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67團在山路間不斷行進,他們的任務是打掉鬼子在中莊鋪的所有兵力,卡死中莊鋪前往大尖山的道路,畢竟大尖山后可就是渾源,是鬼子兩個主要撤退方向之一。
“團長,上頭讓咱們打的中莊鋪,到底是個啥地方?”
“我可聽說了,中莊鋪那地方駐扎了鬼子一個聯隊,咱們就一個團千十號銀,能行不?”
山間小道,朱融一邊用手抓住小樹往山坡下搓著雙腳挪動,一面回應道:“快別扯淡了!”
“鬼子那一個聯隊防御的是渾源、大尖山、中莊鋪一帶的一整條戰線,我發現你們這幫犢子咋這么能造謠呢?”
“再瞎幾把逼呲,我他媽先定你一個動搖軍心的罪過。”
那名士兵很明顯已經跟朱融混熟了,一點沒在乎的說道:“團長,那中莊鋪倒地是啥地方?”
“中莊鋪還不明白么?鋪!跟咱老家的堡子差不多……你琢磨琢磨一個堡子才能放多少駐軍?”
朱融可沒順嘴胡說!
“停!”
“都站下!”
整支部隊眼看著就要從茫茫大山里冒頭兒,已經瞧見了遠處有火光閃動的中莊鋪……
“傳我命令!”朱融喝止了整支部隊,輕聲說道:“全軍休息,都鳥悄兒別整出響動,全軍禁煙禁火,違抗軍令者,槍斃!”
“休息!”
“都找個背風的地方給老子窩那!”
“各營營長給底下的崽子都安排好,執法隊不間斷巡邏,偵察連隱蔽前出查探敵情,警衛連布哨!”
朱融正說著話,一個小年輕湊到了他身邊,腳踩著山巒間的枯葉將手里的望遠鏡遞了過去。
朱融接過望遠鏡沖著中莊鋪看了一眼:“政委,一會打起來了,你往后躲,咱沒有瞧不起你的意思,這67團也吸納了不少新兵,我怕有新兵害怕了給臉兒朝后、腚朝前,那他媽67團丟老磕磣了,行不?”
小年輕也就二十四五歲,卻異常沉穩的搖了搖頭:“不行。”
朱融瞬間放下了望遠鏡:“咋?”
小年輕這才說道:“許朝陽是我抗大的老師,我不信他帶出來的兵能有逃兵。”
“自打從抗大畢業,隨著129師的隊伍到了忻縣,我還沒見過217軍區出現哪怕一個逃兵,倒是光看見了不少河南的、察哈爾的難民往這邊來。”
“團長……”小年輕笑了:“我知道,你嫌我打仗次,今年團里的各項摸查我這個讀書的學生都數老末,可那也不能不要我啊。”
朱融聽到這兒,臉上的強硬也一點點融化了,好半天才回復了一句:“我么說不過你。”
這個小年輕,一點也不次!
更不是團里摸查比武時候的老末,相反,他還是單兵考核的靜態靶射擊冠軍。
可這小年輕身上有著專屬于年輕人的盲目自信,以朱融的經驗來說,戰場上最先死的往往都是這種……有點真本事卻極度缺乏作戰經驗的人。
這要是打一場仗下來,給政委干死了,還是上頭剛給配的政委,他怎么跟許朝陽這個老頂交代?還不得挨踹啊?
問題是,人家搞政工那口才你也整不過啊?
他上來就跟你弄委屈巴拉那一出,你能拿人家咋辦?
“嗯。”
朱融給警衛員包里的大餅子掏出來了,撅斷了遞過去一半,政委一點都沒用和朱融平級的身份語氣對話,相反,跟個小老弟兒似的,笑著回應了一句:“謝謝團長。”那都客氣極了。
東北人,最怕敬,你要跟他急頭白臉的,他能一直琢磨你,不給你琢磨拉稀了,那覺都睡不著。可你要是軟塌塌的敬著他,他沒招,他真一點招沒有,他總感覺自己身上有個無形的架子得端著,這不光會聽你的,還會照顧你。
“哎,你跟我說說我們老頂上延安教書的事唄?他都教啥了?”
朱融咬著大餅子說道:“我怎么那不信我們老頂能給人上課呢?就我們老頂,兩句話不對付就惦記上腳踹人的主兒,有那個耐心煩兒?”
“咱。”政委只糾正了他一個字。
“咱老頂啊,肚子里是有老多真東西了,我還是頭一回見能用毛筆畫彈道的,他能畫出不同距離內各種槍械的彈道,包括三八大蓋、歪把子的、野雞脖子的,連MG30的的彈道和咱們沒有批量生產的加蘭德彈道都能畫出來,還畫了毛子的槍械。”
“你說這么多軍械知識他都是從哪學的呢?”
朱融這回得意起來了:“不懂了吧?”
“以前那大東北啥沒有啊?毛子鬼子、德意志鬼子、英吉利鬼子、東洋鬼子、高麗棒子,哎呀,遍地外國銀,真事兒,俺們還姓張的時候,見天兒能瞅見他們跟奉天的街頭晃悠……哎,我跟你說,我還聽說有個老外在奉天找個了外宅,么,那娘們家里也是虎,敢給姑娘嫁老外,當天晚上,半天街都沒消停得了,你往三八大蓋槍膛里塞炮彈還有好兒啊?”
“啊?哈哈哈哈哈……”
朱融這個貨,什么話到他嘴里就直奔下三路,說完自己還能反應過沫兒來,將壞笑完全收斂,跟沒有過這么八宗事兒似的。
“那時候,俺們啥好家伙沒見過?”
“就那個,毛子的摸她心肝……”
政委都聽懵了:“摸哪?”
“滾犢子,你一個當政委的怎么和我們臭丘八一樣沒正形?摸她心肝,毛子的槍,步槍,那么老長那個!”
政委用手捂著腦門,仿佛在無聲嘆息著說道:“哎呀我去……”想笑又不好意思笑的身上直哆嗦:“團長,那叫莫辛納甘!”
“還摸她心肝……你倒是會挑軟乎地兒下手。”
這才是我軍真正的政委,不完全是那種死板的、教條式的教育,反而是能更快融入集體,很快就能和所有人打成一片的人,這種人,就宛如你身邊朋友中最有人緣那個,他總是知道該如何與人相處,圓滑且不招人煩。
“莫?”
“莫辛納甘,水連珠么!”
“對,就是水連珠,我他媽叫了半輩子摸她心肝了……哈哈哈哈。”
“別讓我家那娘們知道啊,那娘們山西的,一生氣像個悶葫蘆,往那一窩一句話沒有,能給點了爐子的屋都給你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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