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萊郊外,鄂倫春族獵場,幾匹快馬在叢林中驅趕著一頭梅花鹿馳騁而出。
梅花鹿先馬匹一步沖出密林,隨即靈巧掉頭、橫向躍動之下,導致幾匹快馬瞬間錯過了身位,超越了梅花鹿所在的位置,向前沖去。
“阿爾泰!”
幾個端坐在馬背上的小伙子于手持弓箭瞄準之下,紛紛讓前沖的馬匹帶得失去了瞄準角度,而阿爾泰坐在完全沒有馬鞍的馬背上,一個后仰躺在那兒,手里的弓箭順著馬匹的起伏鎖定角度后,直接松開了弓弦。
弓弦顫動的聲響還在他耳中縈繞,羽箭畫著弧線,奔梅花鹿竄動的身前位置躍動,就在那頭鹿脖頸剛剛探出了半個身位的同一秒——噗!
羽箭直接扎入。
梅花鹿整個身體徹底失衡,在奔跑中歪頭倒在了草地上。
“嗚嗚!”
“阿爾泰,如果大清還在,巴圖魯必是你囊中之物。”
“好樣的阿爾泰!”
在馬背上起身后的阿爾泰神武極了,抓著馬匹鬃毛單手持弓的他,似乎對這一箭能命中目標毫不吃驚,好像他就應該射中,射不中才是意外。
“把鹿收了,鹿血給我留著,我要泡酒。”
天地間,阿爾泰盡情散發著男子漢的豪氣,這要是放到古代,讓人絲毫不懷疑他這一人一馬能馬踏整個江湖!
但……
如此完美的畫卷之內,幾個人影突然擾亂了畫風。
“朝陽,剛才你看見沒,泰萊縣門口擺放的不是鹿角,是蛇腹鐵網和三列樁,這玩意兒可不會在偽軍駐扎的地方出現,你說,能不能是日本子往泰萊駐軍了?”
“不可能,泰萊,屁大個地方,這兒還值得鬼子駐軍?”
阿爾泰眼瞧著四個人從遠處嘮著嗑走了過來,其中一個特別顯眼,光著膀子穿敞懷的棉衣,還刺撓的架起手臂伸手往胳肢窩撓,可能是天氣暖和以后穿棉衣太熱,讓汗給溻著了。
于是阿爾泰用‘何不食肉糜’的想法去考慮人家:“這個貨怎么不換件衣服?怎么腳上那雙軍靴都穿張嘴兒了,也不換雙鞋?”好像都忘了他們才富裕了沒幾年的光景。
“碎嘴子,你不是對泰萊這地方熟么?認不認識一些能幫上咱們忙的人?”
跟隨許朝陽他們前往泰萊的,就是常戰手下那個泰萊本地人,可這會兒他一點都不敢托大的回應道:“領導,你當著連長的面說出這話,我哪敢接啊?”
楊靜宇順著話音看向了許朝陽。
碎嘴子提醒著說道:“這兒是泰萊,齊市的泰萊!”
楊靜宇這才反應過來:“朝陽,這泰萊在齊市?”
“你不就是在齊市當的連長么?”
許朝陽樂了,低著頭沒說話。
楊靜宇再次不解的詢問:“那你還說對泰萊的環境不了解,只知道這邊環境復雜,適合咱們突圍?”
許朝陽歪過頭來看著他:“我不這么說,王天浩能蹦出來么?”
“你故意讓王天浩站出來反對你,從而立威,為的是能更快降服我手底下的人?”
“也就是說,從一開始你就知道我會拉攏你!”
許朝陽連忙搖晃著腦袋:“我不知道啊……你今天要是不說出這番話來,我都想不到這兒……我,一個大老粗,臭老九,腦瓜子哪有那么好使……”
“放屁!”
“你把初一、十五都做絕了,咋,不敢承認了啊?”
楊靜宇感覺自己心態都不穩了,他哪知道眼前這個人是提前看過了整個歷史答案的‘開卷’考試者。
“先不說這個,那既然來到了你的地盤,你能不能找到人幫咱們補充物資?”
許朝陽背著手,說話的時候可謙虛了:“也不認識什么能人……就認識一個巴圖魯……”
“巴圖魯?”
“晚清最后一任巴圖魯。”
“你倆,交情深么?”
“還行吧。”
“還行是什么意思?”
許朝陽扭過頭:“他吧,欠我一族人的命……反正我覺著,還行。”
他們,好像再說自己族里的事…… 阿爾泰盯著眼前這些人不停的瞅,人家就跟沒看見他似的,順著馬前走了過去。
“哎!”
阿爾泰就像是一只老虎在自己的領地看見了熊瞎子在往自己撒過尿的地方抬起了后腿似的,一嗓子嚷了出去。
這一嗓子喊出,眼前四人連男帶女都在不遠處停下了腳步,其中那個撓胳肢窩的男人還專門回頭看了一眼。
“這兒是鄂倫春族的獵場,知不知道你們踏入了這片土地意味著什么?”
碎嘴子愣頭愣腦的回應:“意味著……”他不是故意裝傻,是真不知道的轉頭看向了許朝陽:“我們得從另外一頭穿過去,多走冤枉路了?”
“你他媽的羞辱我!”
“駕!”
阿爾泰握緊了長弓尾部,抓住馬匹鬃毛,雙腿用力一磕馬腹,催馬就沖了上來。
那一刻,阿爾泰在馬背上迎風疾馳,長發在腦后飄蕩,手中的長弓高高揚起,打算拿長弓當鞭子般猛抽下去的動作都做好了時……
許朝陽立即打后腰處拽出了磨平準星的盒子炮,單手將碎嘴子扒拉到身后,凝眉望向了縱馬而來的阿爾泰!
阿爾泰看到這一幕,猛的用力向后抓拽馬匹鬃毛,馬匹在吃痛之下于許朝陽身前四五米處高高亮起了前蹄,滿嘴‘淅瀝瀝’怪叫著立了起來。
“朝陽哥……”
“哎呦!”
直到此刻,阿爾泰才看清許朝陽那長滿胡須的臉,剛才光顧著看他怪異裝束了,一不留神,順著馬屁股摔了下去。
許朝陽正納悶眼前這人是不是有毛病時,忽然覺著這個年輕人的面容十分熟悉,這才將食指從盒子炮扳機上緩緩挪開……
曾經的‘許朝陽’跟隨著馬爺入駐齊市、接管整個黑省軍務那一刻,和鄂倫春族有過交流,不然屈勇怎么能說出‘區域聯防’來?
當時鄂倫春族的族長正是索倫三部的領頭羊,也就是清末最后一位巴圖魯,而馬爺剛剛成為了黑省剿匪總司令、騎兵總指揮,正需要善于騎乘的人手,這才想起了索倫三部。
可許朝陽尋過去人家明確表態不想參與任何爭斗了,懇請‘許朝陽’給始終陷入‘戰爭’之中的索倫三部一條活路,還詳細為他講解過有關‘索倫三部’的歷史,聽的許朝陽備受感觸,瞧著那位晚清最后一位巴圖魯都年過六旬了,還得為族人來求自己,動了惻隱之心。
就這么著,‘許朝陽’以‘鄂倫春族’更換了‘獵場’為由,向上邊交差,也任由這晚清最后一任巴圖魯帶著族人離開了,甚至都沒問去處,只留下三百銀洋的謝禮。
他以為那位巴圖魯會向索倫三部的其他人一樣,為躲避戰亂離開齊市,進入內蒙,繼續過著狩獵生活,誰知道這幫人玩了一招燈下黑,竟然藏到了泰萊!
要不是聽碎嘴子說他有個二叔給鄂倫春族長家當長工,都想不起來這幫人來。
印象中,當時巴圖魯身邊的小孩就叫‘阿爾泰’,當年,許朝陽也不過是個小破排長……這才四五年的光景,這小子怎么長這么大了?
“阿爾泰?”
許朝陽嘗試著呼喚他,阿爾泰從地上利落的爬起來,邁步沖到了許朝陽的身邊,熱情的把他摟在了懷里,稍稍用力,就將其拔地而起:“哥,我總算又看見你了!”
阿爾泰把許朝陽放下以后,立馬向身邊介紹道:“這就是我常和你們說的許朝陽,如果沒有他,當年咱們鄂倫春族很多人都會被編入奉軍的騎兵,死在炮火里,這是咱們的救命恩人!”
那幾個騎在馬上的鄂倫春少年紛紛下馬,但是,卻只是禮貌性的看了過來,絲毫沒有任何感觸的在馬匹旁站著。
許朝陽伸手從眼前青年頭發上摘下一根夾進去的雜草,問了一句:“老族長還好么?”
“好!”阿爾泰很快答應了一聲,隨即,激動的面龐上露出了為難之色:“也不好。”
他的笑臉消失了,隨即有些擔憂浮現,不過這些東西快就讓他甩到了腦后,都不等許朝陽詢問,立即先問出了心中的疑惑:“朝陽哥,你們怎么回齊市了?我聽說你們和鬼子在橋上干了一架,隨后就沒了任何消息……”
許朝陽自然不會多說:“這次回來啊……嗨,一言難盡,我是來找老族長幫忙的,我們手里有點金飾,想換成糧食。這東西挺扎手,不太好往外出……”
“臟物?”
阿爾泰一點都不顧忌,直接將心里所想說了出來。
許朝陽讓他的憨厚給逗笑了:“差不多那意思吧。”
“這叫個什么事啊?”
“泰萊這地方本來就亂,這點事包在我身上了。”
“這么著,朝陽哥,你先跟我去城里,族長見著你準高興。”
阿爾泰在黃昏下拖拽著許朝陽的手臂就要往前拉,可許朝陽卻一動不動的回了一句:“哎,阿爾泰,我們進不了城。”
“進了綹子了?”
“警察署在抓你們啊?”
不好意思,回來晚了,正在寫,不急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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