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落下，林語平靜的目光，平視面前的中年人，兩人目光交錯，僅僅兩三秒，孔輝就忍不住挪開眼睛。
條件有些苛刻，但好在拿到了條件，雙方交了底，起碼還有聊下去的余地。
把話記在心里，他腦袋一點，沉聲說道：“我去交涉，最遲今天晚上就會給電話。”
“如果晚上沒有電話，那么，就當我放屁，當我今天沒有來過。”
對面，林語悄無聲息地點一下腦袋，心里對這個“年輕”的局長高看了一分。
話語非常果斷，做事也非常果斷，這樣的人，是干實事的人。
留下那份還不是正式文件的會議決議，孔輝拖著劉軍就往外走，很快就消失在走廊上。
直到坐回車里，他才朝劉軍肩頭擂了一拳：“你出的餿主意！”
面對責難，劉軍白眼一翻，狡辯道：“主意雖然餿，但是你的任務完成了，不是嗎？”
“丟人！”
聽著孔輝的嫌棄，劉軍淡定地搖下車窗，朝外面喊道：“這里有個88年被你們打過的人，他說要找你們報仇，要打的快點過來。”
說完，他又飛快地搖上車窗，一腳油門，開著車往山外狂奔。
一路上的人，都能聽到他歡快的笑聲。
和他不同，副駕駛的孔輝，只有一臉的憂愁，一雙眼睛盯著車外倒退的景色，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另一邊，剛送走兩人，錢建國就鉆進了林語的辦公室，剛一進門，他就迫不及待的問道：
“要兩個家伙來干什么？尤其是劉軍，他是不是來催繳電費？”
聽著這句話，林語也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在椅子上一屁股坐下，翹著二郎腿，輕聲回答道：
“是市里面，知道我們這一次賺了很多錢，想讓我們帶著下屬的那幾個工廠賺錢。”
“嗯……”錢建國沉默了。
如果沒有記錯，他們采購的原材料，很多都來自那幾個下屬的工廠，鋼坯來自鋼鐵廠，化工原料來自化工廠。
這不已經帶著他們賺錢了嗎？
怎么還要帶？
疑惑的目光投向林語，問道：“他們要怎么賺？還有，你打算怎么做？”
躺在椅子上打了一個哈欠，又伸一個懶腰，調整好姿勢，林語這才回答道：
“我的想法，是把他們拉入我們的產業集群，做我們的代工廠，讓他們跟著我們一起產業升級，到時候，我們從客戶那里拿到具體的技術要求，就讓他們按照要求生產。”
“我們拿大頭，他們拿小頭，非常完美。”
得知是賺中間商的差價，錢建國就放下心來，反正下游的工作必須有人做，給誰都是一樣，給市里面，還能賣一個人情。
這年月，人情這個東西，是最貴的！
但是一想到那幾個工廠的做派，他腦仁就有一點疼。
這時，林語突然開口問道：“制衣廠和拖拉機廠效益不好？”
錢建國翻個白眼：“說來話長。”
…………
招商局，親自給到場的人都奉上茶水，孔輝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目光灼灼的看著其他人。
將在場的幾個人都看得頭皮發麻，他才終于開了口：
“各位，市里面前兩天討論的事情，想必你們都知道了吧？”
“那我今天也不拐彎抹角了，早上我去了萊茵鋼鐵，和那位林總交換的意見。”
“他的意見，就是各位絕對的服從，服從他的指揮和安排，進行工廠工藝的升級和產品生產。”
“市里面剛剛也給了我意見。”
“現在我需要知道你們的意見，不要說什么回去想想，今天必須要有一個結果，只有同意，和不同意兩個答案。”
“對了，提前說一下，根據市里面的決議，不同意的人，換崗。”
“現在，說說你們的意見。”
嚴肅而又冷靜的話，讓在場的其他人面面相覷。
這好話賴話都讓你說了，讓提同意和不同意的意見，但不同意的人要被換崗，這不就意味著只能說同意嗎？
但……
在場的人都是老油條，一個個大眼瞪小眼，對著其他人使眼色，拼命想讓其他人先一步開口。
他們的小動作，全都被孔輝看在眼里，這位“年輕”的招商局局長沒有說話，只是不停的把玩手中鋼筆。
足足過去了10來分鐘，他才抬起頭，平靜的目光，從一個個人身上掃過。
最終，又落到面前的筆記本上。
“廖廠長，你先說說你的意見。”
被點到名字，廖剛知道自己躲不過，連忙坐直身體，一本正經的說道：
“對于市里面的意見，鋼鐵廠上下絕對支持，而且我們本來就和萊茵鋼鐵有合作，我們一直在按照他們的要求生產鋼胚。”
“如果他們能給我們提供技術指導，那我們舉雙手歡迎。”
“更何況，我們是要在別人手里賺錢，聽別人一點話，又怎么了？”
最后一句話，廖剛是看著在場的其他人問的。
而他這句話，也讓其他幾個負責人像吃了蒼蠅一樣難受，叛徒。
為了一點點錢，就出賣尊嚴，叛徒！
“化工廠！”
化工廠的負責人韓進，正在和廖剛擠眉弄眼，聽到孔輝的話，立馬站著身體，大聲喊道：“俺也一樣！”
一句話脫口而出，韓進覺得自己非常機智，但是聽到這話的其他人，一個個的臉皮都忍不住抽了起來。
用鋼筆在化工廠名字后面畫一個勾，孔輝微微挪動目光，落到制衣廠負責人身上。
“制衣廠。”
“我們……”
“換人！你把手里的工作整理一下，徐峰同志會去接手制衣廠的工作，拖拉機廠！”
“我們拖拉機廠本來就有收益啊！”
“換人！你們那點收益和投入放到一起，也能叫收益？”
“狗都喂不活。”
“把你手里的工作準備一下，交接給梁云同志。”
三言兩語，孔輝就定好了幾個人的去路，將手中筆記本一合，他起身走出會議室。
回到自己的辦公室，他拿起桌上的電話，找到萊茵鋼鐵的號碼，撥出。
電話那頭很快就傳來聲音，是林語的聲音。
“孔局長？”
“是我，林總，我已經做通了這邊幾個工廠負責人的工作，你看什么時候有空，我們聚在一起聊聊。”
電話另一頭，林語扭頭看向墻上的時間，下午4點12分。
這……
效率居然這么快的嗎？
說晚上給消息，現在才下午四點，就把最后的結果說了？
這些人這么瘋狂的嗎？
林語握著話筒，將這兩天的行程回憶一遍，這才說道：“大后天吧，這兩天我要交貨，大后天有空，到時候我們見面細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