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援？！
一個團打一個中莊鋪求的哪門子援？
此刻許朝陽內心中的急切和兩天兩夜的不眠不休已經將情緒堆積到了頂點，人馬上就要炸開了卻依然強忍著問了一句：“說具體的！”
“我們打到了中莊鋪，前期進攻不是很順利，鬼子警惕性非常高，而且作戰勇猛，寧死不退！”
戰士語速極快，像是要趕緊往重點上追似的說道：“可打著打著這種情況就變了……他們的火力弱了起來，所有歪把子機槍幾乎都不響了……”
許朝陽剛要張嘴，115師師長率先說道：“是圈套，那第十一聯隊麾下主力大隊，在彈藥充沛的情況下怎么可能熄火？這一招你們首長在通遼的時候就用過，仗還是你們老一連打的，這點經驗都沒有么？”
“我們沒有冒進！”戰士強調著說道：“我們一營的人在營長安排下順著矮坡穩步向前，并沒有給鬼子露出可以放開了進攻的破綻，也沒讓鬼子抓住沖鋒的時機……”
“可鬼子要的，根本就不是我們向前沖鋒！”
門外一道秋風吹起時，戰士低下了頭：“他們是在等風！”
“之前的強烈抵抗，是為了不讓我軍太過靠近，而火力下降，是為了讓我們靠近，因為起風了。”
戰士有些哽咽了：“當時我靠的非常近，親眼瞧著鬼子從中莊鋪拿出了94式輕迫，就是90毫米口徑那種，他們沖著我們所在方向一炮一炮的打，營長還說‘這群二逼，迫擊炮得打的多準才能打著土坡之下的我們’，可日本人也不是要利用炮彈來延緩我們的攻勢……”
許朝陽開始哆嗦了，他好像聽明白了，最殘酷的戰場終于在這個世界上——拉開帷幕。
94式90毫米輕迫擊炮可不光能打炮彈，在四一式出現之前，鬼子就是用這東西來發射毒氣彈的，不然，迫擊炮彈要等什么風？
“那炮彈沒有爆炸的聲音，一爆開就是一股黃泱的霧氣，我身后的戰友當時都被這股霧氣給鋪滿了。”
“剛開始還好，可越往后鬼子的反擊越激烈，他們好像知道什么似的……開始玩了命的進攻！”
“我們營最初是不斷有人咳嗽，隨后是死命的撓，到最后戰友們都掐著自己脖子打滾，口吐白沫……我他媽……我他媽，好像見鬼了。”
他沒扒瞎，是真覺著自己見鬼了，畢竟以他對這個世界的了解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化學。
“老頂！”
“一個營的弟兄，除了我們班的幾個，連能站著的都沒有了，那黃泱的霧氣里好像趴著惡鬼，一口一口撕咬著我的戰友，這讓我他媽渾身是勁兒也使不上啊！”
“我不知道該咋辦啊！”
129師師長似乎聽出哪不對，看著眼前的戰士說道：“那為什么你沒事？”
“我沖的太往前了！”
“忻口大戰之后，老頂給我們這些夠歲數的都娶了媳婦，我吧，手大，平時戰友們抽煙也就卷點煙葉子，我就抽老刀，就琢磨反正家里也沒人了，老哥一個更不用考慮誰，就月月凈兒。”
“后來是娶了媳婦才知道倆人過日子根本就不是自己個兒花銷翻個倍的事，那娘們一哽嘰，你恨不得給自己肋巴扇子都砸折賣嘍。”
“我不是想立功么，我們217只要被點名，起步價都是五十銀元……我缺錢啊。”
說著話，他蹲那兒了。
許朝陽過去照腚溝子就是一腳：“站起來！”
三位天榜前列的人都跟屋呢，你蹲下了？你要干啥？
“67團……”許朝陽踢完這一腳自己也后悔了，他是心里那股勁兒實在壓不住了，隨后說話的態度就軟了下來：“損失了多少人？”
“一個營陣亡，半個營負傷，眼下，能夠參戰的，只剩下一個營的兵力……”
115師的師長對數字比較敏感，立即問了一句：“那半個營呢？”
戰士像是給逼沒招了似的起身給兩手往下一攤說道：“那股子霧太缺德啦，沾上一點就渾身水泡，我眼看著那些戰友給自己抓得像血葫蘆似的，好幾個去幫助摁手的都給招上了，傳染啊，那東西！誰碰他們誰就遍地打著滾的嚎……”
“要不是俺們政委是老頂的學生，在抗大聽過老頂的課，學過教材里該怎么對付這東西的辦法，及時點了火了，一個團全得廢！”
“可點火也是逆著風點的……”戰士一低頭，嘆著氣說道：“還嗆著不少。”
“油！”
許朝陽都不聽那名戰士說完，立即扭頭看向了楊靜宇：“老楊，立即組織鄉親們往中莊鋪運油！”
楊靜宇就跟聽天書一樣：“朝陽，你急糊涂了吧？這時候不派大夫，運哪門子油啊？”
“不要柴油，要汽油！”
“你他媽別問了行不行！立即組織人往山里運油，讓戰士用汽油清洗受傷的位置，趕緊的吧！”
許朝陽近乎是沖進屋里給楊靜宇生推出去的，急得一嗑一嗑的，恨不能給自己插上翅膀，拎著油飛到中莊鋪。
“來人！”
“把屈勇給老子扒拉醒……”
“快去！”
屈勇大冷天兒連上衣都沒穿，兜條褲子就沖出來了。
“勇子，朱融要完，你馬上帶警衛營開向中莊鋪……”他揮手一抓那個士兵：“跟著他走，先把人救出來，明白了沒？”
“成。”
屈勇多一個字兒都不問，扭身走出小院就嚷嚷上了：“警衛營！去騎兵營牽馬，立即出發！”
到這節骨眼了，許朝陽連警衛營都派出去了，騎兵營的人，愣是沒動。
“來人！”
“讓醫院的大夫、護士，即刻出發，順大營兒山路前往中莊鋪為傷員清洗……哎，回來！”
“和手底下人說，對大夫、護士，都給老子客客氣氣的，他們要是玩了命的幫忙，擠出來的時間就能多救回來一個，你們這幫犢子要是連損帶罵的，一旦讓其中一個有了消極情緒，沒的可是自己個兒的命！”
許朝陽說完這幾句話，掐著腰在院落門燈之下來回踱步著，他得考慮自己的安排有沒有漏洞……
此時，晉察冀軍區的大拿扭過頭看向了115師的師長，說了一句：“師長，您應該能放心了，朝陽已經可以獨當一面了。”
老師長故意撇過了臉，說了一聲：“我啥時候不放心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