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發了？
什么事發？
對于突然出現在面前的手銬，還有突然闖進來的人，維加腦海中閃過了兩個大大的問號。
自己不應該是在商務談判會上嗎？既然是商務談判會，那這些人突然出現是為了什么？
手銬，他自然很清楚，那是抓人用的，全世界通用，但是抓自己？
開什么國際玩笑？
他下意識低頭，看向放在面前的那堆文件。
這堆文件內容都是公開的，唯一能夠說有問題的，就是歐盟所謂的75號法案，只有這份文件是假的，是自己編造的。
因為今年的老爺們比較懶，才用了一半的編號。
對方如果用這個做文章，也只能譴責自己，畢竟國際商務談判中，用一些欺騙手段，再正常不過。
不核實相關信息，就盲目簽署合作協議，那是傻子。
所以，事發的不是自己，而是對面的人。
短暫思考之后，他果斷將目光鎖定對面徐城的人。
察覺到他的目光，徐城這邊，面前牌子是規劃局局長的人站起身，目光盯著余明，質問道：“你們是誰？”
“沒事就給我出去，這里在商務談判，有事往后挪！”
在場的人中，只有陳春生見過林語，盯著這個年輕人看了一會兒，發現對方臉上只有那淡淡的微笑，不帶一絲一毫的害怕。
似乎，今天的這一切，都在他的算計之中。
他微不可察地回頭看一眼葉明山，主動站起身，話語冰冷地對著林語開口，主動替對方介紹起身份：
“林總，今天是我們和卡雷投資商談的日子，還請您先出去，如果您有要事，我們可以換個時間聊。”
說完，他立馬轉身，看向身邊的同僚，輕聲道：“林語，前段時間，蘭陵那邊不是有一個衛星制造中心落成了嗎？”
“那個衛星制造中心，就是這位林總的。”
聽完陳春生的解釋，徐城這邊的人表情十分精彩，有的是高興，有的是厭惡，而最多的，是笑。
皮笑肉不笑的假笑。
陳春生的解釋，讓林語好奇地抬頭，但是目光只是在對方臉上停留片刻，就再次低下頭。
然后，他拿起桌上的文件，笑呵呵地起身，來到維加幾人身后，一只手肘壓住這個卡雷投資魔都分部的負責人。
將文件遞到對方面前，輕聲問道：“你說，如果讓歐盟的人知道你在商業談判中，偽造了他們的官方文件，伱會吃多大一個罰單呢？”
“歐盟今年第75號法案，歐洲老爺們的工作效率要是有那么高，至于怕蘇聯怕成那個鬼樣子？”
話語出口，許久沒有得到回應，林語伸手一推坐在維加身邊的蕾芙麗，把這個長相還過得去的女人推到旁邊，拉過椅子，騎在椅子上，背靠會議桌坐了下來。
很沒禮貌。
但是，很舒服。
他就這樣坐在維加面前，笑盈盈地看著對方，過了一會兒，發現面前的人實在是太過淡定了，他索性追問道：
“你是不是覺得，你們目前還只是涉及商業談判，所以我們拿你沒辦法？”
此話一出，一直沒有表情的維加，臉上終于出現了變化。
他慢慢扭頭，看向旁邊的年輕人，眉頭也跟著皺了起來。
這年輕人的眼睛，給他一種能夠看透世間萬物的感覺，很……很不舒服，坐在對方面前，有一種被看透的異樣感。
就在這時，林語很突然地問出一句：
“維加先生，卡雷投資的薪水，五角大樓的薪水，哪邊更豐厚一點？”
聲音很輕，但整個整個鬧哄哄的會議室，卻因為他這一句話，在一瞬間就安靜了下來！
甚至連蕾芙麗四人，也將驚詫的目光投向維加。
五角大樓。
阿美莉卡軍事核心！
可問題在于，他們只是一個投資公司，任務是到處尋找合適的投資企業，然后壓低對方身家，拿到股份，然后從對方身上榨取利潤。
這……怎么看都和五角大樓扯不上關系。
至于徐城這邊的人，此刻一個個心涼如水。
想要把手里的包袱都丟掉，然后就找了一個外國的投資公司，可是萬萬沒想到，這投資公司的負責人，居然能和五角大樓扯上關系。
這可……
被一群人盯著，維加依舊表現得非常淡定，他慢慢抬起頭，同時左手抬起，將林語的手擋開，平靜地反問道：“證據呢？”
聞言，林語臉上綻放出笑容，這一下讓他變得更加帥氣。
右手食指指向面前的人，樂道：
“嘴硬！死鴨子嘴硬！”
說著，他很自然地抬起手，而余明，也很自然地從懷中取出一份文件，放到林語手中。
轉過手，這份文件就到了維加面前。
看到照片上的標題，維加心中駭然，整個人身體不受控制地起身，跌跌撞撞地向后退去，才退了兩步，就退到了墻邊。
背靠著墻，這個人高馬大的老外眼中閃過一絲兇狠，拳頭捏緊，剛準備魚死網破，腹部就結結實實地挨了一拳。
林語干的。
風輕云淡卻又極其兇狠的一拳，看得余明幾人忍不住倒吸涼氣。
吩咐人上前把人架住，他這才掏出證件，遞到蕾芙麗等人面前，笑著說道：
“自我介紹一下，安全局華東地區負責人余明。”
“幾位，因為一些不太愉快的原因，幾位需要和跟我們走一趟，去接受一下調查。”
“如果各位沒有問題，也就是浪費兩三天時間而已。”
“還請不要誤會。”
維加的反應被其他人看在眼里，他們心中那懸著的心，在這一刻終于死了。
這家伙是真的有問題。
知道今天這一關無論如何都過不了，唯一能做的事，就是主動配合。
于是，蕾芙麗四人也沒有過多糾結，主動站起身，配合余明的動作，慢慢走出會議室。
不大功夫，剛剛還很亂糟糟的會議室又一次安靜下來，徐城的一群人，都不約而同地地將目光鎖定林語。
他和余明一起來，余明走了。
他沒走。
得，要出事。
徐城一方，因為陳春生和林語見過一面，于是，他就成了代表，慢慢來到林語面前，小聲問道：
“林總，你今天來，是有別的事？”
“徐城機械制造公司！”看著面前人，林語直截了當地說出自己的來意。
目光掃過在場的其他人，繼續補充道：
“之前我聽說徐城機械制造公司在進行改制重組，要進行技術升級。”
“索性就趁著上一次蘭陵衛星制造中心落成，和陳市長聊了一下。”
“當時我給他的方案是合作共贏。”
“但是我沒想到，各位為了不和同胞合作，居然舍得將這么大一個工廠賤賣。”
“還是低聲下氣的賤賣。”
“這個消息，讓我很痛心。”
“索性我就找了一下上面，上面的意思，肥水不流外人田，反正你們賤賣給別人是賤賣，賤賣給自己人也是賤賣。”
“你們能3.5億美元賣給別人，不如直接丟給我管理。”
說到這里，他就停下話語，對著錢多多點一下頭。
而一直站在門口的錢多多收到信號，抱著手里的文件走到徐城的一群人面前，抽出一個牛皮紙文件袋遞過去。
牛皮紙文件袋開口處，貼著一指寬的白色封條，封條上還有鮮紅色的印章。
沒人敢接。
陳春生索性又繞了回來，接過錢多多手中的牛皮紙袋，打開。
里面是一份決議。
鑒于徐城市在地方企業改制過程中，出現對合作方審查不嚴的情況，因此作出額外要求。
1.責成徐城配合萊茵鋼鐵集團，完成對徐城市機械制造公司的改造工作。
2.此次改造過程中，重新劃分相關管轄權。
徐城市獲得改造后徐城機械制造公司30股權，可以獲得分紅權力，但是無實際管轄權。
萊茵鋼鐵集團用技術獲得70股份，一切發展方向管理，均由萊茵鋼鐵集團負責把控。
3.相關稅收，按照屬地原則繳納，徐城市在相關稅收政策上，不得故意刁難。
看完內容，陳春生立馬又看向文件下面的日期。
2003年5月16日。
是昨天。
捏著這份文件，他雙手忍不住顫抖起來，腦袋也在這一刻慢慢抬起，滿臉不可思議地看向對面的年輕人。
按照這個時間推算，徐城這邊剛開始談判，這年輕人就去找了相關部門，然后相關部門進行調查。
最后，就有了自己手里這一份文件。
這年輕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隔壁蘭陵市什么時候出了這么一尊神仙？
不是，蘭陵市那個破廟，怎么能容得下這么一尊神仙？
驚詫之余，陳春生心里也有一點點高興。
機械廠劃給萊茵鋼鐵集團，那起碼還是國內的企業，以后發展起來，走在外面說起來，還能拍拍胸脯，說那是徐城的企業。
可如果賣給了外國人，就算以后發展起來，又有什么用呢？
出門在外，一旦和別人聊天，其他人會說什么話，自己現在就能猜出來。
你們徐城那個外國企業發展挺不錯的，當時你們怎么就賣了呢？
你們賣了之后，有沒有后悔呢？
你們當時那個廠要是沒賣就好了……
巴拉巴拉……
把文件交給身邊的同僚，陳春生坐直身體，目光平和地看向對面的人，問道：
“那么林總接下來需要做什么？”
眼看對方決定要談工作，林語也收起那副大少爺的做派，坐直身體，目光和陳春生對視：“合作共贏！”
陳春生：“具體的情況呢？”
林語：“具體的情況不方便透露，按照文件精神，幾位現在不適合繼續留在這里。”
“而且我已經讓人通知了工廠的干部，待會兒會在這里召開一個會議，還請各位先行離開。”
很囂張的話，但是徐城的人看著手中文件，只能坐在椅子上抽動臉皮。
因為對方的確有囂張的資本。
陳春生將文件裝回牛皮紙袋，遞給旁邊的會議記錄專員，站起身第一個走向會議室大門。
在路過葉明山時，用腳敲了一下對方的椅子。
感受著背上傳來的力道，葉明山也從呆愣中清醒過來，立馬站起身，跟在對方身后走出會議室。
走廊上，走出會議室的人立馬把陳春生圍住，然后就開始了埋怨：
“老陳，你應該和他抬一下杠的。”
“老陳，不是我說你，你怎么就第一個起身了呢？”
“老陳，你這太慫了，和我們徐城的風格不搭。”
“老陳……”
聽著這些話，陳春生抬手一指會議室大門：“走，我帶你們一起去，我說一句，你們跟著說一句。”
此話一出，周圍的人立馬閉上嘴，然后眼巴巴地看著他，都想知道他準備給葉明山什么任務。
但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陳春生只是拍一下葉明山左邊肩膀，輕聲說道：“那個叫林語的年輕人非常強勢，所以你自己注意點，還有，提醒其他人也注意點。”
又用手拍一下葉明山的肩膀，陳春生頭也不回地走向樓梯口，他們下樓梯的時候，正好和上樓的工人交錯而過。
抵達一樓，站在樓下抬頭看向六樓走廊，正好能看到會議室門口那擠滿的人。
陳春生看了一會兒，扭過頭，看向旁邊的市長柴志鋼，輕聲說道：
“看吧，當初我就說這種工廠不能賣，要出事，現在出事了吧。”
和他身高相仿的柴志鋼看著走廊上的人，沉默兩秒，轉過身，徑直走向不遠處的大眾轎車。
六樓的走廊上，葉明山將工廠的幾個干部點齊，又一次走進會議室，坐到了林語對面。
看著這個突然出現，然后突然控制住現場的年輕人，葉明山心里五味雜陳。
欽佩對方敢于直面徐城市大大小小的人，敢于直接雜碎條條框框。
恐懼對方這種權力的肆無忌憚！
萬一，這種肆無忌憚用在了工廠上呢？
隨著走廊上的人慢慢擠進會議室，會議室里的空氣也慢慢變得渾濁，還有吵鬧。
又等了一會兒，林語抬手示意錢多多關門。
隨著房門關上，他平靜地開了口：“首先，先恭喜各位，保住了徐城機械制造公司，讓這個老企業沒有成為老外賺錢的工具。”
“其次，讓大家過來，主要目的是為了裁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