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寒冷的陽光下，貝倫走在公路邊，而巴斯就開著那輛奔馳車，緊緊跟在身后。
“年輕人，晚上想吃什么？炸魚薯條？還是炸雞？”
“我知道有一家土耳其烤肉，味道很不錯，要去嗎？”
“作為一個年輕人，要理解領導的想法，在領導安排工作的時候，你要學會把領導當成豬，同時做好工作。”
“你以為我不想罵人嗎？我也想罵，可有什么用呢？我這個月房貸車貸房稅孩子生活費，水電費，老婆的花銷湊到一起需要9000美元。”
“如果沒有這里的工作，你讓我上哪去找9000美元？”
“別用那種眼神看我，我是一個驕傲的阿美莉卡人，我還沒必要去搞那些歪門邪道。”
“上車吧，我們去吃炸魚薯條，下午繼續去下一個地方勘測。”
“快點，如果趕在中午飯時間過去，說不定還能看到幾個漂亮姑娘，你說不定還能解決一下個人單身問題。”
“想一想漂亮的姑娘，想一想姑娘們溫柔的嘴唇，再想一想你的錢包，走吧！”
正埋著頭，一臉倔強往前趕路的貝倫，在聽完這些話后突然停住腳步，腦袋低垂，一雙眼睛盯著腳上的耐克鞋，想了想，還是邁步走向奔馳車副駕駛。
拉開車門坐了上去。
主駕駛，巴斯從中控臺下方掏出一盒磁帶，塞進奔馳車收音機，輕輕按動開關。
歡快的搖滾歌聲從收音機里傳出，他也跟著歌聲，輕輕左搖右晃起來。
江城，707潛艇研究所。
時間已經是深夜，林語坐在研究所給他騰出來的辦公室里，裹著厚厚的棉衣，滿臉生無可戀地看著面前這一大堆人：
“我現在只給你們一個要求，三天，三天之內統計好潛艇研究所所有的要求，然后撤退！”
“這破地方我是一分鐘都不想多待！”
“馬上到2006年了，這辦公室連個空調都舍不得裝，要干什么？”
“要上天嗎？”
說到憤怒的地方，他忍不住跺了跺腳。
棉鞋底和地面碰撞，震得他腳生疼。
但是碰撞的觸感，又讓他腳上被凍僵的血液稍稍活動起來，開始加速回流。
哈出一口白氣，他在心里暗自發誓，等下次抽空去燕京，逮到老師家的兩個孩子，一定要給他們好好上一課，一定要讓那倆倒霉孩子知道，這個世界有多么溫暖。
一定要讓他們知道，什么叫做父債子償！
幾天前，在燕京和賀清陽說完工作，林語就回了萊茵鋼鐵，在材料實驗室挑挑揀揀，抽出一批干將，然后就帶著人，趕到了707研究所。
在賀清陽給他描述的景象里，雖然已經是12月，但707研究所風景優美，陽光明媚，氣候適宜。
是一個難得的，在冬日里度假休閑的好去處。
可是，等林語拿到707研究所的具體地址，他才突然發現，707研究所就在鄂省省會，江城，長江邊上。
這里是九省通衢之地。
這里是長江回折之處。
這里……
tnd陰暗潮濕！
夏天熱，冬天冷，還刮風。
這里不供暖，而且，這里的研究所因為資金緊張，壓根就沒有配置空調！
當林語得知這個消息時，他只感覺天都塌了。
小時候，567基地有配套小鋼鐵廠，鋼鐵廠有鍋爐，鍋爐燒出的熱水，會作為供暖配套熱水使用。
長大一點，去哈城讀大學，哈城也有供暖。
那溫度雖然不算熱，但也足夠在冰天雪地的哈城活下去。
掌管567基地，將基地改名成萊茵鋼鐵后，旗下所有廠區，所有辦公室，都配置有供暖系統。
大煤可勁兒的燒。
那溫度杠杠的。
直到來到707研究所，他才終于理解蘇省的人，為什么會認為徐城人是叛徒。
這里過冬，真的就是靠抖！
腳冷了嗎？
跺一跺腳，腳麻了就好了。
手冷嗎？
壓到屁股下面，用屁股的溫度暖和就好了。
臉冷嗎？
冷就對了！
臉是縮不回去的！
面前，材料實驗室的那一大群人聽著林語的話，也是滿臉贊同的瘋狂點頭。
他們就是被供暖慣壞了的一群人，在這里搞，那是搞不了一點。
帶著對供暖的渴望，材料實驗室的人陷入瘋狂，開始瘋狂收集資料，核對信息。
這時，辦公室房門被人推開，研究所所長顧博文帶著兩個人，拎著二十多盒熱干面走進房間：
“來來來，大家都吃面，天氣冷了，先吃點面墊墊肚子。”
“吃完了再工作！”
林語探過頭，看著熱干面最上面那一大坨麻醬，瞬間就沒了吃下去的欲望。
熱干面好吃嗎？
其實味道不錯。
但是那個口感，尤其是在微微發涼的時候的口感，簡直……
簡直tnd無法描述。
發涼的芝麻醬，裹著有些發軟的鮮面條，在口腔里旋轉，跳躍。
嚼吧嚼吧，卻始終咽不下去的那個口感。
難受！
不是一般的難受。
前方，顧博文已經分完熱干面，將最后一份拎著，來到林語面前坐下，將熱干面放到桌上，輕輕推到林語面前：
“林總，辛苦了，先吃口熱干面墊墊肚子。”
盛情難卻，林語用筷子插起熱干面里的虎皮雞蛋，放到嘴邊，有一搭沒一搭的啃著。
虎皮雞蛋啃完，這才不情不愿地端起熱干面，插起面條塞進嘴里。
那黏膩的口感，裹挾著芝麻的香氣，瞬間就塞滿了口腔，讓人煩躁并快樂著。
就在林語艱難吞咽之時，顧博文拉開衣服拉鏈，從左胸口的內兜里掏出一個巴掌大小的筆記本，鄭重地將筆記本攤開，又摸出一支鋼筆放在旁邊，開口道：
“林總，這幾天和你手下的人交談，我們收益頗多。”
“然后呢，我們自己又在內部進行了一些意見交換。”
“經過一番唇槍舌戰，我們自己內部達成了一些統一意見。”
“作為合作方，我覺得我需要把這些統一的意見交付給您，請您過一下目。”
“你看一下！”
伴隨著他的話語，這個巴掌大小的筆記本被推到林語面前。
林語將熱干面推到左邊，把筷子換到左手，右手翻著筆記本，歪著頭，斜著眼看向記錄的文字。
筆記本上的文字很是潦草，而且很多沒有頭緒，就有很莫名其妙的一句，就這樣十分突兀的寫在那里。
或許是寫下這些文字后，寫下這些文字的主人覺得這句話需要重點注意。
就干脆在這兩句話下面打上兩條橫線，表示這一點很重要。
筆記本很小，再加上這潦草的記錄方式，所以能夠記錄的話語并不多。
僅僅十幾分鐘，林語就將寫滿文字的書頁翻遍。
看完，他也徹底搞清楚了筆記本上記錄的內容。
新一代潛艇的新參數。
沒有正式定稿，沒有進入圖紙，而是在和萊茵鋼鐵材料實驗室的人進行深入交流后，確認有新一批新型材料，確認可以達到實驗要求后，在原本基礎上進行調整的新參數。
相對于前幾天看見的老參數，新參數整體性能提升大約40左右。
如果潛艇能夠按照新參數落地，那剛落地的潛艇，就是這個世界上當之無愧的深海獵殺之王。
作為一個華夏人，國家有這樣的深海獵殺之王，林語表示非常高興。
如果提升這40的性能不會導致他加班，那他會更高興。
翻一個白眼，他張開嘴，強行將紙盒里的熱干面全部塞進嘴里，嚼吧嚼吧，拿起旁邊的保溫杯，用溫水強行將面全部灌進喉嚨，全部吞下去。
深吸一口氣，猛地將保溫杯砸到桌上，對顧博文翻著白眼說道：
“顧所長，兄弟和你心連心，你和兄弟玩腦筋。”
“你要這么搞，那和左腳踩右腳，右腳踩左腳，一步一步上天有什么區別？”
“你這樣搞，那就意味著我們這兩天的工作全部白費。”
“如果你真的確定要搞，那就麻煩你把新參數制定成準確文件，上報，然后我們直接拿新參數文件就行。”
語氣很官方，顧博文自然聽出話語中林語的火氣。
他嘿嘿一笑，將筆記本收起，整個人趴在桌上，對著林語快速說道：
“其實我還有點想法……”
“打住！”林語連連擺手：“我不是許愿池里的王八，你如果敢讓我加班，我就敢撂挑子跑路。”
下一秒，顧博文正襟危坐：“只是說說而已！就當做是我們倆暢想一下未……”
他這邊話還沒說完，辦公室房門被再一次推開，陳峰站在門口，對著林語晃一下手中手機，又用口型無聲地說了一個名字。
漢克斯。
看出這個名字，林語心里歡呼一聲，站起身對著顧博文拍拍肩膀：“顧所長，我這邊還有點工作，先走一步。”
“你有什么想法，直接對材料實驗室的同志說清楚就行，只要不過分，我們都盡量滿足。”
留下一句話，他快速走出房間，從陳峰手中接過電話，一直等到兩人走出研究所小樓，鉆進車里，這才開口問道：
“漢克斯那家伙打電話干什么？”
這個問題，讓陳峰的臉色很是古怪。
撓撓頭，他雙手比劃著說道：“漢克斯說，按照華夏的節日習慣，在大型節日會有紅包，會互相送禮。”
“圣誕節是一個大的節日，他說你應該送他一個……一件禮物。”
林語正準備撥號的手停住，一句罵人的話卡在喉嚨里，卡了很久，卻始終罵不出口。
深吸幾口氣，他顫抖著手撥通電話，等待電話接通的同時，也在心里組織罵人的話。
電話響了很久，才終于被人接通。
下一刻，漢克斯歡快的聲音就從電話里傳出：
“我親愛的朋友，你終于想起在節日里要送禮物了嗎？”
“我這個人不挑，你也是一個大型跨國公司老總，出門在外也是響當當的人物。”
“我也不要你多的東西，你送我三五億美元就行……”
聽著電話里嘮嘮叨叨的聲音，因為剛剛組織好的那些罵人的話，又全都被吞了回去。
人在無語的時候，會非常無語。
而且，當一個人臉皮厚到極致時，那些罵人的話，對這個人而言沒有任何用處。
又等了一會兒，終于等到電話里的人消停下去，他才冷聲問道：
“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問一句，你們手中有沒有關于猶太人的消息？”
“嗯？”
對于電話這邊人的反應，電話那頭的漢克斯似乎并不意外。
他沉吟許久，這才在電話里用嚴肅的語氣說道：
“我這兩天在休假，所以就回了阿美莉卡，回到了華盛頓。”
“我們那位獨一無二的黑人總統，組織了一系列的圣誕節活動。”
“總而言之，就是去這里演講阿美莉卡最好，去那里說阿美莉卡最美，又跑到這里勸別人參軍，或者去公墓祭祀。”
“我作為阿美莉卡中央戰區司令，休假回家，自然需要出席這些活動。”
“原本我也覺得沒什么，但是下午的時候我拿到了行程表，看著那些行程表，我總覺得不太對勁。”
“我就又聯系了一下其他人，發現還有幾個和猶太人不太對付，尤其是在這一次以色列黃餅危機中，和我站在一起搞以色列的人，也拿到了邀請，要求一起陪同出行。”
“我都用我自己的關系查了一下，發現一切正常。”
“我又聯系了德納，德納查到的情況也是一切正常。”
“可是在聽完這些消息后，我內心的那股躁動不但沒有平息，反而變得愈發的強烈，也愈發的煩躁。”
“所以，我想到了你。”
“以你的能力，與你的關系網，應該能查出一些不一樣的地方。”
“你那個專用聯絡郵箱里面，我發了一份行程表，你看一下。”
電話里的人剛說完，旁邊，陳峰已經打開筆記本電腦，登錄好那個專用郵箱。
搗鼓片刻，所謂的行程表就出現在電腦桌面。
看著那密密麻麻的行程和工作，林語只能感慨一句，奧德彪先生哪怕當了總統，也沒能擺脫牛馬的命運。
要是誰給自己安排這樣的行程，自己一定把這家伙發配，發配到非洲。
這輩子都別想回來。
郵箱里除了行程表，還有參與人員名單。
漢克斯還非常貼心地，將名單中屬于自己陣營的人標了出來。
看完，林語嘴角多了一抹笑。
他將電話湊到嘴邊，說道：“午時三刻校場領賞，不得著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