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過槍么？
有過豐富的射擊經驗及槍械研發經驗么？
知道在戰場上如果撿了一把不屬于自己的槍，應該怎么辦才能迅速擁有戰斗力么？
許朝陽知道。
不是嘴上隨口一說的知道，而是早就融入于血液中的戰斗本能！
“沖！！！！”
87師戰士在連長的嘶吼下沖了上來，他們率先迎上的便是鬼子布置在街道旁機槍陣地的槍林彈雨，那一刻，干凈的街道上除了一側街面的幾根石柱之外毫無掩體，戰士們干脆就躲在店鋪安裝店門所讓出來的墻垛后面，哪怕依舊露著大半個身子，也在不停還擊。
真真兒的在用一腔悍勇，震懾著整個戰場。
噗嗵！
許朝陽所在的弄堂口，一名87師戰士倒下了……
許朝陽看見了這孩子臉上的雀斑和嘴上絨毛，就連那稚嫩的眼神和硝煙也無法覆蓋的青春都在同時證明著這孩子還不過二十。
許朝陽趁亂彎腰將手伸了出去，抓著這孩子手臂用力往回拽，他不希望對方再被槍彈騷擾，即便是要死，也能死在弄堂里，享受離世之前短暫的安詳時……
噠噠噠噠噠噠！
一溜子彈在許朝陽身前地面上炸開，他只能于拖拽那個孩子身軀時，下意識的豎起肩頭。
其實這個動作沒用，子彈來了，肌肉頂個屁的用；問題是，這又不是鎧甲時代，除了身軀，他們還能用哪抵擋？
終于，許朝陽將這個孩子拖進了弄堂里，最后一步由于用力過猛，還拉開了人家軍裝袖口的紐扣，令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可被拽進來的那個孩子，那個不到二十的87師的孩子，一口鮮血便嘔了出來，仰面躺在地上整張臉發灰的偏了一下腦袋……隨后，永久性的靜止在了這個世界里。
這本該是所有人都沉默，在戰場上體驗著生命流逝的一刻。
而許朝陽偏偏在這時候拿起了槍，那個孩子的槍。
他就看著那個孩子未曾閉上的眼睛拉動了‘中正式’步槍的槍栓，見到里面是子彈、并不是彈飛出來的彈殼后，又將槍栓推上、將子彈上膛。
隨即，許朝陽卸下了這個孩子要上的子彈袋、將‘中正式’子彈袋掛在了腰間，撿起手榴彈塞進懷里。
夜幕下，劉振吉看著一個壯碩的身軀拎著槍向弄堂口走了過去，連一句解釋都沒有留下的，邁動著腳步。
“他？”
劉振吉只說了一個帶有疑問的字眼兒，可尚坤卻扭頭看向了他，露出了笑容：“軍人，有軍人的命。”
他穿著老百姓的衣服，流露出的卻是‘人民子弟兵’的微笑，在這種微笑下，劉振吉莫名其妙的感覺到了安穩，那是一種無法言說的信任！
許朝陽卡在弄堂口看了一眼，他看見87師的戰士以站姿朝前面的麻包開槍，也看見了房頂的東北軍67軍戰士在高點壓制下方重機槍火力，起碼沒讓重機槍打得那么舒服，而87師的那挺馬克沁還在用子彈堵著三樓機槍口的時候，一個猛子就竄了出去。
耳畔穿梭的子彈聲又讓許久沒有親冒箭矢的許朝陽有了親切感，周遭的硝煙味兒，如同草原上的原漿烈酒一樣直嗆人，可這才是他應該待的世界，似乎早已經命中注定。
許朝陽向著前方麻包重機槍所在位置扣動了扳機，子彈在夜空下卻產生了偏移，一頭扎在麻包上，崩開了麻包、炸起了一股江沙浮塵，這以許朝陽的射擊習慣來說，被擊中的位置處于瞄準位置偏左下方位，屬于沒有校槍的結果。
可著能難得住一個戰場老兵么？
許朝陽二次拉動槍栓，在對槍械沒有任何調整之下，直接抬起槍口用大致偏差距離將準星瞄向了右上，隨后再次扣動了扳機——砰！
隨即又是一聲槍響！
緊接著，重機槍槍體上，肉眼可見出現了一抹被子彈擊中的火星。
三槍定位！
這就是所謂的‘三槍定位法’，這種方式，并非是通過校槍來調整槍械，使槍械達到適應自己射擊習慣的程度；而是恰恰相反，通過調整自己的射擊角度來適應槍械，讓自己去配合槍。
重機槍冒起火星那一秒，鬼子的機槍手已經抬頭看向了許朝陽所在的方向，對于這種能通過一發子彈尋找敵軍射擊者方位的老兵來說，是不可能給許朝陽留下任何擊殺自己機會的，他也絕不會再讓對方如此舒服的開槍……
可就在他頂著鋼盔抬起頭的同時——咚！
一聲槍響傳來，子彈直接擊中了機槍手的鋼盔，在鋼盔頭頂端處開出了一個血洞。
許朝陽都沒去看這一槍是誰打的，身后卻傳來一個聲音：“那個五排長槍法可以，這一槍起碼得一百二十米！”
說話的是尚坤，他也拎著一把從地上撿起來中正式沖了過來。
許朝陽根本不理會，順著腳下的尸體往前摸，過程中，黑夜穿梭的子彈在他剛剛經過一名87師戰士身旁時將那名戰士擊倒，他只是在停下了腳步、身體穩定住的那一刻才會再次瞄準，扣動扳機——砰！！！
麻包后，一名端著三八大蓋的鬼子才站起身來準備射擊，就被突如其來的子彈扎進左胸，而這一次，許朝陽瞄準的卻是這名鬼子頭部偏右的位置——噗！
左胸開花的瞬間，鬼子仰面摔倒，手中的三八大蓋撒手就給撇了，而許朝陽則槍口沖下、貓著腰以小碎步繼續向前，于拉栓的過程中瞬間突入到了距離鬼子機槍陣地百米范圍內。
而他身后的尚坤也不白給，人家始終抬槍瞄著對面三層樓窗口，也就是那個樓頂機槍陣地被炸掉的窗口，已經連續開了四五槍，正在重新往槍里裝子彈。 他們倆的突入并沒有給整個戰場帶來什么大改變，卻向一柄尖刀，悄無聲息的遞到了鬼子的胸口。
87師的連長敏銳發現了這一點，在戰場上聲嘶力竭的嘶吼：“全力往前沖！沖！！！！”
他這一嗓子說出，就等于在逼著手底下戰士拿命往里填，幾乎眨眼之間全連隊便又在機槍掃射中扔下了十余具尸首，加上之前扔下的十幾個，整個連隊只剩下了六七十人，如果再算上房頂死了的幾個，這一個連外加一個排的隊伍，已經死了差不多快小四十人。
可那鬼子的一個小隊卻依然沒有喪失戰斗力！
另外一側的猛沖猛打，讓許朝陽這邊壓力頓時減輕了不少，他已經在走走停停間鉆到了距離麻包陣地更近的弄堂里，算是有了喘息機會。
但許朝陽不敢休息，只喘了兩口氣，就在墻根底下叉好了馬步，將槍背在身上之后，雙手交叉往腹前一兜沖著尚坤便喊了一句：“上！”
尚坤連問都不問，后撤一步，抬腿就踩在了許朝陽手上，許朝陽往上一送，尚坤頓時爬上了墻頭，整個人豎著騎在墻頭上，兩條腿夾緊保持平衡的沖下面伸手。許朝陽這才用力一躍，被尚坤給拽了上去。
倆人至此順著墻頭上了房頂，在房頂斜坡的另外一側躲避著子彈躥房越脊，奔著三樓沖了過去。
這是唯一能減少傷亡的方式！
“朝陽！”
“窗戶是堵死的！”
三樓墻外，尚坤發現三樓面向房頂這一側的窗戶全都被堵死了，那用水泥砌墻的封堵痕跡還在，就在玻璃內側！
怪不得五排長得拿手榴彈往樓頂扔呢，這他媽都是被逼的。
而他們腳下的87師戰士，卻被卡在了麻包前五十米的地方！
好像全世界都沒留給許朝陽哪怕多一分鐘的思考時間……
“炸！”
他十分不舍的將手榴彈掏了出來，敲開玻璃后，伸手扣著緊貼磚墻的窗戶橫條木用力拉拽，那老舊的橫條木傳來‘咔嚓’聲響，略微有了掰斷痕跡、也出現了弧度的同時，許朝陽并沒有將其徹底掰開，而是順著縫隙將手榴彈卡在了那兒，并馬上拉線——呲……
一股白煙冒了起來，許朝陽與尚坤同時躲到了窗口兩側——轟！！！
巨大的爆炸聲震蕩的整個樓梯都在晃，許朝陽感覺自己耳朵都要聾，于眼前一股火光往前冒的同時、自己也被徹底覆蓋在煙塵之中，耳鳴‘嗡’的一聲響起。
那時候他什么也聽不見了，眼看著腳底下手榴彈爆炸都沒聽見任何聲音，好像鬼子的機槍口被誰摁了靜音，只是不停的冒出槍火，卻沒有任何聲響。
等煙塵散去，許朝陽再次瞪著眼睛從墻邊看起來，尚坤正輪著中正式槍把砸墻，這許朝陽都沒聽見！
待給炸出缺口的窗戶內墻體砸出一個人能通過的通道后，這小子率先一頭就鉆了進去。
許朝陽跟著鉆進去那一刻，他們倆好像一起進入了一間辦公室，辦公室的桌面上全是塵土，紙張落了滿地，唯有窗口射入的月光內，有無數灰塵在跳躍。
他們倆憑借著這僅有的一點光線，摸向了門口，而許朝陽的耳朵卻感覺到了濕潤，像是有什么順著耳朵眼留了下來似的，在腦袋里近乎刺痛的疼出現時，逐漸恢復了些許聲音！
嗒、嗒、嗒、嗒……
樓道里，腳步聲響起，音量正在逐漸加大的日語，許朝陽更是一句也聽不懂：“有人攻進來了，迅速清理！！！”
那鬼子估計使出了最大音量，而許朝陽卻在屋內聽著腳步聲越來越近時，和尚坤分別站在一扇向外開的房門兩側做出了一個讓他別動的下壓手勢。
當聲音已經清晰出現在了同一樓層的樓道，徹底沒了手榴彈開路的許朝陽一個轉身，沖著房門就是一腳——乓！
房門快速向外打開，可他卻站在門口始終沒有出去……
“敵襲！！！”
槍聲在樓道里傳了過來，敞開的木門在陰暗的環境被兩顆子彈帶起的光束穿透，許朝陽這才卸下了肩頭的槍，在等待著……
面向房門等待著。
砰！砰！
高壓環境下，鬼子下意識開槍動作的確能證明他們的單兵反應，但，在這種環境里，誰能違逆單兵素質的保持足夠松弛，才可以取得勝利。
聲音環境完全恢復正常了，許朝陽甚至聽見了鬼子拉動槍栓的聲音，那一秒他直接邁步順著房門探出去了半個身子，于抬起槍口那一刻，瞅見了兩名鬼子正在樓道前方十幾米的位置時——嘡！
許朝陽再次扣動了扳機！
在這種距離之下，右側鬼子瞬間中槍倒地，而另外一名鬼子剛剛推上了三八大蓋的槍栓，許朝陽想要再開槍，得等二次拉栓……砰！
此時，尚坤矮著身子、擦著門縫露出的槍，響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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