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之間,包間里徹底安靜了下來,只有圓桌中央那一鍋菌子湯,在電磁爐的作用下,咕嘟咕嘟的翻滾著,發出清脆的聲音,同時也散發出誘人的清香,讓人忍不住食指大動。
如果是平常,他們一定會拿起筷子大快朵頤,可是現在。
卻是無人敢動。
桌子是一張大圓桌,一群人圍著桌子坐下,互相看著彼此,都想從其他人的臉上看出一些想法。
可在場的人都是千年的狐貍,萬年的王八,一個個都是老妖精,哪怕是林語,也是一個人精。
想從這樣的人臉上看到出異樣的想法,難。
時間就在這種沉默中一分一秒的溜走,在那個鬧鐘的倒計時,還剩下25分鐘時,北撣邦第二特區斯吳卡,再一次開了口。
他表情陰郁,眼中帶著一絲寒意,一字一句的問道:
“林先生,我知道我這一句話不該問,但我還是想知道,今天!”
“此時此刻,你在這里邀請我們吃飯,是以什么樣的身份。”
“是代表?還是你個人?亦或者……”
“是其他人?”
他的話音低沉,意思也非常明白,說完話后,就拿那一雙眼睛死死盯著林語,大有一種如果林語不說,他就魚死網破的意思。
而其他人的表情,也在聽到這些問題后發生了變化,不是很明顯,但依舊被林語收在眼底。
看著他們的反應,林語臉上露出笑容,依舊是溫和的笑,只是那笑容中又帶著一絲的殺意。
他抬起右手,手指彎曲,用骨節輕輕敲了敲桌面。
扣扣扣!
聲音清脆,但足夠可以把在場這些人的注意力拉到自己身上。
敲完,林語扭頭看著吳卡,神色平靜地問道:
“吳卡先生,你剛才問我以什么樣的身份和你說話,那我現在也用同樣的問題問你。”
“你以什么身份和我說話?”
“北撣邦第二特區司令吳卡,佤邦聯合軍總司令?”
“又或者是,一個普通的緬甸人卡?”
“沒有佤邦聯合軍總司令這個身份,你名字前面的那個吳,應該得去掉。”
“所以,你是以什么樣的身份,和我聊呢?”
把這個問題問出口,林語并沒有繼續和吳卡糾結,而是回過頭,重新掃視包間里的其他人。
剛才他和吳卡的那些話,不可謂不重,威脅的意思也拉滿了。
你可以是佤幫聯軍的司令吳卡,也可以只是一個普通的緬甸人卡,而這中間的區別,取決于態度。
想著這些問題,在場的人沒人敢和林語對視。
就這樣掃視一圈,將目光收回,林語平靜的嘆一口氣,整個身體靠在椅背上,雙手抱在胸前,二郎腳翹起,左腳開始抖腿。
抖了一會兒,他平靜地說道:“我什么身份,取決于你想和我怎么談。”
“我們萊茵鋼鐵集團,一直致力于為全世界的朋友,提供物美價廉的軍火,提供合適的軍事訓練,只要你有錢,什么都可以拿到。”
“這是第一個身份,一個全球知名的包含了多種產業的綜合性集團。”
“我手下的萊茵國際防務公司,致力于為全世界的朋友,提供物美價廉的軍事防務業務。”
“包括但不限于軍事訓練,物品人員保衛。”
“這第二個身份,一個知名的國際防務承包商。”
“當然,也有官方身份。”
“至于第四個身份,普通人林語。”
“這四個身份,你們可以隨便挑一個,隨便選。”
“但大家都是成年人,所以你們選好了,就不要后悔,因為成年人的世界沒有后悔兩個字,也沒有后悔藥可以賣。”
“明白嗎?”
這些話一出口,餐桌旁邊的人齊刷刷將目光投向吳卡,那眼睛里的殺意更濃了。
四個身份,萊茵鋼鐵集團董事長林語。
那還需要明示嗎?
華夏中央直屬國企,在全球都是排得上名號的軍事裝備商,幾個月前,甚至直接掏出了一艘1.5萬噸級的導彈驅逐艦,還往導彈驅逐艦上裝滿了導彈。
也就意味著他們如果想,隨時可以掏出更多的導彈驅逐艦。
那樣的導彈驅逐艦只需要一艘,往緬甸的仰光港一放,軍政府那幫人就會發瘋,然后瘋狂。
除此之外,他們還能提供各種武器彈藥!
物美價廉!
在場的人手下的武裝,其中有一些彈藥就來自這個公司,至于上一家從哪里搞來的這些彈藥,他們不得而知。
選擇和這個身份對話,純屬吃飽了沒事干,自己給自己找事。
至于第二個身份,萊茵防務公司總經理林語。
萊茵防務公司的大名,很不湊巧,前兩天才剛剛聽過。
畢竟參加利雅德那一次行動的雇傭兵中,有不少人就是他們緬甸出去的人。
去之前,還有很多人往家里發消息,說干完這一票就可以回家結婚,就可以金盆洗手。
然后就沒有然后了。
后來看到相關的新聞,只能說也就是沙特阿拉伯那幫人膽大,敢把這幫人放進去。
新聞里展現的火力在全世界都算得上是獨一份,甚至很多小國,也沒有這么強勁的火力。
后來,為了不惹上這位爺,吳努甚至還在暗地里找人學習過相關的資料。
至于學習的原因也很簡單。
因為橫穿緬甸的那條石油管道的安保工作,就是萊茵防務在負責。
然后自己還干不過。
如果嚴格算起來,在場的所有人,包括軍政府那幫傻狍子,大家都是叛軍。
因為軍政府那幫人也是得國不正,他們現在掌握的權利,都是從之前民選黨派手中搶過來的。
也是屬于叛軍!
而且根據小道消息顯示,在沙特和雇傭兵干仗的萊茵防務公司人員,只有很小的一部分,還有很大的一部分,散布在中東和非洲。
和這些人對上,說句難聽的,哪怕是緬甸軍政府,也得掂量掂量。
所以……
萊茵防務公司總經理這個身份,絕對不能聊!
第三個……
一群人更不想聊。
華夏參謀部林參謀,到了這個身份,意思已經非常明顯。
你們玩歸玩鬧歸鬧,別整天開玩笑,想死可以直說。
排除掉前面三個身份,只剩下最后一個,普通人林語。
但這個身份,又讓在場的人沉默。
不為別的,就因為他們了解華夏人,華夏人做事,向來都是事越大,字越少。
對方還想說話的時候,一般都是長篇大論,引經據典,然后滔滔不絕。
雖然聽不太懂那些話說的是什么,但只要抬杠就對了。
可如果對方不想說話,一般就只有幾個字。
所以,在場的人完全不敢相信最后這個身份普通。
也許這就是一個大坑,可問題是前面三個身份都不能聊,那就只能選最后一個身份。
良久,克欽獨立邦的司令丹塔做出了選擇,他對著林語微微一笑,小聲說道:
“我想和普通人林語聊聊!”
但是不知怎么的,丹塔在說完這句話之后,感覺渾身一涼,就好像是自己走夜路,栽進了一個大坑一樣。
在他說完話之后,林語并沒有急著回答,而是將目光轉向其他人,那黑色的眸子里,透露出一股詢問。
但是這幫家伙揣著明白裝糊涂,一個個在那里裝死。
又等了一會兒,沒有等到這些人的回答,林語干脆直接開口:
“彭明先生,你的選擇呢?”
彭明,是北撣邦第一特區司令,換一個說法,叫做果敢同盟軍。
突然被點到名字,他嘿嘿一笑,將目光投向丹塔,尬笑著回答道:“丹塔司令是我們上緬甸的榮耀,他家大業大,他都選了普通人,那我也跟著選吧。”
把選擇說出來,他就低下頭,也不再言語。
只是,他并不像他表現出來的那么安分守己,那低垂著的頭微微向左偏移,正用余光打量著身邊的人。
也就是北撣邦第二特區司令的吳卡。
被幾道目光盯著,吳卡糾結了一會兒,也用力點下頭:“我選擇和普通人林語說話!”
話音落下,他就感覺到那股落在身上的致命的目光,從自己身上挪開,挪到旁邊,北撣邦第三特區司令丹謨的身上。
和其他人不同,丹謨并沒有糾結,直接就選擇了和普通人林語對話,因為他控制的區域,并沒有和華夏接壤。
把他帶上,只是一個順帶的。
北撣邦第三特區,在北撣邦和南撣邦之間,還有另外一個名字叫做山地特區。
也不是一個善茬子。
丹謨旁邊,是東撣邦第四特區司令丹杰,看上去40來歲的年紀,矮瘦矮瘦的,脖子上掛著一串佛珠,眼睛里閃爍著兇光。
在林語目光落過去的同時,他立刻抬起手,表示要和萊茵鋼鐵集團董事長林語對話。
面對他的選擇,林語依舊沒有搭理,只是輕輕點一下腦袋,就把目光落到北撣邦司令吳努身上。
也許是覺得自己地盤大,有更多的話語權,吳努用力點一下頭,沉聲說道:
“我選擇和您聊一聊官方些的,正式一些的消息。”
他話音很輕,也很堅決,聲音還未落下,圓桌旁的人在剎那間抬起頭,不約而同地將目光投向他。
其中,以丹塔的目光最為怪異。
畢竟他們倆的實力,算是旗鼓相當。
可是面前這個家伙,居然敢有膽子,去找參謀部的人對話,不知道是該說他藝高人膽大,還是找死。
但是……
隱隱約約有一種期待是怎么回事?
在吳努開口之后,剩下的幾個人還不等林語的目光落過去,他們就紛紛抬手,做出了自己的選擇。
“我們北撣邦第五特區選擇和普通人林語對話。”
“我們北撣邦第七特區也是。”
“我們東撣邦也是!”
等東撣邦的人說完話,包間里又再一次安靜下來,因為只剩下最后一個人,同時,也是在場緬甸勢力中最強的人——緬甸軍政府中央軍區司令丹木。
被眾人的目光看著,丹木輕輕搖頭,露出一臉和藹的微笑:
“我自然是選擇和萊茵鋼鐵集團董事長林語先生聊天,畢竟,我們雖然是軍政府,但我們也得管民生。”
“林先生來我們緬甸投資,我們舉雙手歡迎。”
把客套話說完,丹木沖著在場的眾人微微一笑,就乖乖的坐在椅子上,不再繼續言語。
回憶了一下幾個人的選擇,林語第一時間看向吳努,薄薄的嘴唇輕啟,隨口吐出話語:
“我之前警告過你,我不希望有人通過你的底盤,把毒品賣過去,也不要搞事。”
“你把我的話當耳旁風,現在我就告訴你,12小時之內,把這些人的名單給我。”
“然后把你放在邊境線的那幫王八蛋帶回。”
“這話,我也只說一次,沒有下次。”
“下次,別說不教而誅!”
鏗鏘有力,但是又充滿肅殺之氣的話語,在房間里回蕩,震得人心神不穩。
聽到這幾句話,吳努的眼睛在一瞬間瞪大,他不敢相信,這樣的幾句話,會由面前這個年輕人說出來。
他想反駁,可是對面的年輕人并沒有給他機會,而是直接抬起手拍了拍。
啪啪啪的鼓掌聲響起,包間房門隨之被推開,幾個身穿軍裝的人走進房間,在他們懷中,還抱著一個衛星電話。
這幾個人和林語對視一眼,直接來到吳努,將衛星電話遞出:
“吳努先生,請!”
看著遞到眼前的衛星電話,吳努的身體忍不住顫抖起來,他想說兩句,可是心中的恐懼讓他幾次張不開嘴。
好不容易克服恐懼張開嘴,卻發現那些字一個都吐不出來。
從始至終,自己的目的都只是膽大妄為一點,借機撈一點好處。
可是萬萬沒想到,好處沒撈到,居然撈到了這么一句話。
不教而誅!
這tmd!
上一次接到這句話的國家是越南,到現在為止,十幾年過去了,越南邊境線上的地雷都沒排完,而越南還是女多男少的狀態。
整整十幾年!
再上一次,是tnd印度。
那個南亞次大陸最強的國家,可以按著周邊幾個小國家吊著錘的印度。
就這一句話過后,印度差點遷都。
新德里差一點就變成了新新德里。
自己是何德何能,能夠嘮叨這么一句話?
有那個必要嗎?
有必要嗎?
巨大的恐懼,強迫吳努從椅子上滑落,慢慢滑到地上,很自然的滑成一個下跪的造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