跟齊周在此來回謙遜。
隨即,李基起身走到坐在房間角落處睜著眼睛呼呼大睡的張飛,拍了拍張飛的肩膀,道。
“翼德,翼德,醒醒……”
張飛原本無神的瞳孔迅速一凝,猛然地站了起來,下意識地開口道。“子坤先生,俺剛剛沒有睡著……可是有敵人?”
李基一時也不知張飛這種睜著眼睛睡覺的絕活,是不是在這種情況下練出來的。
不過張飛整個人無聊地呆了整整一夜,不會睡著才是怪事。
“沒有敵人。”
頓了頓,李基揉了揉熬了一夜而有些發脹的太陽穴,然后低聲地湊到了張飛的耳邊道。
“翼德,你派人返回港口那邊,讓伯圭兄也速速前來薊縣,有要事相商。”
“沒問題,包在俺的身上。”
張飛大著嗓門地應道。
“另外,基需要回房歇息一陣,翼德在府中別鬧出什么大聲響,嗓門小點。”
這才是李基最想要對張飛交代的一句,否則以著張飛如奔雷似的嗓門,睡眠質量什么想都不用想。
旋即,李基與齊周拜別,請齊周回去劉虞今晚自己將上門拜訪商討烏桓之事后,李基隨意找了個房間就直接和衣而眠,沉沉地睡了過去。
這一睡,便是整整一個白天。
待李基悠悠地轉醒后,原本的疲憊已隨之完全消散,整個人再度恢復了那種神清氣爽的狀態。
隨后,李基一番沐浴更衣后,方才帶著張飛前往劉虞府邸去赴約。
而在得知李基今晚將會拜訪后,劉虞自然是早早就為了李基預留了時間,將一部分繁重的軍政要務推掉,為了李基預留了充足的時間,在府內等著李基的拜訪。
等李基抵達劉虞的府邸門口之時,劉虞居然再一次出門親自相迎,算是給足了李基面子,甚至劉虞還為了李基準備了盛大的宴席以及一應歌舞。
只是李基此番前來是為相商要事而來,可不是為了吃喝玩樂。
因此,李基只得對著劉虞道。“劉使君,正事為重,不如我們先尋個安靜之處談破賊之事,如何?”
劉虞略微一怔,然后大為詫異地開口道。
“莫非僅僅一天功夫,子坤先生便已想到破敵之策?”
對于李基昨夜徹夜翻閱文書之事,劉虞自是已經從齊周口中聽聞。
只是,劉虞本還以為李基今夜拜訪是需要再詢問些細節,以及會提些別的要求。
因此,劉虞所想的便是好生接待李基,故以大擺宴席。
當即,劉虞反應過來后,也不顧宴席之中此刻正在作陪的屬官或歌姬之類的,帶著李基便往著府內更深處走去,直接領著李基進入書房。
旋即,劉虞邀李基坐下后,連忙問道。“子坤先生可是已有解幽州之危的法子?”
“稱不上是法子,而是有了一些思路。”
李基的目光流露著沉穩地應道。
劉虞連忙答道。“子坤先生請說,老夫洗耳恭聽。”
而李基則是不急不緩地說著。
“劉使君,烏桓自建武二十五年(公元49年)以遼西烏桓大人郝旦等九百二十二人降漢后,便有大批烏桓人遷入遼東屬國、遼西、右北平、雁門、太原等十郡之地……”
“只是烏桓實乃反復無常之徒,經漢明帝、漢章帝、漢和帝三帝休養生息后,居于漢土的烏桓人卻依然保持著與草原上的烏桓部落聯系,且在大漢、匈奴、鮮卑三方之間反復橫跳相助攻伐。”
對于這一點,身為幽州牧的劉虞自然也是一清二楚。
某種意義上,烏桓相當一部分遷入并州、幽州兩地邊陲地區已有百余年時間,但烏桓非但沒有如最初預料那般被漢化成為大漢的守戶之犬。
相反,在大漢的庇護下休養生息過后,漢土的烏桓名義上臣于漢,塞外的烏桓則名義上臣于鮮卑、匈奴。
但實則上烏桓卻是類似于雇傭兵那般,在大漢、匈奴、鮮卑之間反復橫跳,牟取利益壯大自身。
甚至在西羌之亂剛剛爆發之時,朝廷還通過利益交換召集了三千烏桓騎兵準備用以抵御西羌。
只是,那三千烏桓騎兵不滿足于大漢給他們的利益,還不等他們出幽州便化作鳥獸散去了。
“沒錯,子坤先生短短一夜間對烏桓便了解至此,實在厲害……”
劉虞點了點頭,稱贊了一句后,接著說道。
“而在老夫看來,此番張純、張舉能夠勾動烏桓作亂,必然也是給烏桓許了大量好處。只要想辦法對烏桓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再輔以利誘,想必那烏桓在大漢與張純、張舉之間能夠做出明智的選擇。”
“不,劉使君,基的想法部分與你相同,但又恰恰相反。”李基開口道。
“嗯?相同在何處?相反又在何處?”劉虞問道。
“談判,是解決烏桓之亂的一條大好途徑,但前提并不是動之以情,曉之以理……”
頓了頓,李基接著沉聲道。
“烏桓一族,反復無常且以利為重。若要讓其主動退兵,必須迎頭痛擊,讓其生畏,再以些許利益誘之而使其自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