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了朝歌?
聽到沿途而下,來自眾圣的心聲后,季驚秋心中復雜,無以言喻。
還真被他猜對了,此界的天地殺劫,鎖定的最終目標不是其他人,正是一手造成這一切的朝歌。
另外,吾周之前就懷疑此界真圣去了何處。而就眼下來看,這些存在,莫不是都死在了這場大劫中?
這讓季驚秋有些匪夷所思。
朝歌突然超脫失敗,究竟招惹來了何等大劫,讓這么多真圣連逃都沒逃掉?
這個問題,吾周和海拉都沒法給他答案,包括劍光,在聽聞他的疑惑后,只是閃爍了下,同樣沒給他答案。
“未必沒幸存者,有的話你也不知道,至少也逃到界海去了。”海拉突然道了一聲,“你先顧好當下,諸圣在以自身殘存的本性靈光,抵抗天地殺劫中混雜的萬物怨念,你要抓住機會。”
眾圣的本性靈光似從無窮高處落下,照耀季驚秋的心靈深處。
就在他不知道該以什么來承接時,新生后顯得稚嫩無比的智慧光悄然浮現。
感受到這縷智慧光的出現,季驚秋比感受到諸圣欲殺死朝歌的心意,還要震驚。
對于智慧光的來歷,他早有多種猜測,但無論是哪一種,它對應的都應該是他的“老家”,可現在卻在干涉界外。
這已然超出了它的位格,無異于一種大道僭越!
季驚秋心潮涌動。
也許自他開道天下時,選擇將智慧光自斬送予世人,送予幽海時,新生的智慧光就已超越了原有的位格桎梏?
無論猜測是否正確。
季驚秋此刻都沒有猶豫,因為隨著諸圣的相助,那來自殺劫的諸般負面情緒也在沸騰。
這種混雜著邪異、混亂、殺戮與毀滅的陰冷灼熱感,就像在逼迫著他走向瘋狂。
季驚秋輕車熟路地點亮智慧光,接引眾圣本性靈光降落,消磨打殺來自殺劫的負面人格。
隨后,智慧光更是反過來照亮了眾圣的心懷處,讓屹立光陰長河兩側,就像維系著長河不徹底崩塌的眾圣們抬起頭,像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議的東西。
季驚秋已然顧不上這些。
他能感受到智慧光也在進一步蛻變。
這讓他終于壓過了殺劫的種種負面情緒,后者就像趨于平靜般。
這一幕,讓季驚秋恍如夢回開道前,再次讓智慧光照入了眾生的心懷,略微撫平了殺劫的暴動。
他抓住機會,一氣呵成,以一炁化三清斬出最后一道分身,從模糊走向清晰。
從先天之氣中走出的男人,沒有四位神主以及無上真佛的原因,赫然頂著季驚秋的面容,只是略顯成熟,面容滄桑,眸光疲憊,就像中年時的他。
在他身上,繚繞著一股奇異的氣息。
季驚秋感受到,那居然是與死魔有著淡淡相似的消亡感。
是界域毀滅,紀元終結,大道崩殂,萬事萬物都不復存在的消亡、寂滅。
“居然沒有殺意?”吾周突然開口,“你這道分身,是以智慧光為核心?”
季驚秋也發現了異常。
這道承載殺劫負面的分身身上,卻沒有殺劫最本源也最核心的無盡殺意。
季驚秋與分身互相點頭致意,一炁化三清斬出的三身,不是單純的分身,更像是召喚出的某條時間線中的自己。
“道友承殺劫而生,便喚一聲滅生道人,如何?”
季驚秋拱手道。
滅生道人回禮:“依道友之言。”
“道友身上并無殺機彌漫,可是有什么異樣情況發生?”季驚秋仔細觀察者滅生,開口問道。
滅生道人一雙眸子漆黑,就像沒有星光的無垠宇宙。
“已經不重要了。”
“我將暫時坐鎮此地,替道友承殺劫負面,靜待道友斬劫果歸來。”
“臨別前,唯有一句贈予道兄——”
“殺生為護生,斬業非斬人。”
季驚秋深深看了眼自己第三道分身。
他與分身終究還異體同心,在第一時間明了對方的意思。
雖然過程有所曲折,但吾周的建議最終還是完成了。
“麻煩道友了。”
季驚秋拱手,同時感受到了光陰長河的排斥。
離別前,他最后回頭,看到滅生主動走入了光陰長河中,任由歲月沖刷己身。
“意外確實出現了,卻不是我期待中的‘太上天魔’。”
季驚秋聽到內景天地中,來自吾周的濃烈惋惜。
他如今大致能猜到吾周想看到的,是一尊真正承載天地殺劫的無上天魔,脫胎于他季驚秋,也源于此界無盡生靈。
他乘著一葉虛舟而下,走光陰長河中走出,回歸星空。
回歸的那一瞬間,季驚秋就不再壓制殺劫垂青。
他能隱隱感受到滅生的存在,在替他牽制著無形中的殺劫負面。
而來自殺劫的加持,在這一刻毫無保留地爆發,那冥冥中的境界瓶頸,在此刻被一股磅礴無邊的道力強行撬動!
“這就是殺劫垂青的加持?果然恐怖,這還只是四分之一,甚至于此界已然殘破,連殺劫都撐不上完整……”
感受著體內道力節節攀升,季驚秋心中震動。
無數大道奧妙顯化在他眼前,一身道力蓬勃而升,助他強行站在了天王第三重天,而這還只是開始。
與此同時,他的內宇宙雛形中也出現了蛻變,最終無限接近完整的內宇宙,承載其一身磅礴道力。
洶涌澎湃的道力從無窮高處落下,如同積壓多年的火山,只要季驚秋接得住,它就敢無限噴發!
以季驚秋在故鄉界域中敢自稱“前無古人”的天王道基,此刻都很快有了飽飲甘醇的酣暢淋漓感。
他的天王之道,也在此刻由虛幻一步步趨于真實,星空中萬千經文在翻篇,演化萬象,不是說與世人聽,而是說與季驚秋一人獨享。
季驚秋的大道奇景自行浮現,在擴張,容納進萬千經文,甚至復刻這片星空。
入目所及,星空的一切都沒有變,卻又好像在他眼中“煥然一新”,在殺劫的加持下,他站在了新的高度!
第四重天……
第五重天……
一旁的心魔落英看的毛骨悚然。
她親眼目睹季驚秋在短時間內,打破天限,跨越重重天關,一躍站在了天王第五重天的門檻上,距離頂峰只有半步之遙!
她現在懷疑這位魔主是某位真圣的轉世,道果還在,所以才能這般離奇破境。
“竟然直接拔高到了天王頂峰,可惜……”
季驚秋體會著當下宛如汪洋般無盡深邃的道力,卻是面露惋惜道,
“殺劫加持,終究只是臨時,若真能一飛沖天,直接跨入第五重天,我都能開始圖謀天尊了……”
拉醬當場擺出前輩的譜,教育他道:
“求道之路,寧愿慢些,也不求快,更能不求外力破境!你現在殺劫加持,雖然只是臨時,但也算讓你提前感悟現在的境界,對你日后破境有莫大好處。”
季驚秋自然清楚。
天地殺劫加持,終究只是一種臨時性的合道。
哪怕死魔當年憑此踏入超脫領域,事后該跌落,依舊要跌落。
“另外,你承載的只是殺劫的一部分,你現在應該能感應到其余幾個,和你處境差不多的家伙吧?”
季驚秋皺眉,他確實在滅生外感應到了三道模糊的存在,相隔甚遠,而他們似乎也感受到了他。
“殺劫注定歸一,之所以分裂,恐怕是朝歌的手段,所以你接下來,就要去找到另外幾個家伙,從他們身上剝奪殺劫垂青。”
“當然,就算你不去找他們,他們也會來找你,天地殺劫會逼得你們進行生死搏殺,就像是養蠱一樣。”
“等殺劫歸一,諸天寂滅,就是你斬殺朝歌的時候。”
“朝歌……”季驚秋不由喃喃道,“就算殺劫歸一,把我強行提升到天尊,我也不可能斬殺朝歌啊,哪怕朝歌主動領死,我都未必能破其防!”
那位已然站在了超脫的領域,尋常真圣能不能傷其分毫。
能和朝歌稍微掰下手腕的,是各家的超規格存在,真圣領域的無上強者。
他當下承了四分之一殺劫,臨時站在天王第五重天,后續三分殺劫歸位,估計也就讓他突破八境壁壘,抵達天尊,或者觸碰道祖?
兩者間太過懸殊了。
他境界太低,而這方界域也終究殘破太甚,連天地殺劫的總體力量、位格都不由下降太多。
“我倒不這么覺得。”吾周忽然開口,“先找到其他幾個應劫之人,觸摸到天王巔峰再說,你現在還沒觸及天王領域的極巔。”
“我現在還沒觸及到天王領域的巔峰?”季驚秋感受著體內前所未有的滾滾道力,只覺一步就能踩滅一方星系,不由疑惑道。
天王領域的巔峰有這么強嗎?
“是你的巔峰。”吾周淡淡道,“你覺得自己到達天王道基的上限了嗎?道基之所以重要,是因為它決定了你的上限,但很多人終其一生都未必能觸摸到上限,你不過站在了第五重天,就覺得自己觸及到了上限?”
季驚秋神色肅然,這番話有道理。
天王領域的巔峰未必強。
但他的上限卻絕對高出同階。
季驚秋看向一處方向。
那是他能感知到,另外三位應劫之人中距離最近的一位。
修行不知歲月,更別提這片星空時空紊亂,這次逆流光陰長河,修煉一炁化三清,又不知過了多久。
拉醬提醒季驚秋道:
“你現在站在第五重天,不說和其他人站在同一臺階,也多少補全了不少和他人間的道業差距,年歲差距……以對你的高要求來看,接下來若是還輸的話,可以舍棄殺劫垂青,回老家養老了。”
季驚秋點頭,認可這番話。
他借助殺劫垂青,補全了和他人間的道業差距,若還做不到橫推,日后何以追尋赫師腳步。
“該出山了,不知道諸家的天君,到底站在什么層面上。”
心魔落英聽到身旁的魔主低語,心中不知該是恐懼還是欣喜。
下一刻。
季驚秋不再任由虛舟橫渡,而是主動駕馭虛舟,霎時間,天地星空中無盡大道紋理綻放璀璨,伴生各種奇景,與他的道呼應,星河如流霞,從四面八方涌動而來。
僅是前行,便聲勢浩大到了極致。
對此,季驚秋顯得很平靜,強者出行,自然要講究排場,免得有哪些沒有眼力界的半路攔截。
前行途中,季驚秋確定自己的確閉關了不少時間,因為這片星空中都開始彌漫起類似寂滅之地的氣息。
一路橫渡的星空中,也有不少血跡殘留,還有烙印于虛空的血腳印,能看出這里經歷過一場場大戰。
“大道寂滅,以我自身之道照亮星空……”
季驚秋輕語,虛舟在暗淡星空中留下璀璨痕跡,宛如流星劃過天際。
他如此“招搖”,代價也很明顯,比不久前還要多的目光,從四周虛空中掃視而來,將他鎖定。
雖然季驚秋不加遮掩的強橫氣息,讓他們止步,但依舊有不少人在的目光中夾雜著審視、挑釁等。
沿途中,季驚秋看到了一個如幽靈的女子,縱然是他當下,都險些漏掉對方的存在。
她真如一個幽靈般,屹立在虛空中,無聲無息,沒有掀起半點波動,唯有身后那對神圣的潔白羽翼,格外醒目。
“又是一個鳥人。”
季驚秋想起了進來這方大道之地的途中,被他搶先干掉的一位敵手。
女子看到了季驚秋,似乎感應到了什么,在剎那間流露出冰冷殺意,但最后又強行止住,漠視季驚秋從她面前經過。
但此刻的季驚秋,卻全然沒有“到此為止”的意思。
“這女的該不會和之前那個是同族,而且能感應到對方死在我手里?”
季驚秋自語間,手下未停,抬手豎指為刀,輕輕一劃,指尖平淡無華,沒有一點神力波動,卻是返璞歸真,令女子驚覺當場,身后羽翼都險些“炸開”。
她怒視季驚秋,自己明明壓制了殺意,并未出手,這位居然如此不講道理!
“對我流露殺意,接我一招不死,再談其他。”季驚秋平和道。
隨后,他略微皺眉,似是警醒般,內視自身,輕嘆一聲:
“看來我還是被殺劫影響了心智。”
話雖如此,但他卻是未曾收手。
道爭之地,別說出手了,殺了也就殺了。
“你在自尋死路!本想暫時放你一馬!”女子發出一陣類似心靈的精神波動,相當不客氣。
她身后潔白雙翼垂落下無盡神圣氣息,雙手中出現一柄由純粹精神之光組成的長劍,潔白無瑕,神圣璀璨。
一劍橫空,劍光照亮星空,竟是直接斬出了一方精神領域,強行牽引季驚秋的心靈。
然而下一刻,指刀劃過星空,刀光蒼茫,壓過神圣劍光,橫亙在宇宙間,寂靜無聲,樸實無華,以純粹道力碾壓一切。
片刻后。
季驚秋揮袖,收起了似要斬斷星空的蒼茫刀光,繼續向前行去。
那些從虛空中鎖定而來的目光,在逐一“熄滅”,默默收回,生怕惹惱了這位脾氣不小,心胸不大的絕代強者。
在察覺到這一顯著的變故后,季驚秋眸光古井無波,并未多說什么。
吾周笑吟吟道:
“季驚秋,這才是界海中盛行的規則,你應該學會入鄉隨俗。”
“你以往的性子受木釋天影響太多,似赫東煌太少,方才終于勉強有了幾分赫東煌的氣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