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別管那是一個零件還是一個設備,你只需要告訴我能不能做,能做我們就繼續往下談,不能做,那我們現在就把電話掛掉。”
電話里的聲音似乎帶著一點點怒氣,還有一點點不耐煩,似乎下一秒就會談崩。
而電話另一頭的林語,也徹底從懵逼狀態清醒過來,看著手中的電話,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前幾天才從周昌耀口中得知,阿美莉卡人也準備開始低軌道空間的爭奪,對方還想著從自己這里搞一點消息。
原本都沒抱太大希望,現在,這消息居然就這么送到手上了?
原子鐘,原本是物理學家們用來探索宇宙奧秘的一個計時裝置,這東西的精度極高,用來探索宇宙動不動就是億年的時間,算是勉強夠用。
但是,在太空軍事競賽開始后,這個東西,很突然的,就變成了一個國家必不可少的東西。
太空軍事競賽,首屈一指的就是導航系統,而導航系統,偏偏又繞不開原子鐘。
衛星漂浮在地球軌道上,以每秒十幾公里的速度運行,只要衛星和地面站的時間誤差超過一秒,那衛星和地面站解算的數據,就會差上十幾公里。
所以,衛星就需要攜帶準確度極高的原子鐘,從而保證衛星的時間和地面時間一致。
而銫原子鐘,又是各種原子鐘里,性能比較好,誤差比較低的原子鐘。
現在,格雷布這個家伙,天堂有路他不走,地獄無門他自來投。
跑到自己手里問能不能做銫原子鐘,那他算是踢到鐵板了。
調整了一下心態,讓心里帶著一點點怒氣,林語淡定的問道:“你要多大精度的?精度要求太高的,我們做不了,而且伱也買不起。”
“不過……你拿銫原子鐘干什么?那東西只能用在衛星上面,你那個破皮包公司,難道現在還開始涉足航空航天?”
“聽你哥我一句勸,那東西不是一般人能觸碰的,一次火箭發射幾十億美元成本,稍有不慎就會傾家蕩產。”
“這是現實世界,不是你們阿美莉卡好萊塢拍攝的電影。”
“電影里面,你們可以用蒸汽飛船上太空,你們可以賣掉月球,你們可以搞太空營救。”
“但是現實世界,你所有的這些都需要成本,航空方面用的零件,每一個都是天價,只要數量往上一堆,就可以把一個公司搞破產。”
“所以,你還準備要原子鐘嗎?”
阿靈頓,聽著這夾槍帶棒的話,格雷布忍不住轉頭看向父親,他伸手捂住話筒,稍微糾結了一會兒,用很小的聲音說道:
“林語知道銫原子鐘的用途,但是他沒有拒絕,沒有說這東西能不能做,而是直接問要多大的精度。”
“所以我懷疑,他們確實能夠做原子鐘,只是這種原子鐘的精度,或許沒有我們應用在gps上的精度高。”
這兩句話,讓德納陷入了沉默,阿美莉卡的gps系統上,那些銫原子鐘的精度可以達到10的13次方。
說人話,那就是這個原子鐘走1萬億秒,才會出現一秒的誤差。
而這個時間,需要整整31709.79年。
當然,這一切都是官方數據,也是來自航天局的數據,至于真假,他不知道。
因為他不可能在31709.79年之后,從墳里爬出來,拿著那個銫原子鐘,對其他人大聲宣布說這個原子鐘真準。
3萬多年,他骨頭都爛成渣子了。
現在林語問要多大精度,卻是又讓他犯了難。
gps衛星上的原子鐘精度很高,可是整個獅子座計劃,需要用到1.7萬顆衛星,如果全用這樣的原子鐘,那他們完全不用去搞衛星,可以直接去開一個原子鐘工廠,直接生產原子鐘,就可以賺得盆滿缽滿。
而且,在1.7萬顆衛星的加持下,也沒必要用那么高精度的原子鐘。
精度下降一點,其實也無所謂。
想清楚這些,德納伸手拿過電話,調整了一下嗓音,對著電話里說道:
“我們需要精度在5000年左右的銫原子鐘,如果你能做,那我們就還有更多的合作機會。”
“我們還有更多的零件,但是如果你不能做,那你就只能對著這些到手的油水揮手告別。”
“你能明白嗎?”
聲音很沙啞,如同拿著一塊鋸片,在生銹的鐵板上刮蹭一樣。
萊茵鋼鐵,聽到電話里傳來的聲音,林語伸手摳了摳鼻子,用很嫌棄的話語對著電話里問道:
“我親愛的德納先生,您能不能告訴我,你們的價格是多少呢?”
“你要知道,那東西是非標貨,我們的工人講究的就是三年不開張,開張吃三年。”
“那東西如果數量少了,價格就必須要高。”
“數量多了,價格自然可以往下談,而且這東西還得有配套的時間頻率溯源檢定系統,你們阿美莉卡采購,那我肯定得用你們的編程方式,還有操作習慣來制作,您在說能不能做之前,您得先說一下您的價格。”
“您要的原子鐘的精度,還有您的收貨時間,取決于您的價格,還有打款速度。”
“想清楚了,你給我發個短信,把款打了,您的銫原子鐘就會漂洋過海來到你的手里。”
“如果不打款,當我沒說。”
“最后,不要在你們阿美莉卡時間中午12點到下午6點之間給我打電話。”
“掛了!”
掛掉電話,林語一看時間。
早上5:34。
這幫該死的阿美莉卡人,打個電話都不會挑時間,一點長進都沒有。
伸一個懶腰,在衛生間洗漱一番,眼看時間已經過了6點,林語拿起手機,找到周昌耀的私人號碼,順手撥了過去。
幾秒鐘后,電話接通,周昌耀爽朗的聲音從電話里傳來:
“喲,什么風把你林大廠長大清早的從床上吹起來了?”
“我可是聽他們說,你一般都睡到8點才起床,9點才慢悠悠的到辦公室,怎么6點就想著給我打電話了?”
聽完爽朗的聲音,林語整理了一下語言,飛快的說道:
“您老人家之前說的,阿美莉卡已經入局,正在布置低軌道空間爭奪。”
“然后就在一個多小時前,從我手里高價倒騰物資的德納給我打電話了,他向我購買銫原子鐘。”
銫原子鐘幾個字出口,電話里的人很明顯愣住了。
過了好幾分鐘,周昌耀恍然大悟的聲音,才終于從電話里傳來:
“你不會想告訴我,他們的低軌道空間爭奪戰,最終的執行,落到了那個德納手里。”
“然后那家伙還想炮制之前的武器裝備采購,他拿大頭,然后你拿小頭,幫他洗錢?”
吞吞吐吐的說出了心中的猜想,電話里傳來的聲音就變成了長吁短嘆。
畢竟這件事實在是有些太過離譜,泥葡萄即便是說出去,也會有大部分人選擇不信。
畢竟,那可是阿美莉卡。
那可是世界的燈塔,燈塔怎么會向一般的凡人購買裝備呢?
此起彼伏的長吁短嘆中,周昌耀突然叫了一聲:
“等等……”
“等一下,你這么一說我想起來了,凌晨收到的消息,那個什么華盛頓阿靈頓縣。”
“在大概是我們這邊晚上10點左右的時候,發生了一次恐怖襲擊,然后襲擊的對象,好像就是德納。”
這一刻,驚訝的人換成了林語。
同時,他也有一絲慶幸,慶幸這個合作伙伴沒有死,自己可以繼續從他身上撈錢。
如果這家伙死了,自己就少了一條來錢的路子,自己身上的重擔,會立刻超級加倍。
在慶幸之余,他又很想知道,到底是哪個王八蛋,哪個王八羔子,居然想對他的大主顧下手。
別讓他逮到,如果逮到是誰,一定要弄死對方,一定要把對方千刀萬剮,剝了他們的皮,抽了他們的筋,讓他們知道,一個窮瘋了的人,到底會有多么瘋。
就在他胡思亂想的時候,周昌耀奸詐的話語,又從電話里傳來:
“給他弄,如果你們的技術不夠,我這邊找人過來幫你們弄。”
“他們動用銫原子鐘,那就說明這個原子鐘最終會落到導航衛星上面,只要稍微動一點手,到時候就是我們的天下。”
“你放心去做,我這邊去找人商量一下。”
話剛說完,周昌耀就掛掉了電話,只剩下林語拿著手機,坐在床上發呆。
現在才6點過,還不到他上班的時間。
將手機屏幕按滅,林語往床上一躺,伸手拉過被子,睡覺。
阿美莉卡,阿靈頓。
德納父子倆盯著桌上的文件看了許久,終于還是決定找一個專業人士來解答。
思來想去,德納拿起電話,將電話打給了航天局局長考克,畢竟相對于認識的其他人,只有這位航天局局長,算是一個真正的專業人士。
經過德納的簡單復述,考克輕快的聲音,從電話里傳出:
“導航用的銫原子鐘精度高,是因為衛星數量比較少,對時間的精度就要求特別高。”
“整個獅子座計劃,有1.7萬顆衛星,這么多衛星可以隨時隨地遍布世界各地。”
“所以這些衛星的銫原子鐘精度,可以適當的降低,按照一般的數據估算,1000年一秒的級別就夠了。”
“按照我們的生產成本,一個原子鐘的價格大概是20萬美元。”
“精度更高也是浪費錢。”
“還有,我聽到的小道消息,說弗吉尼亞州的警察,已經掌握了重要線索,找到了襲擊你的人的幕后主使者。”
“你要不要猜一下,是誰?”
找到了襲擊自己的人的幕后主使者?
這句話讓德納再次陷入瘋狂,要不是他為人謹慎,要不是他以權謀私,找人調了一輛有防彈功能的福特,那此刻的他,要么在醫院,要么在棺材里。
現在找到了幕后的指使者,那就必須讓對方知道,誰才是阿美莉卡的老大!
右手緊緊握住電話,稍微吸一口氣,德納小聲問道:
“是誰?”
下一秒,答案傳來:“波音。”
“聯邦調查局的人,在下午吃飯的時候找到我,問我獅子座計劃相關的細節。”
“然后,來和我聊天的那個人,似乎是準備向你賣一個好,他透露了一些細節。”
“就是昨天,阿靈頓西部方向,有一個小鎮叫雷斯頓,我想你應該聽說過。”
“然后這個小鎮的警察,昨天接到一樁報案,有一輛車撞在路邊,車上的人死了。”
“但是他們在核實這兩個死者的身份期間,在對方身上發現了一個筆記本。”
“筆記本的內容,是格雷布的生活起居。”
“那個小鎮的警察昨天就提交了筆記本,但是,一直到今天下午,聯邦調查局才收到這個筆記本。”
“收到這個筆記本,聯邦調查局的人根據筆記本上的內容,第一時間趕往波音公司,找到了筆記本上的幾個人。”
“在聯邦調查局的拳頭面前,那幾個人承認,準備用卡車給你們一個見面禮。”
“但是,他們還沒來得及實施,你們就遭遇了槍戰,而聯邦調查局的調查,也側面證明了這件事。”
“最后,就是根據聯邦調查局探員的說法,他們說這批子彈,是來自俄羅斯。”
說到這里,考克停下了后面的敘述。
作為多年的老朋友,他相信德納能夠聽出話里的意思。
豪宅里,德納聽著電話里的聲音,將面前的紙張團成幾團,隨手放在桌上,時不時拿起一個紙團碰一下其他的紙團。
越是碰撞,他臉上的表情就越是凝重。
俄羅斯,因為前蘇聯的原因,和阿美莉卡一直不對付,而國內的各個部門,尤其是情報和海軍部門,為了拿到足夠的錢,一直都在宣揚俄羅斯威脅論。
可是,有句古話叫做最了解你的人,其實是你的敵人。
在中東待了幾年,德納認為自己算得上是一個俄羅斯問題專家。
俄羅斯的情況,比紙面上和眼前看到的情況還要糟。
最直觀的表現,就是俄羅斯無法維持龐大的間諜行動經費。
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在進入新世紀之后,俄羅斯的間諜可謂是一代不如一代,與其相信那些俄羅斯間諜能夠策劃一起,針對自己的大型暗殺行動。
還不如相信老母豬上樹。
畢竟老母豬真的會上樹。
所以,波音其實想對自己下手,但是在他們下手之前,有人搶先出手了,搶先將水攪渾。
這股勢力,能夠悄無聲息的監視波音公司的人!
同時還能做到悄無聲息地對波音進行栽贓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