棗園。
先生在清晨趕到怹休息的房間時,怹才剛剛起床,可先生連洗漱這點時間都等不了,在怹剛剛從臥室出來準備洗臉的時候,湊到了其身旁。
“美利堅的觀察組已經聯系了咱們,來詢問關于山西的戰事。”
怹才把手泡進裝滿水的木盆里,彎著腰扭頭看向了先生:“詢問山西的戰事?說什么了嘛?”
“他們的意思是,希望我們能夠秉持著‘和平’的理念處理一切爭端……”
怹連臉都不洗了,直接掀翻了臉盆,木盆在房間內的磕碰中來回發出聲響,水灑了一地!
“荒唐!”
怹用濕漉漉的手掐著腰說道:“SH會戰時,國府追著他們調停,他們偏向鬼子,直到許朝陽拿下了海軍司令部,才肯站出來,可那還是調停嘛?那是掐人不吐骨頭嘛!”
“金陵慘案的時候,他們怎么不站出來調停?”
“徐州會戰的時候怎么不站出來調停吶?”
“鬼子在武漢脫不開身了,許朝陽抓住戰機要直取山西全境了,他們站出來要調停了?”
“胡鬧!”
怹真生氣了,用手奮力的拍著桌子,一連拍了好幾下,傳來了‘碰、碰、碰’的聲響。
“跟他們談。”
先生點了點頭,似乎沒有半點意外,明明怹在這件事情上有著無限的憤怒,卻用如此反復的言語做出肯定性的決策時,先生反而覺著這是應該的:“我們討論的結果,也是要和他們談。”
“這個狗屁的觀察組啊,上次,咱們卑躬屈膝、滿臉歡笑的問他們,能不能賣給咱們一些武器,他們說自己沒有這個權限,眼下,又開始代表其他們的國家來了。”
先生此時才擔憂的問了一句:“朝陽那兒,會不會有情緒?”
此刻,一個十分值得玩味的目光看了過來。
先生如同明白了什么似的,立即轉身離開,在離開之前還留下了一句:“我這就去發電報。”
“不用了,我親自去發,我怕你發的,靖安看不懂。”
忻縣。
凌晨。
當許朝陽將一切都安排妥當的一刻,陷入了沉默,三位首長誰也不愿意打擾他的安靜,就這么相互對望著,全憑目光交流。
有種看著自家孩子在成年之后,體驗到了這世界上的人情冷暖后,充滿心酸的陷入了沉默,你是又心疼又幫不上忙,因為那些苦你都嘗過,太知道個中滋味。
他們都在心疼許朝陽,也都在心疼217,畢竟中莊鋪的戰敗,并非戰力上的不足。假如說這是真刀真槍的打輸了,那沒說的,打不過就是打不過,死多少人都是應該的;
可小鬼子用那玩意兒……
有違天德!
“報告!”
電臺所在的房間內,尤奎兒拎著一份尚未翻譯的電文走了過來,將電文遞給許朝陽的瞬間說道:“延安急電。”
同時,遞上了密碼本。
當時的許朝陽就蹲在門檻子上,兩只腳踩著薄薄一條門檻子蹲著,接過這份電報的時候,身上都沒有了精氣神兒,和在網吧干了好幾個通宵、頭發都搟氈的網癮少年似的。
他累,不光累,還很生氣!
他恨不得給小鬼子都撕碎了扔鍋里炸醬,最后再拌上苞米面喂狗!
可許朝陽能表現出來么?
一個軍分區首長在戰時都無法保持冷靜,下面的人怎么辦?
他扭身將這封電報拿進了屋里,當著幾位首長的面翻譯了起來,當許朝陽將信紙鋪開,滿滿一整頁的密電碼給所有人都看懵了……
電報,在這個年代是越簡潔越明了越好,連老百姓給遠在外地的家人報喪,都只用四個字,叫‘父喪速歸’,哪有這么發電報的?
“靖安,我病了。”
這怎么還嘮上了?
這個口吻,這個說話的態度,包括整個十八集團軍會以許朝陽的‘字’作為開篇的,也只有怹……
“你要注意身體。”
“近日,美利堅軍事觀察組向我軍問詢了關于山西的戰事,他們的意思是,希望我軍秉承以‘和平’為主的理念,用最溫柔的手段解決沖突。”
好家伙,這一句話許朝陽翻譯出了好幾行!
“我同意了。”
115師師長看見這四個字一下就站起來了,隨即往門外就走,只留下一句:“你們穩住,我回延安。”
分明是奔著吵架去的!
可129師的師長一把就給他拉住了,問道:“你干什么去?”
115師師長瞪著眼睛指向了那封電報,眼睛里全是火!
129師師長解釋道:“病了!”
“曉得不?”
這115師的師長對于政局的把控,很顯然沒有他在軍事上的天賦,他就不是一個六邊形的戰士。
“我覺著,美利堅軍事觀察組的人是對的,眼下全世界都希望和平,我們也一樣,我們和世界人民一樣,都希望通過自己的方式,獲取應該獲得的和平。”
“切記,恪守己身、切勿節外生枝,保一方之安定,既是保我人民之安定。”
許朝陽一下就給頭抬起來了,他沒看懂!
許朝陽抬頭看了看129師師長,師長只是微笑著不說話,等他再看向晉察冀軍區的大拿,人家伸手在紙面上,將幾個隔了挺老遠的詞匯連接了起來。
美利堅,連的是‘節外生枝’,這意思是,延安目前不想得罪老美;
你身體怎么樣,連的是‘恪守己身和保一方之安定,既是保我人民之安定’。
最后,在‘我同意了’四個字上畫了個圈。
這才是整封電報的正確理解方式,而且,還不用加密。
“許朝陽!”
晉察冀軍區大拿突然以下命令的口吻厲聲喝道:“我命令,217軍分區作為晉察冀軍區山西‘復土抗戰’的主力,為我百姓,奪回故土!”
“是!”許朝陽一個立正就定在了那兒。
“即刻起,山西境內所有‘區小隊、縣大隊、民兵’及這一年來整個軍區發展成果你皆可調動,用于抗擊日寇!”
“保證完成任務!”
戰敗的事,有兩位師長扛著;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事,軍區大拿給你頂著……
那一刻,許朝陽徹底感受到了脫離‘國府’的爾虞吾詐之后的放心,要是沒有這種環境,人人在開打之前都率先考慮自身安全,哪有人舍得‘犧牲’?哪有人敢如同‘解放戰神’一樣,打出一場一場‘神仙仗’?萬一有一次失誤呢?萬一有誰給你穿小鞋兒呢?
可這三位菩薩往這一待,許朝陽眼下什么都不用考慮了,他只去考慮該怎么贏就行了!
“來人!”
“通知屈勇,這一戰,可以——不擇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