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學校教務處的路上，包明輝一直在低著頭，一邊走，他一邊鬼鬼祟祟地看向周圍，似乎在害怕其他人看他。
林語兩人走在旁邊，對于他的動作，兩人都看在眼里，但是，都沒有選擇多話。
燕京工業大學的行政樓，比萊茵鋼鐵的行政樓要氣派，也要更大。
站在這座新修的大樓面前，錢多多仰著脖子，從下到上仔細打量一遍，呆呆地問道：“廠長，咱們什么時候也能有這么一棟豪華的大樓啊？”
“就咱們那小破辦公樓，看起來都掉價。”
說著，他回過身，指向三人左后方，那里也是一棟大樓。
但是大樓懸掛的牌子，是酒店。
很大氣。
隨意地瞥上一眼，林語就收回了目光，酒店可以建，但不是現在。
那個破招待所都沒幾個顧客，花那些冤枉錢干什么？
抬手指一下前面，他溫和地看著包明輝說道：“包組長，我們對這里人生地不熟，那就麻煩你帶個路。”
看著這棟剛修起來沒有多久的大樓，包明輝苦笑著搖搖頭，仿佛用盡全身力氣一樣，邁步走向大門。
剛走到玻璃門旁邊，正好和里面出來的兩個人撞上，他們似乎認識包明輝。
看到對方，笑呵呵地打起了招呼：“包老師下午好，是不是又有哪個學生談戀愛了？”
“沒有沒有！”包明輝回了一句，帶著林語二人走進大廳，走向電梯。
在電梯里按下13這個數字。
電梯上行，十來秒鐘的功夫，13層到了。
包明輝站在電梯門出口處，呼吸也變得沉重起來，電梯門關到第三次的時候，他突然伸出手，將關閉的電梯門再度打開，隨后一步踏出。
這一刻，他不再垂頭喪氣，而是充滿了決絕。
腳步生風，只用了十幾秒的功夫，他就走到了這一層樓最里面的校長辦公室門前。
輕輕敲響了房門。
幾分鐘后，校長辦公室里，等燕京工業大學校長石遠搞清楚情況，他整個人已經愣住了。
他是萬萬沒想到，魔都交通大學那堆破事兒，居然到現在都還沒有平息。
居然還有余波。
但是……
將目光投向面前的兩個年輕人，他臉上充滿了不相信，無他，主要是面前的人實在是太年輕了。
年輕到過分。
自己當時在他們這個年紀，正是在……
算了，反正太年輕，嘴上沒毛，辦事不牢。
正當他準備詢問時，一份牛皮紙袋裝著的文件，被送到他面前，同時，還有林語的話：
“這份文件，是我去求來文件。”
“石校長如果不相信，可以電話聯系魏公村汽修學院司空騰校長，還有燕京五道口小飛機實踐學院吳世鋼校長。”
“我知道這有些匪夷所思，但這的確是事實。”
“世界在變化，我們要做的應該是認真找出問題所在，然后改變問題，然后奮起直追。”
“不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聽到兩個熟悉的名字，石遠沒有反駁林語的話，而是伸手拿起文件，將文件抽出，仔細看了起來。
有文件編號，有發文件的部門。
再加上這熟悉的口吻和后續的附件名單，石遠心中所有的懷疑都被按了下去。
名單上的人，原本都是各大學校，各大研究所芯片研究方面的中流砥柱。
但就因為和413芯片項目有過合作，現在全都被進行了雪藏。
重要項目拿不到，重要職務坐不上，但起碼衣食無憂，還活著。
算是個倒霉鬼。
但就算是倒霉鬼，也比那幾十號核心人員吃花生米強。
能夠準確無誤拿到這些人名單，還有現在居住，工作地址的人，能量很大。
不動聲色地將文件放回，遞還給林語，石遠拿起桌上的電話，打給教務處，讓對方在半個小時內，將檔案轉移的工作做好，同時將包明輝的檔案送過來。
吩咐完畢，他走出辦公桌，來到林語對面坐下，搓著手，笑呵呵地問道：
“林總既然要搞芯片，那不知道缺不缺人手？”
“我們學校還有很多芯片相關專業的研究生，因為413項目的原因，他們現在也有些無所事事。”
“去國外吧，好多人手里沒錢，出去了也活不了。”
“原本國內的研究所還需要他們，但是413那項目整了一招，好多研究所都推遲了項目。”
“私營企業，又用不上。”
“辛辛苦苦學了好幾年，走出校門，一身所學無處用的感覺不好受。”
“如果林總缺人，我現在就給他們打電話，把人撈過來。”
“工資不是問題，年輕人嘛，出來社會啥也不懂，應該多鍛煉鍛煉。”
至于一開始對包明輝去向的擔憂，早就被他拋諸腦后，現在，是就業輔導時間！
聽聞石遠的話，林語沒有第一時間拒絕，也沒有第一時間答應。
略微沉默幾秒，他扭頭看向錢多多，說道：“小多，記一下。”
“回去之后就組織研發部的人，讓他們來一趟工業大學，招幾個合適的人過去。”
在他的吩咐下，錢多多拿出筆記本，開始記錄相關的行程。
等他寫完，校長辦公室房門再一次被人從外面推開，教務處的人到了。
手里拿著一個厚厚的牛皮紙袋，牛皮紙袋的封口處，還有一點濕潤，那是剛貼上去的封條。
封條上，還印滿了紅色的印章。
牛皮紙袋在石遠手中停留不超過三秒，轉手就到了林語手中，最后進了錢多多的袋子。
拿到需要的東西，林語帶人提出告辭。
走出行政樓，站在陽光下，林語從懷中取出一張名單遞給包明輝，說道：
“這張名單上，還有幾個人，和你一樣，都是被波及的倒霉鬼。”
“他們就在燕京，你的任務就是把這幾個倒霉鬼給集合起來。”
“在一周之內，到萊茵鋼鐵報到！”
“小多，給錢！”
錢多多拉開衣服拉鏈，從左胸口的兜里取出一個信封，還有和名單對應的合同交給包明輝。
信封剛入手，憑借著手感，包明輝立馬知道，這是兩萬塊錢。
手指搓著信封，他滿臉古怪地對著林語說道：“伱就不怕我攜款跑路？”
聞言，林語歪著頭，露出一口大板牙，笑著回應道：“你可以試試！”
陽光照射在他的大板牙上，是那么的親切，和藹，慈祥。
“哎——”嘆一口氣，包明輝認命地將信封塞進胸口，轉過身，雙手插在兜里走出工業大學校門。
看著他消失在校門口，林語手一揮：“走，買票去哈城！”
五道口（男子）職業技術學院門前，包明輝仰起頭，看了一會兒那華貴的校門，輕嘆一聲，邁步走進學校。
剛走了兩步，他就走向路邊的花壇，在花壇上坐下，等待校車到來。
這學校稍微大了一點，走路得把人走死。
不多時，前往工程物理系方向的校車到來，包明輝伸手攔下，樂呵呵地坐了上去。
十幾分鐘后，校車在工程物理系大樓門前停下。
還沒下車，包明輝就看到了那個蹲在路口的瘦削中年人。
中年人留著一個偏短的七分頭，戴著眼鏡，上身一件很普通的白色襯衣，下身是黑色西裝褲和運動鞋。
正蹲在地上，手里抓著一根樹枝，在地上不停地畫圈，時不時抬一下頭，似乎是在等人。
包明輝走下車，在花壇里折了一根樹枝，拿在手里走到中年人面前蹲下。
跟著一起畫圈。
畫圈的動作被人打擾，中年人抬起頭瞥一眼面前人，發現是約自己出來的人，隨后又低下頭，繼續畫圈。
兩個人的動作，引起了周圍學生們的好奇，但是在知道中年人的身份后，又紛紛挪開目光，感覺像是看瘟神一樣。
學生們的目光，地上的兩人都沒太在意。
等了一會兒，等到蹲得雙腳發麻，中年人才抬起頭，抬手指向旁邊的公園：
“走吧，去公園里面找個地方坐著聊。”
說完，也不等包明輝回應，他獨自走了過去。
等包明輝再次跟上，他已經坐到了公園中的一個石凳子上。
手中那根樹枝依舊沒有放棄，依舊在不停地在石桌上寫寫畫畫。
包明輝在對方面前坐下，輕聲問道：“最近怎么樣？”
問得非常真誠，言辭非常懇切。
聽到這話，中年人終于停下動作，自問自答道：“怎么樣？”
“人還活著，還沒死，一日三餐不愁，就這樣了。”
“你呢？有望成為青年學者的人，變成了輔導員，工資還夠花嗎？”
“不夠！”包明輝坦然承認了工資不夠，然后，他就從懷中取出那個還未開封的信封和名單，隨手丟到桌上：
“所以，我找了一個新工作，確切的說法，是工作找到了我頭上。”
“然后對方自稱是當初舉報413項目的人，現在邀請我去參加他們的芯片研制工作，負責芯片的檢測工藝。”
“至于他們的公司，叫萊茵鋼鐵。”
“這錢，就是剛剛他們給的召集費，你在他們的名單上，對方讓我召集你們，一起去魯省報到。”
“我現在想問一句，你對這個公司，有幾分了解？”
對面，中年人很自然地丟開樹枝，先拿起桌上的信封拆開。
信封里，是鼓鼓囊囊的兩沓錢，還用塑料薄膜包著，拆開塑料膜，還能聞到一股淡淡的香味。
手指從鈔票上劃過，全是嶄新連號的真鈔。
兩萬塊。
在市區，合適的樓盤可以買大約5個平方。
放下鈔票，中年人又拿起桌上的名單，名單上，五道口（男子）職業技術學院除了他，還有兩個人。
只不過那兩個人是計算機系的人。
把這些名單全部過濾一遍，他看向面前的包明輝，問道：“你的想法呢？”
“我已經和他們把合同簽了！”包明輝雙手一攤，說出經過。
話說完，他又拿出懷中的合同，輕輕放到桌上。
看到第一頁的復印件，中年人瞳孔下意識一縮。
這……這文件的口吻不太對！
放下合同，他看向包明輝，問道：“另外兩個人，你通知了沒？”
“通知了，算算時間，應該也到了！”
他話音剛落，手機就響了起來，接通電話，和對面的人說上幾句，兩個中年男人就出現在旁邊的小道上。
這兩人剛一出現，就熱情地打起了招呼：“茍鳴！”
“包明輝！”
“鐘仕雄！”
“文西！”
把兩人拉到石凳字旁坐下，包明輝說清楚來龍去脈，直截了當地說出自己的想法：
“我準備去這個萊茵鋼鐵一雪前恥，你們去不去？”
此話一出，文西三人下意識看向彼此，想從對方臉上看出彼此的打算。
如果是其他一般的學校，或許三人不會有一絲一毫的考慮，收拾好行李直接就跑了。
但這是五道口（男子）職業技術學院，全華夏最頂尖的兩所學府之一。
多少人想進都進不來。
413項目的問題，學校給的處罰也只是留校。
這個問題不大不小，不上稱屁事沒有，過幾年說不定大家都淡忘了，就能再度出山。
就在這時，剛到的文西突然舉起手，對包明輝問道：“對方能夠給多少項目資金？”
“項目組有多大？”
“具體的芯片要求呢？”
包明輝搖搖頭：“不知道！所以我才會問茍鳴知不知道這個公司。”
“不過，對方在和我們學校的校長交談時，說燕京五道口小飛機實踐學院校長知道他們。”
“我和吳世鋼校長見過幾面，還算比較熟，我來打電話問問！”接話的人，是一旁的鐘仕雄，他動作很快。
十來秒鐘的功夫，電話就撥了出去，等到鐘仕雄半知半解地將來龍去脈說完，對面的吳世鋼炸了。
一頓優美的C語言從對面輸出過來。
“林語那小王八蛋研發芯片為什么會找你們？MD其他學校的研究中心都有了，就我們沒有，他居然還敢貪多嚼不爛去搞芯片？”
“艸！他人在不在？他是不是在五道口？我馬上過來！”
“他不在？”
“他不在你們打電話搞毛？”
“掛了！”
雖然言語很暴躁，但是，石桌旁邊的四個人也聽出了名堂。
那就是萊茵鋼鐵，還有那個沒見過兩次的林語，絕對不是什么弱雞！
反而是一條過江猛龍。
面對過江猛龍，最好的辦法，是打不過就加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