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就在這里醉生夢死,當一個縮頭烏龜?你老婆嫁給你,可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霉,你的女兒,生在你家,可真是上輩子積攢的福氣,你那兒子……”
朱志峰不咸不淡地開口,狠狠的一刀扎在了高橋賢二的心口上。
高橋賢二的笑聲戛然而止,手中的啤酒罐轟然落地,整個人坐在地上,仰起頭,滿臉呆愣的看著朱志峰。
朱志峰身高腿長,背對著暗黃色的路燈燈光,暗黃色的路燈燈光從他背后打來,就如同從神界走下來的神明。
高橋賢二呆呆地看著面前的人,良久,這才開口問道:
“我能怎么辦?你告訴我?”
朱志峰雙手抱在胸前,身體90度彎下,滿臉戲謔笑容地看著坐在地上的人。
一直將對方看到頭皮發麻,這才開口問道:
“你不是人嗎?”
突然的疑問,讓高橋賢二更加呆愣不已,正準備開口,那個居高臨下俯視他的人又一次搶先:
“現在是2005年,是工業化的時代,不是幾百年前的戰國,不是日本鐵器缺乏的時代。”
“騙你錢的那些人,他們終究是碳基生物,碳基生物,那就會死。”
“你今年40歲,你別告訴我,這40年的歲月中,你沒有動過殺人的念頭。”
“作為一個從小接受阿美莉卡教育的人,我們是自由的,是平等的,是民主的。”
“他們騙了錢,殺了人,那就應該死!”
“所以,站起來,殺了他們!”
“殺了他們,帶著他們的尸體,帶著他們的靈魂,去你的妻子,你的女兒,你的兒子墓前懺悔!”
朱志峰的聲音一開始很輕,但是到后面就越來越重,甚至他的身體也跟著慢慢下壓,一張大臉,幾乎就湊到了高橋賢二的臉上。
他這極具壓迫性的動作,壓得高橋賢二坐在地上不停的蹬腿,不停的后退。
高橋賢二后退,朱志峰就向前。
后退一步,他就上前一步。
一直等到高橋賢二退到花壇邊,退無可退之際,朱志峰一腳就踩到對方肩頭上,巨大的力道,直接將高橋賢二踩住。
在巨大的力道壓迫下,高橋賢二喝酒虧空的身體再也動彈不得。
游刃有余地用一只腳踩住人,朱志峰再次彎下腰,再次用嚴肅的語氣向面前人質問道:
“還是說,你其實并不愛你的家人,你所謂對家人遭遇的后悔,只是為了消費家人?”
“真是可惜了!”
“你這種人活著……活著浪費空氣,死了浪費土地,連給家人復仇都不敢,還好意思自稱昭和男兒。”
“可真是廢物啊!”
朱志峰踩住人的腳輕輕碾動,眼睛里也充滿了鄙夷,看著對面的人,感覺就像是在看垃圾一樣。
踩了一會兒人,他轉身頭也不回地走向北島櫻衣,一邊走一邊抱怨:
“下次,你物色人的時候能不能找兩個稍微靠譜點的?”
“這個看起來很有用,但實際上一點鳥用都沒有,還信奉武士道,還自稱昭和男兒。”
“典型的廢物!”
“昭和廢宅!”
朱志峰輕描淡寫地說出幾個流行詞匯,而站在燈光和黑暗交界處的北島櫻衣,也是一臉煩躁地往地上啐了一口。
跟著罵罵咧咧道:
“這不能怪我,哪知道這些人只是吹的兇,實際上卻是一個廢物呢?”
“走吧,我們去看看下一個廢物。”
“至于這種人,就讓他在這里死吧。”
“妻子女兒,兒子,一家三口人被人凌虐致死,這男人居然都坐得住,那我無話可說……”
北島櫻衣站在那里,手舞足蹈的比劃一下,看著靠近的朱志峰,很自然地靠過去,然后轉身跟上。
就在兩人的身形即將淹沒在黑暗中時,倚靠在花壇邊的高橋賢二突然喊道:
“等等!”
前方的兩人并沒有停下腳步,而是繼續往前走,不多時,就徹底淹沒在黑暗中。
見狀,高橋賢二也顧不得身上的疼痛,直接起身,以最快的速度追進黑暗中。
在路口的拐角,才終于將兩個人追上。
急促的腳步聲,讓前方的兩人同時回頭,但北島櫻衣搶先一步,左手食指豎在紅唇前方,輕挑地看著高橋賢二,譏諷道:
“有事嗎?廢物?”
面對她的嘲諷,高橋賢二沒有剛才那樣的憤怒,而是一雙眼睛直勾勾地看著朱志峰,追問道:
“光明神教會后面的人,是澀谷區的議員青山光彥,不管是報警也好,或者是尋求其他人幫助也好,都會被這個人攔截。”
“而且他還會動用自己的關系,阻攔所有的調查。”
“所以我想知道,你有什么辦法,來阻攔青山光彥和他背后人的調查。”
在他的正前方,朱志峰身體挺得筆直,身體沒動,但腦袋卻緩緩轉了45度角,正好可以斜著眼看清楚高橋賢二。
用沒有任何情感的目光盯著高橋賢二看了許久,他才輕聲開口反問道:
“在你眼里,你只覺得是青山光彥出了問題嗎?”
非常突然的質問,非常的沒頭沒腦。
而這奇怪的問題,也把高橋賢二徹底問住。
他神情凝重,皺著眉頭想了一會兒,才反問道:
“你什么意思?”
“沒什么意思,只是覺得你的目光有些短淺罷了,來找你,確實是一個錯誤的決定。”
滿臉平淡地說完話,朱志峰轉頭,邁開步子繼續往前,而旁邊一副看戲模樣的北島櫻衣,在聽見身后的腳步聲遠去后,也迅速扭頭跟上。
留在原地的高橋賢二低著頭,沉默許久,咬咬牙,又一次追上前。
這一次他沒有在背后叫人,而是選擇快步越過朱志峰,擋在了兩人前面。
盯著對方看了一會,他才再次追問道:
“你剛才說的話是什么意思?”
朱志峰懶洋洋的瞥他一眼,撓撓頭,露出一副不耐煩的樣子。
但是很快,他臉上不耐煩的表情散去,指一下不遠處的長椅,徑直走過去,在長椅上坐下。
北島櫻衣也快速走過去,在旁邊坐下,攔路的高橋賢二,在見到這一幕后,也知道對方是有意和自己交談,索性也走過去,在朱志峰背后的長椅上坐下。
兩個人就這樣背對著背,一起坐了下來。
在柔和的風中,朱志峰小聲開口:
“一開始我也和你一樣,去警視廳報過警,然后又去其他地方,尋求過幫助。”
“但沒有用,什么用都沒有,他們明明違反了法律,可是在那些人嘴里,他們又什么都沒違反。”
“求助無門的時候,我就考慮過一個人,去殺兩個人報復。”
“我覺得以我的身體,以我的能力,在那些人反應過來之前,解決掉兩個人,那問題不大。”
“可就在那一次我準備行動的時候,我看到了那個什么教會的人,和涉谷區的議員在一起吃飯聊天,相談甚歡,甚至還一起去了溫泉。”
“那時候我就改變了主意,我就一直在跟蹤他們,花了幾個月的時間,我終于摸清楚了他們的關系。”
“光明神教會,和其他的教會也有聯絡,他們與其說是獨特的教會,不如說是一個完整的網絡。”
“除此之外,各個區的議員們,也和這些教會有密切往來,除了這個級別的議員,還有更高級別的議員。”
“甚至,我在他們的一次秘密集會中,見到了我們的內閣成員!”
朱志峰在說到這些話的時候,慢慢回過了頭,而剛好,和他相背而坐的高橋賢二,也在聽見這話后緩緩回頭。
兩人目光交錯,朱志峰非常清晰明了地從高橋賢二眼中,看出了驚恐,看出了不可思議。
不等對方開口,他搶先一步問道:“是不是覺得不可思議?”
“我也覺得不可思議!”朱志峰自己回答了自己的問題,扭過頭,目光悠悠的看著天空。
因為有城市的燈光映照,所以看不太清楚天空的星星,只能隱約看到一些痕跡。
他整個人靠在長椅上,扭動了一下身體,看著天空繼續說道:
“我也覺得不太相信,我當時整個人都是懵的。”
“我不太理解,為什么高高在上的內閣成員,會和這些教誨的人混到一起。”
“因為不管從哪一方面來分析,他們之間都有巨大的階級鴻溝,認知鴻溝,壓根就湊不到一起。”
“就在我迷茫不已的時候,我碰到了她!”
手指指向旁邊的北島櫻衣,姑娘聽見自己的名字,很自然的回身點頭,甜甜一笑,和剛才那副黃毛模樣完全判若兩人。
看著她,高橋賢二又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女兒。
似乎再過幾年,自己的女兒就會是這副模樣。
而這時候,朱志峰的聲音再度響起:
“北島櫻衣小姐家里經營著一個小工廠,日子算不上非常富裕,但也算得上殷實。”
“可她卻流落了街頭。”
“陰差陽錯之下,我碰到了她,在了解了他她過去,又經過我親自認證之后,我終于抓到了那條把他們串到一起的線。”
“錢!權!色!”
“教會在普通人中間發展,給那些渴望不勞而獲的人一個寄托,然后把他們的錢撈走,把他們家里有姿色的女人帶走。”
“收到的錢,教會和這些議員們三七分成,女人也是一樣。”
“議員們拿到錢,要么自己享用,要么就用錢疏通關系,往上繼續爬,遇到錢疏通不了的關系,就讓教會找女人來疏通。”
“他們爬到合適的位置,又用手中的權力,來保護這些教會。”
“把這一切串聯起來,一切就都說得通了。”
“你只看到了澀谷區的青山光彥,但是你沒有看到千代田區的青山光彥,沒有看到中央區的青山光彥。”
“他們才是造成這一切的元兇,而更上面,是內閣,是首相。”
“他們默許了這樣的一個流程,所以,教會才得以如此肆無忌憚的發展。”
“我們的敵人從來都不是教會,甚至說,教會都算不上敵人。”
“真正的敵人,是這些掌握權力的議員!”
“從小到大,我一直聽著阿美莉卡的自由民主長大,可是萬萬沒想到,在宣揚阿美莉卡自由民主的日本,居然會有這樣骯臟齷齪的事。”
“查到這些,我就沒有繼續往下查了。”
“從很小的時候,我父親就教導我,一個昭和男兒,要有屬于自己的武士道。”
“從小,他也對我宣揚阿美莉卡的自由民主,同時還在叮囑我,要做一個自由的,能夠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武士。”
“在經歷過質疑和迷茫之后,我覺得我找到了屬于自己的新的武士道。”
“為了貫徹我的武士道,我開始尋找志同道合之人,準備做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
“我就在受害者中挑選合適的人,準備和他們一起,做驚天動地的大事。”
“所以就找到了你……”朱志峰再次回頭,目光在高橋賢二身上停留片刻,又輕輕搖頭:
“我一開始還覺得你可以加入,畢竟你的老婆孩子,都被別人開拓致死。”
“可我沒想到,老婆和孩子的死,似乎對你并沒有影響,似乎也并不在意。”
“她們三個,可真是倒了八輩子的血霉。”
譏諷的話語,并沒有讓高橋賢二跳起腳來,對方只是默默的坐在長椅上,默默的低垂著頭,似乎是在思考。
良久之后,他回過身,一雙眼睛死死盯著朱志峰:
“你想解決掉這些議員?”
“是的!”
“具體怎么操作?”
“調查取證!在拿到確切的證據后,直接對對方開啟審判!讓生與死,讓槍火之神,來審判這個家伙!”
中二病的話語,落到高橋賢二耳朵里,對方很自然地在腦海中翻譯出人話。
找證據,證據確鑿,殺人!
要殺人!
他的手在這一刻都忍不住顫抖起來,抖得非常狠。
就好像得了帕金森一樣。
旁邊的北島櫻衣見到這一幕,連忙拉開距離,生怕這家伙突然暴起,然后把自己弄死。
而旁邊的朱志峰就顯得很淡定,甚至還有心情笑。
因為他很清楚,面前這個人不是因為害怕而顫抖,而是因為興奮在顫抖。
那是極端興奮下,身體不受控制的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