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街基側翼陣地。
許朝陽在戰壕內端著由第五軍區蹭來的全新望遠鏡看向戰場時,他都以為日本人瘋了!
第八師團的確出現在挖好的戰壕前方,但打仗哪有這么明目張膽的?
你讓對手看著你什么時候來,看著你做站前準備,看著你準備好了以后發起進攻……腦子里有泔水是么?
可鬼子就是這么堂而皇之的來了,他們不光來了,還在進入戰壕之后,將四輛坦克、四輛裝甲車全都擺放在了陣前,一時間將所有家底兒都亮給了刀文斌!
這不是瘋了是什么?
倆老千在桌面上搗鬼兒搗得好好的,突然有一家給底牌直接掀開了,你要嘎哈呀?
許朝陽還沒等看明白日本人的意圖,這幫鬼子竟然開始編上隊了,一支支隊伍頻繁出現在了裝甲車和坦克的身后,擺出一副要正面決戰的態勢后,一點意外都沒有的,愣讓機械化部隊開著鐵殼王八將步兵從身后向拉屎一樣給拉了出來。
“這鬼子是個二把刀吧?”
楊靜宇馬上來到了許朝陽身邊,瞪著眼前戰場說了一嘴:“要照這么打,我咋覺著咱們能贏的面兒大呢?”
許朝陽立馬將雙眼挪開了望遠鏡,扭頭看向了楊靜宇。
他也希望鬼子的指揮官是個二把刀,他也希望眼前看見的一切都是鬼子指揮官想一出是一出弄出來的,不過,這可能嗎?
一個能用一輪炮擊,將整個小街基的官兵扔戰場上三天的指揮官,會虎到這種程度嗎?
那鬼子有什么難打的?不幾乎和歷朝歷代的農民起義軍差不多了么……
“不對,朝陽啊,指定是哪不對。”楊靜宇自己琢磨了一下也覺著不可能,都不用他說話,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可戰場上的鬼子還能給你們留思考時間?
突然間!
正在向前推進的部隊,在鬼子陣地前沿集結完畢后,將隊伍拉開的停在了那兒,像是等著什么到來似的,鐵殼王八還在‘突突突突’的抖動著。
這還是許朝陽頭一回對鬼子的行為感覺到意外,在此之前,他還能僅憑借對方的行徑就輕而易舉的做出預判……
一陣躁動的器械轟鳴聲傳入許朝陽耳朵時,他下意識的抬起了頭……
當天空中出現了許朝陽完全不認識的身影,那玩意兒搖曳著身軀在腦瓜子頂上疾馳而過的一瞬間,他腦子里出現了四個字——JZ轟炸!
1931年10月8日,十幾架轟炸機由奉天機場起飛,對JZ進行了無差別轟炸,期間,共投放了75枚25公斤炸彈對整座城市造成重創。
毫無制空權可言的奉軍,只能看著頭頂上飛機不斷投擲下炸彈之后,轉身飛走,你連罵娘人家都聽不見!
那種憋屈、那種恨,根本無法向外人訴說,所以后世戰忽局局座向媒體說咱們沒有‘五代機’的時候,才有那么多人哀嘆,而當我們的五代機真正出現在大眾視野中時,民眾的興奮已經讓他們忘記了去責怪局座為了保護機密對咱們的善意玩笑。
如今,卻完全不一樣了。
這兒是蒙東,動用八八輕轟對小街基進行轟炸的日軍,就是在欺負你頭頂無人保護!
他們就是要用轟炸JZ的方式,徹底打垮整個第五軍區的士氣,讓整個內蒙都再也組織不起任何像樣的反抗。
想到這兒,許朝陽立即低頭看向了小街基,他開始為戰場上的戰士們擔憂,為正在小街基旅部的刀文斌擔憂……
許朝陽并沒有看見飛機投放炸彈的過程,可他看見了在小街基暴起的煙火!
他無法從煙火處分辨出這是多少公斤的炸藥,但是隔著如此之遠竟然還能看到被氣流掀飛的房屋碎木時,他的心,徹底沉了下去。
轟、轟、轟、轟…… 小街基前沿陣地至旅部方向的一路上,仿佛被投放了徐進彈幕似的,炸出了一溜煙火,空中形成編隊的飛機飛過時,一連陣地上所有戰士看向那個方位的目光里,除了無奈還是無奈。
他們能怎么辦?
嗵!嗵!嗵!嗵!
緊接著,小街基前沿陣地遭到了猛烈炮擊,鬼子的炮兵將小街基前沿陣地當成了靶子在打,炮兵在陣地前方將炮彈橫向拉開,炮兵配合著空軍,硬是給小街基炸出了一個‘凸’字。
就在此時,步坦協同開始了,炮火掩蓋之下,坦克、裝甲車開始向前開動,鬼子的步兵緊緊跟在機械化部隊后方。
鬼子不和你們玩戰術了,人家不玩了!
大部隊到了以后,鬼子憑借現有的優勢對著小街基進行了碾壓式轟炸,你有戰術你使唄,你隨便使。
“朝陽啊!”
老常迅速撲到了許朝陽身旁,看著不斷被炸的小街基,咧開嘴發出了哀嚎般的哭喊聲,在這幅場景下,任何一個當過兵的人都知道里面會變成什么樣子。
常戰可是剛剛在這兒體會了一段時間的安穩日子,他才睡進有墻的房子,腦袋頂上才有了頂棚遮擋,這怎么眨眼之間就沒了!
四輛坦克在行進過程中炮口猛的一個收縮后,前方陣地前沿馬上爆出了幾團火光,隨即向上翻滾的黑煙升至半空,帶著火藥的焦臭味四下擴散。
這就是鬼子的想法,人家就想讓你看著,就他媽讓你看著!
突突突突突……
裝甲車上的機槍、坦克的上的機槍已經不需要測距了,只要眼睛能看見對方的陣地前沿,他們就敢開火,四輛裝甲車外加四輛坦克上的十幾挺機槍頻繁吞吐火舌,偶爾還有鬼子在坦克身后探頭扣動扳機,那小街基前沿陣地上的土地上,就沒停止過迸濺起塵土的時候。
“朝陽,咱們打吧?”楊靜宇也著急的喊著:“我怕第五軍區的兄弟們頂不住……”
“都他媽冷靜一點!”
許朝陽憤怒的繃起了臉,指著正面戰場說道:“炮兵還在繼續轟炸著前沿陣地,咱們要是在這個時候開槍,鬼子的炮兵陣地就會立即停止對小街基的炮擊,下一輪炮彈將會隨時落在咱們的腦袋上!”
許朝陽望著楊靜宇說道:“到時候咱們這破地方的濕土都能給你炸翻出來,你覺著弟兄們挖的防炮坑里,還能剩下幾個活人?”
“看不出來鬼子這是要將全部炮火都傾瀉到小街基,想要通過一個這個回合轟炸徹底擊潰整個第五軍區嘛!”
“打仗!不能急……再疼也他媽得忍著。”
許朝陽前邊的高音嘶吼,都讓后面沉重的喘息聲給壓制住了,話語越往后聲調越低,最后,就像是將聲音都吞了一樣,扭過頭,舉起望遠鏡再次看向了戰場。
他知道弟兄們看見小街基的第五軍區被轟炸了心疼,他也疼,他也是有感情的人,不是石頭縫里蹦出來的!
可戰場形勢要求你必須要冷血的時候,就算是親爹在前面被人差點扔到油鍋里,你也只能大喊‘分我一碗羹’;就算是親媳婦讓人架在了城樓上,你也得留著大鼻涕喊‘開炮’!
這是命,是軍人的命。
如果說藝人的命是戲比天大,水牌子掛出去了,哪怕家人去世也得照常演出;那軍人的命,就是要求你在必須冷血的時候,得親眼看著曾經最熟悉的人離開。
許朝陽認命,因為……他是軍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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