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一種很怪的動物,因為人類擁有很高的智慧。
智慧帶來的不只是讓我們能使用工具和思考,還能讓我們有更獨立完整的人格。
動物們沒有太高的智慧,它們誕生不出獨立的人格,對于動物們來說,本能就是它們存在的第一驅動力。
餓了就會覓食,困了找個有安全感的地方躺下就睡覺,它們不會去思考自我,存在,未來之類的東西,這是高度智慧生物人類獨有的煩惱。
但同樣,這也意味著人類的行為模式可以被掌握。
動物餓了它不可能會因為什么原因不吃東西,反而有可能因為某些外部刺激對食物的需求更多。
可人類不同,當人類的行為模式被迫發生形變之后,就有可能進一步的惡化,當然也有可能是正面的。
會長就面對著這樣的問題,在心理行為上被稱作為“破窗效應”,當一個人的底線被打破一次之后,持續的外部刺激逼迫他持續的退讓,他就會一次又一次的打破自己的底線進行退讓。
從認罪開始,到按照檢察官們的指示去說一些話,在法庭上他承認了煽動建筑工人們去對抗萬利集團,是因為他從萬利集團這里感受到了威脅。
“這是一家不受工會威脅的企業,這也是我們不愿意看,也不能出現的事情,所以我們才會商量著要讓他們(萬利集團和藍斯·懷特)回到我們認為正確的道路上。”
當會長在法庭上當著所有旁聽,新聞媒體的記者說出這句話的那一刻,包括法官的臉上都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法官還特意問道,“你知道你說的這些話是什么意思嗎?”
會長點著頭對法官的提問表示了肯定,“我知道。”
“其實一直以來我們都是如此,這是一個復雜的社會關系,法官大人,我不知道該怎么具體的形容。”
“我們,也就是工會,和資本力量,以及工人們,形成了一個矛盾對立又互相需求的奇怪生態。”
“萬利集團和勞務介紹所打破了這個平衡,這會讓我們整個州的勞資關系發生巨大的變化,一旦工會在這里面無法繼續扮演重要的角色……”
他說著看向了旁聽席上一些他認識的,此時臉色難看得就像是鍋底一樣的各大行業工會會長們,還有勞動聯合會的特派員,“我們將會變得沒有價值!”
“因為人們發現其實沒有我們的存在事情不會發生什么特別的變化,不管是工人還是資本家們,其實他們自己就能解決問題。”
他收回了目光,不顧已經有些站起來怒視著他的人,“我要向每個在這件事里受傷的人道歉,是我的貪婪欲望害了你們,對不起。”
“我也要向萬利集團道歉,本來一切都不應該發生。”
“我對不起那些信任我的人,也對不起每一個工會的工作人員,我沒有真正的像我們自己想象的那樣,把工人的利益放在第一位。”
“對不起,這是我的問題。”
現場頓時有些吵鬧起來,很多記者已經忍不住大聲開始拋出一個個尖銳的問題。
法官用力敲打著法槌高呼著“肅靜”,在驅逐了兩名記者之后,法庭內的秩序才恢復正常。
法官嘆了一口氣,他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么,但是他知道,這件事將會成為一個非常特殊的“典型事件”。
這位會長在這里說的那些話,會被刊登在聯邦乃至世間范圍內重要的報紙上,成為近期輿論的熱點。
“休庭十分鐘。”,法官站了起來,收拾了一下桌面上的文件和筆記本,快速的離開了法官席,其他人也紛紛離開。
會長被帶著回到了羈押室,法庭內頓時議論聲變得更大了。
羅本律師也在現場,還有他律師事務所里幫藍斯搞定這場案件的律師,他們坐在了旁聽席上。
不正當競爭本身只是一個民事案件,但是這里面涉嫌社會道德欺詐與欺詐等經濟類型犯罪行為,它就從民事案件轉為了刑事案件,所以這個案子是交給檢察署來做的。
刑事案件的流程和民事案件的流程不一樣,檢察官作為公訴人不需要羅本律師和他的搭檔開庭做什么工作,他們只需要坐在旁聽席上,等著宣判就行了。
“干凈利落。”,羅本律師小聲的點評了一句。
他身邊的律師有些感慨,“這樣的案子就算來的再多我都不會害怕,只需要一點點時間就能解決,太輕松了!”
“老實說從大學的模擬課堂結束之后,我就再也沒有打過這么輕松的案子!”
他說著還忍不住笑了起來,“并且我們的雇主是一個慷慨的老板,他給的錢也很多!”
其實他們的確沒有做什么復雜的工作,他們向藍斯提供了一些線索和要求,然后藍斯這邊打個電話就全部解決了。
不管是收集證據還是把證據送到總檢察長手里,一路開綠燈,甚至他都開始懷疑,即便沒有什么有力的證據,藍斯也能偽造出證據來,并且檢察署和司法部門也會承認這些偽造證據的真實性。
這就是“勝負永遠都在法庭之外”的由來,有些案子還沒有開庭,量刑的結果就已經出來了,這不是開玩笑的!
如果法律真的需要在法庭上才能給出一個真正的答案,一個結果,那么聯邦早亂套了!
面對自己同事的感慨,羅本律師倒是顯得很稀松平常,“你會習慣的,畢竟他是這個世界上最富有的人之一。”
“只要你好好干,你甚至有機會開一個屬于你自己的律師事務所!”
這或許就是每個律師的終極訴求之一了,有一家屬于自己的律師事務所,然后承接各類的官司,成為上流社會中最獨特的那個,說不定還能走上政壇。
律師的臉上都是對未來美好生活的憧憬,“我會努力的。”
對于這場官司,他們已經沒有任何的疑問了。
時間過得很快,十分鐘時間之后法官帶著團隊回到了法庭內,在經過一些流程問題后,大家都坐了回去,庭審也開始繼續。
公訴人,也就是高個檢察官和會長從某方面來說配合得不錯,不到二十分鐘就完成了所有的流程,并且給出了當庭的宣判。
因為會長有積極主動坦白的表現,并且認罪態度良好,有明顯悔過的行為,經過法庭上的短暫討論,會長被判處九個月的有期徒刑,并且被處罰五萬塊錢。
如果不考慮需要坐牢的話,這其實是一個不疼不癢的處罰,不過有了實刑,就稍微有些蛋疼。
高個檢察官在和他告別的時候,輕聲給了會長一些提示,“你服刑的時候可以先和典獄長聊聊,或許他能給你一些幫助,讓你在里面好過一些。”
“另外我也幫你打聽過了,三個月后你可以申請假釋,然后你就可以迎接新生活了。”
會長臉上沒有多少高興的表情,他已經失去了一切,唯一讓他多少有點欣慰的,是他還擁有不少錢。
這些錢將會成為他晚年的保證,而他只是因為自己的野心和欲望控制不住,就差點迎來了毀滅。
聯邦建筑工人總工會第一時間就跟進了這件事,其實他們前幾天就知道了,但是他們沒有貿然的插手,還在等待事情的發展。
只是他們不知道,事情的推進速度有這么快,就在他們還在考慮怎么應對的時候,會長這邊就已經投降了,讓他們的一些想法和打算全部落空不說,還讓建筑工人工會在聯邦出了名。
一批專員正在趕來的路上,至少需要幾天的時間,在這幾天時間里,本地的建筑工人工會完全的停擺,死氣沉沉。
藍斯在第一時間就知道了這件事,他對這個結果非常的滿意,同時他讓一些注冊在勞動介紹所的建筑工人,讓他們去聯系更多的建筑工人,還沒有注冊進來的,讓他們聚集在一起。
用的手段也很簡單,兩塊錢食品券,沒有比這個更實惠的東西了,不管那些喜不喜歡藍斯的人,當他們聽說有兩塊錢的食品券的時候,不管他們喜不喜歡,都會過來,只為了那兩塊錢!
藍斯把他們集中在了舍爾市本地的一個露天橄欖球場,面積很大,能同時容納至少兩萬人,也是本地最大的一個體育場。
等藍斯來到這里的時候,基本上已經坐滿了人。
不只是建筑工人在這里,還有一些其他工會的工人們,他們也在這里。
作為最近一段時間所有事情的主角,他們很想知道藍斯要在這里說什么。
不過他們也發現了一個很有意思的事情,那就是在橄欖球場的最中間,那里有一個演講臺,演講臺的四個面,包括上面,都有一面玻璃。
并不是完全封閉的,有兩層,正好互相錯開,雖然不是封閉的,但也沒有直接能“進入”的空隙。
有些人能猜測得到,這是藍斯在擔心有人會打他黑槍所安排的,一部分來參加這場“聚會”的占便宜的工人都因此覺得可笑,沒想到藍斯·懷特居然是一個膽小的家伙。
他們對藍斯的印象只能說更差了。
也有一些人不覺得這有什么,畢竟那是有錢的老爺,老爺再怎么確保自己的安全都不是過分的事情。
等到十點鐘的時候,車隊直接進入了草坪,來到了講臺邊,藍斯從車里出來后很快進入了玻璃房子里。
所有的玻璃都是防彈的,只要對方不用火炮,基本上就干不掉藍斯。
如果真有人使用火炮也要干掉藍斯,那么他肯定一早就被發現了。
而且,那個演講臺本身就是鋼的,如果換一個角度,就能發現這個演講臺其實更像是一個棺材。
即便有炮彈襲來,或者說機炮掃射,藍斯只要縮進演講臺下的空隙里,然后按個按鈕把它放倒,完全把自己罩住就行了。
總之,他把自己的安全問題看得很重。
等他走進了“舞臺”的最中間時,現場鬧哄哄的聲音變得安靜了許多。
藍斯拍了兩下麥克風,“這是測試話筒……”
有些人莫名其妙的就笑了起來,他們覺得很有意思,因為這一點也不“財閥”。
對于這些底層人來說,那些高高在上的老爺們應該沒有這么的……土,他們不知道什么叫做接地氣,但是他們知道,如果自己上去了,很大概率也會拍一拍話筒,說兩句類似的話。
和那些看熱鬧的工人們不同,現場也有一些工會的管理層,各大工會,甚至還有一些資本家的眼線。
他們看到的,是一個風格不同的“資本家”,一個危險的資本家。
“我知道很多人在好奇,為什么我要把自己關在這個透明的籠子里,是因為我怕死嗎?”
藍斯的語速比較快,但是咬字很清楚,確保了每個人都能聽懂。
他的這句話一下子就吸引到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就在人們開始猜測他會怎么回答這個有些丟人的問題時,藍斯居然直接回答了“是的”。
“沒錯,我很怕死。”
“可能你們會想,為什么你會這么害怕死亡?”
“其實原因很簡單,就在不久之前我還經歷過一場襲擊,子彈射穿了我的胳膊,差一點就射中了我的身體。”
“如果你們翻一翻之前的新聞,應該能看到。”
人們先是笑,或者不屑,但很快就又被他的話所吸引。
“這里絕大多數人其實都不認識我,對我也不熟悉,畢竟我們之前的生活和工作并沒有相交的點,所以我需要自我介紹一下。”
“我,聯邦人,藍斯·懷特,被一些人稱作為最勵志的人,因為就在十年前,我還和你們一樣,干著最累最臟的活,甚至還拿不到工資!”
“我用了這十來年的時間,站在這里,站在你們的面前,成為了你們眼中和你們并不是一條線上的那個人!”
“其實并不是這樣!”
“因為我來自社會的最底層,所以我知道真正的工人們需要的是什么。”
“因為我來自社會的最底層,總會有一些人害怕我,害怕我不僅改變了我自己,也要去改變了你們,去改變這個社會,甚至是這個國家!”
能坐兩萬人的露天橄欖球場,鴉雀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