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外貌停留在少年,面龐可謂奪盡天地之靈秀,一雙眸光犀利,開闔間如仙劍出鞘,眸光所過之處,如一柄天劍橫斬,割裂了虛空。
此刻,他趕到戰場,神色冷淡,眉宇間展露的鋒芒極盛。
恐怖的氣息,強橫的道力,乃至是森然的殺意,一切都毫不遮掩,如海潮般壓迫向前方的季驚秋。
哪怕季驚秋手握第二枚劫胎之證,他依然如天龍俯視螻蟻般俯視著季驚秋,這股超然,以及自負的姿態,很是刺眼。
他散發的氣機甚至無差別地橫掃而過,讓周圍原本慶賀有天君及時趕到的眾多天王,面色難看起來。
還真觀的這位孔梟天君,還真是一如傳言,霸道到了極致。
據說這位的根腳來歷,是先天之靈,看不起一切后天之屬。
有人根據他所掌神通與姓氏,猜測這位應該是先天神獸中的孔雀之屬。
“你倒是有勇氣,敢違背我的命令。”孔梟冷漠說道,眸光落在季驚秋手中的劫胎之證,“你以為再融合一枚劫胎之證,就能與我為敵?我給你機會,讓你融合,然后親手送你上路。”
這番話,讓不遠處的苦河聽得很想一拳砸在那張清秀俊美的少年面龐上。
親眼體會了季驚秋戰力,深知對方深不可測的昂藏男子面色大變,急聲道:
“不可!孔梟天君……”
一道眸光射出,若天劍,橫擊星空,霎時就到了昂藏男子面前。
后者一驚,抬手以掌接下,只覺掌心劇痛,竟被這道眸光所化劍光刺穿!
“我最討厭后天生靈頂撞我的命令。”孔梟冷冷道,竟是“一視同仁”。
季驚秋抬手,竟是將那劫胎之證定在虛空中,只是施加了一道禁錮,別說煉化,甚至沒有收起。
對方倨傲,他便以更俯瞰的姿態還之。
他抬手,比劃了來的手勢,開口言簡意賅,僅有一個字。
“來。”
這般姿態,讓孔梟神色間的冷淡加劇,尤其是當他看到季驚秋禁錮在虛空中的劫胎之證。
這是在做什么?小覷他?
“給你機會,卻不把握,是被天地量劫加持的力量沖昏了頭腦嗎?你以為誰都配讓我給他機會嗎?”
“如果你是為了激怒我,那你成功了。你既然不珍惜我的恩賜,那就被我鎮壓吧,我要以你觀道,助我補全開天神通,演化鴻蒙初景!”
一聲清嘯,孔梟揮袖,強勢伸出一只大手,抓向季驚秋,五色環繞,掌吞天地,震得這片星域都在搖動。
季驚秋抬頭望去,掌心中紋路清晰可見,顯然是內天地一類的神通。
關鍵是掌心間霧氣彌漫,五色神光交織輪轉,演化混沌氣,一如出鴻蒙開天之象,掌中天地浩瀚蒼茫,似有寰宇生滅其間,竟不知其廣袤幾何。
寬大的袖袍遮住星空,仿佛覆蓋了天地萬物,五色神光暴動,無物不刷,將這片星域的一切都強行收了進去。
諸王早有所覺,齊退到遠處。
有退的慢的,居然和季驚秋一樣都被這道神通刷入了其中,消失在星空中,不見蹤影。
“五色神光,無物不刷,再搭配上袖里乾坤,自成一方世界,簡直是無解……”
有同樣出身超脫門庭的絕頂天王,認出了這道神通的構成,神色嚴峻。
在各家門庭中,袖里乾坤這種神通流傳較廣,并不出奇,能像孔梟這的,當下這一代找不出第二人。
“據說這位的‘開天神通’已達準鴻蒙階級,就脫胎于他天賦神光中,不知道這一式……”
有天王低語,懷疑這就是這位的開天神通,不然孔梟再是強橫,也不可能一擊就將劫胎都攝入其中。
同時,還有其他門庭的天王目睹師兄師弟同樣被納入其中,心中惱怒,卻是無可奈何,只能開口高呼一聲。
“孔梟天君,還請別傷我師弟!”
孔梟低頭,看著大袖,寬大的袖袍中居然毫無動靜,微微皺眉。
連掙扎都沒有?
“你就這點本事嗎?”
不多時,孔梟似在刺激季驚秋,眸光冷酷。
“若只有這點本事,我不如直接在這里將你煉化個干凈。”
下一刻,大袖猛然暴動,散發出令人心悸的氣息,像是一方天地走向崩塌與寂滅。
孔梟剛要出力鎮壓,袖袍卻突然炸裂,一巴掌憑空出現,虛空崩塌,直接抽向孔梟面孔,強勢得一塌糊涂。
孔梟震怒,側頭偏開,卻仍被這一掌砸在了肩頭,雄渾無比的道力讓他一身天生地養的道骨錚錚而鳴。
這一幕看的場外眾多天王倒吸了口虛無之氣,瞪大了眼睛。
從未聽聞有人敢如此輕慢孔梟,一巴掌扇去,姿態倨傲到了極點。
別說孔梟了,哪怕是普通人,都是足以讓人熱血上涌,舍命相搏的羞辱!
而在孔梟感知中,這等道力,已經不輸他了,抵達了天尊領域的一階道力。
“好,好……”
孔梟怒極反笑,雙手結印,精氣神攀升到了一個讓人驚懼的巔峰,彌漫著一股無上威壓,睥睨天下,唯我獨尊。
他祭出了無人能喚出名的神印,一步落下,如神主出行,俯視眾生,同樣一巴掌呼嘯而去,要將同樣的羞辱還給季驚秋。
卻不曾想,季驚秋神色古井無波,又是一掌,與方才不同,這一掌從天按落,近乎袖里乾坤,掌含一方世界,還彌漫著大清凈大智慧大極樂的無盡禪意。
只一瞬間,哪怕是精氣神攀升到極致的孔梟,在這一掌下都有種渺小得像是掌中螻蟻。
孔梟身后,一尊孔雀神形顯露,動了真格,翎羽璀璨,五色神光橫掃,重逾億萬鈞,化作五把神劍,分別劈向季驚秋如天地般覆蓋而下的五指。
五劍齊鳴,各自皆為神光演化,威能莫測。
但詭異的是,這一掌下蘊含的禪意,讓孔梟有種有力無法使的感覺。
但他沒有退后,也不愿退后。
怒嘯中,孔梟強行破開了季驚秋的掌中世界,代價是紫金冠崩裂,長發披散。
而他身上的氣勢愈發強盛,壓迫人心,似一柄無敵的天劍,有斬盡一切大敵的無雙氣魄!
此人,確實是季驚秋有史以來所遇同階中的最強者。
僅是這兩合交手,圍觀諸王便神色凝重,有人低語道:
“孔梟托大了,這位在受殺劫加持前,恐怕就觸摸到了天君門檻,得殺劫加持,一身實力在天君層面也屬強者。”
“青舟天君還沒趕來嗎?當下唯有兩尊天君合力,才能穩穩將其鎮殺!”
就在諸王議論間,季驚秋與孔梟展開了生死搏殺。
五色神光橫掃星空,無物不刷,無物能擋,演化混沌光,像是在開辟宇宙,有形之物皆滅。
而季驚秋則以大道奇景抗衡。
奇景中心,一株承天接地的蒼勁菩提樹矗立,滿樹剔透的碧葉搖動,恍如承載著萬道,樹下的身影靜若磐石。
其中那股大道禪意,無時無刻不在影響著孔梟的心神。
與此同時,越來越多的強者從四方趕來,其中,背負陰陽雙劍的紅衣少年,燭陰也從遠方而至。
他與師兄分別后,就在一路追尋季驚秋和那災星的蹤跡,準備將其拿下后直接送到青舟師兄面前。
但這一路追尋,竟是一直沒能尋到蹤跡,直到門中傳訊,在朝霞山道場召集幫手,他距離不遠,便在第一時間趕來。
隔著遠遠的,就看到了極具標志性的五色神光,那是還真觀的天君孔梟!
與他們蜉蝣宮的青舟、洛晟天君齊名,俯瞰整個天王領域。
而與他對戰之人,就是……劫胎?
為何很像師門那邊所給的季驚秋的外貌畫像?
突然間,他的目光被某個東西吸引。
“那是……”
燭陰瞳孔驟縮,看到了戰場深處,那滴恍若蘊含容納了無盡殺意的鮮血。
“劫胎之證?!”
這一刻,燭陰驚駭,心臟怦怦直跳。
他難以想像這等奇物居然就這么被毫不在意地放置在虛空中?!
他下意識掃過虛空中圍觀的諸多天王,竟是都在關注這場戰斗。
燭陰心中貪欲爆發。
他已經步入了絕頂天王的層面,若能得殺劫之證加持,大概率能觸碰到天君門檻,而隨著殺戮加深,天君,乃至是更高的層面……都觸手可得!
這個時機,若能抓住,就是富貴險中求!
燭陰呼吸沉重,做出了一個無比艱巨的決定。
他與劫胎之證間的距離并不遙遠,如果是在外界,觸手可及,不拼一把他怎能甘心。
燭陰潛入虛空,以類似龜息之法將氣息降到最低,謹慎接近,而后直接突襲,一把抓住了那懸浮在星空中的血滴!
當劫胎之證入手,一股磅礴的道力從無窮高處落下,灌注入他的體內,氣息節節攀高,轉瞬就觸及到了另一個領域,自身大道無限趨近于真實,內宇宙雛形膨脹、演化……
前所未有,比之踏入絕頂天王層面還要歡欣的喜悅溢滿胸腔!
他真的奪得了劫胎之證,當真是富貴險中求!!
但緊隨其后的浩瀚蒼茫的殺意,也驟然涌入他的心神,讓燭陰面色猙獰,竭力對抗。
這一幕,讓遠方的諸王嘩然。
居然有人膽敢趁著兩位天君交手的間隙,奪取劫胎之爭,當真不知死活!
交戰中季驚秋心有所感,卻是看也未看,隨手一拳遞出,拳力橫貫星河,在沿途虛空崩塌之前,就來到了燭陰面前。
隨后只聽“嘭”的一聲。
各家門庭的強者們,就看到,那承接了殺劫之證的燭陰,就這么炸為了粉碎!
對這一拳,孔梟也未曾阻攔,甚至射出一道五色劍光,讓還在試圖茍延殘喘的燭陰徹底湮滅。
星空中,一滴容納了無盡殺意的鮮紅血滴,重新懸而不落,卻再不見燭陰身影。
諸方皆寂,只有場中搏殺未停。
天王難殺,但在兩位天君面前,一位絕頂天王,就這么被生生打死在當場,孱弱的如同稚子!
這一結果,諸王并不意外,天君之戰,豈是外人能干涉?
唯有俯瞰天王領域者,才有資格稱天君!
但這過程卻讓他們窒息。
這究竟是何等拳力,讓得已經開始承受殺劫加持的那人,連掙扎都沒有,就一拳受死!
有絕頂天王敏銳注意到,在季驚秋這一拳遞出后,強行融了劫胎之證的燭陰,竟是陷入了某種困境,根本逃脫不得,最后被這一拳悍然打爆!
那是……功德鎮壓?
有人突然問向之前就在場中的昂藏男子。
在得到確認,證實了季驚秋不僅身懷功德深厚,還孕育了功德圣物后,有人露出了釋然之色:
“難怪此人似乎很清醒,一點沒受殺劫裹挾。”
也有人面露憂色:“若是讓他逃走,說不好他真有殺劫歸一的能耐,到時候我等危矣!”
“此人究竟是誰,來自何方勢力……”
一抹明凈而耀眼的刀光映入眾人眼中。
季驚秋伸手從虛空中拔出了青主,一道恢弘磅礴的意志落下,雖然雜亂,卻蘊含著強橫至極的力量,灌輸進了瀲滟似水波的刀身中。
季驚秋輕彈刀身,一身刀鳴中,青主微顫,刀身蜿蜒如百川歸一,以因果為系,隱隱倒映出命運長河的虛影。
孔梟眉宇間的鋒芒愈發熾盛,勘破天命的他能察覺到,對方還未勘破自身天命,可這把刀……
“很好,你確實有幾分本事,我倒是小覷了你,但你今天依舊得死。”
孔梟殺氣森然,眸光冷冽而霸道,踏步而來。
有人在與他傳音,言青舟即將抵達,希望他能將劫胎留住。
可在孔梟看來,這何異于屈辱,他勢必要在青舟抵達前將季驚秋拿下。
“外力終究是外力,如何敵我開天神通!”
一聲長嘯震空而起,五色充斥八方,絢爛而璀璨,其中漸次開出三朵虛無縹緲的花朵,含苞待放,微微顫動間,第一朵奇花徐徐綻放。
天地星空轟鳴震動,孔梟的氣勢還在攀升,恍若沒有盡頭,直至觸及那天尊之障!
五色神光沖天而起,熔煉混沌劍光,開天辟地,鋪天蓋地而下,壓滅一切有形無形之物,讓諸王都覺驚悚,下意識遠離,生怕再被這位給無差別波及!
季驚秋站在那,迎著一道道混沌劍光,自語道:“外力?若我到達天王絕頂,哪還有你們什么事。”
一點蒼茫之意懸浮在他身前,存在,卻微到極致,就連孔梟也只是勉強觀測到了它存在。
它小到無可測量,卻也同時深不可測。
隨著季驚秋的天王之道在殺劫催化下無限趨于真實,這一點白意也無限接近于宇宙奇點,內部每時每刻都是塌陷,難以測量。
“開天神通?那就來試試吧。”
季驚秋突然笑道,輕輕一指點出,那點白意輕飄飄地向前飛去。
孔梟遽然而驚,季驚秋身前哪一點蒼茫之意,明明小到微若質子,卻又如無盡的黑暗,深無止境,遮天蔽日,多看幾眼,心神元神都蕩起漣漪,仿佛要被吸走。
這點白意一出,哪怕已經退到極遠處的諸王,都覺得身形仿佛被牽動,仿佛周遭一切都在向著那點白意匯聚而去。
“這是什么東西?!”
“宇宙奇點?!”
終于,孔梟看出這一白意的部分虛實,驟然暴怒道:
“你想讓我助你‘開天’?!真是不知死活!你想死,我就成全你!”
季驚秋卻不語,他很興趣看看會有何變故。
這點由元始無極演化的白意,徐徐飛過,速度極慢,卻又仿佛無所不知,沿途的周遭一切,都難逃被其吞沒的結局,哪怕是虛空,令得萬物黯淡。
但吞沒了這么多,它自身卻是毫無變化,依舊微小到了極致,卻也沉重到了牽動光陰與命運長河的地步。
孔梟冷漠而立,原本恢弘到吞沒天地的劍光,開始收束歸一,最終熔煉為了一線曲曲彎彎的劍光,宛若長河。
鴻蒙開天,踏足八境,開的是自身內宇宙,從未有人能讓外人助其開天,簡直可笑至極,不知死活!
孔梟出劍,這一劍初時尚細,就如季驚秋這點白意一樣,有萬法歸一之感,但轉瞬便如洪如濤如海,橫亙星空!
無數劍光斬向季驚秋與那點白意,但在中途,卻都被扭曲般,被吸引入了白意中!
見得此景,孔梟也干脆鎖定了那點白意,將自身鴻蒙開天神通演化到極致。
劍光如光,恍然橫貫了他自身的時光,全部斬入白意中!
淹沒星空,令遠方諸王一退再退的混沌劍光,被這點白意無限吞噬。
“給我破!”
孔梟厲嘯,頭頂演化的三花中,第二朵竟是有綻放的征兆,讓其一身道力突破了最后的天尊之障,直飆升入另一個領域!
如此磅礴、鋒芒的劍光橫壓光寒天宇,一道接一道,無窮無盡,威能之大,讓這方星空都開始搖搖欲墜。
這一界本就是殘破界域,所以才會限定為天王,而孔梟展現的戰力,已經徹底達到了天尊層面!
但在諸王震驚的目光中,那點白意竟是來者不拒,恍如饕餮般肚容無量,將劍光悉數吞下,而自身依舊毫無變化。
恍若不增不減,不熾不衰,始終如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