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鈴聲響了半分鐘依舊沒有人接,其實這種情況經常發生,畢竟這個時候還沒有移動電話什么的,可以隨時聯系到。
所以經常打電話找不到人是正常的,可是今天的正常,卻給了會長一種不安的感覺。
他又撥打了幾個電話,都沒有得到任何的結果。
過了好一會,他像是想到了什么,撥打了另外一個幾乎被他遺忘了的電話號碼。
電話很快就被接通了,“老麥雜貨……”
“嗨,是我,上次我和我的兄弟在你那買了不少香煙,你應該還記得?”
老麥雜貨就在他兄弟公司的旁邊,大概也就十米左右的距離,里面出售各種雜貨,也包括香煙。
其實聯邦并不流行送香煙,但他們會送雪茄,不過他們當時要買香煙不是送給那些和他們身份平等的人,而是送到工地上去,給工人兄弟們發放福利。
比起一只炸雞或者其他什么東西,一包兩包十分錢的香煙也能拿得出手,關鍵是能省錢。
也就在那次交易中,他們和這個雜貨店的老板算是認識了,互相留下了電話號碼。
雜貨店的老板是希望以后這兩個大客戶能夠多光顧一下他的生意,別看一包香煙只能賺兩分錢,只要數量上去也是不少錢。
比不上那些每天數字狂飆的大老板,但是比普通打工人要賺得多得多!
會長留下他的電話,是有時候的確需要香煙時就會打電話給他。
“我記得你,大老板。”,雜貨店的老板語氣里帶著輕松和打趣,“有什么生意要關照我嗎?”
會長沉默了兩秒,“送……一千盒香煙到……這個地址來,明天晚上六點之前。”
聽到又有一筆大生意,一次性能讓他賺到二十塊錢還要多,雜貨店老板頓時樂開了花,“沒問題,我已經記住了這個地址,我會很快安排人給你送貨……”
會長這個時候才說道,“還有件事,我有個朋友在你右邊的那個公司里,你上次應該見過,我們一起去的。”
“我給他打電話始終打不通,辦公室和前臺都沒有人,你知道發生了什么嗎?”
雜貨店老板愣了一下,他隨后語氣稍微有些遺憾,“今天來了幾輛警車,還有檢察官,他們把你朋友公司里的人都抓走了,還包括你的朋友。”
會長語氣變得急迫了一些,“你怎么知道是檢察官?”
雜貨店老板大笑著說道,“我當然知道,只是遠遠的看著他們身上那股子遮掩不住的傲慢就刺進了我的眼睛了,你朋友肯定干了什么大事情,來了這么多人……”
接下來的話會長已經聽不進去了,他隨便的敷衍了兩句,然后掛掉了電話,轉身看著他的侄子,“你聽到了。”
他的侄子臉上全都是焦急的表情,“是的,他被抓了,但是為什么?”
會長皺著眉頭,“你父親最近是不是干了什么壞事?”
他侄子搖著頭說道,“沒有聽他說過,而且你知道,他做的事情我不接觸,也干涉不了。”
這些事情畢竟從嚴格意義上來說是一種犯罪,會長的兄弟為了保護他自己的兒子,并沒有讓這個家伙接觸到他們的“家族事業”。
所以他不知道,這很正常。
“我再打幾個電話詢問一下。”
工會方面和警方經常有各種合作,有的合作很愉快,但有的工作就不是很愉快了。
幸運的是警察也有工會——聯邦警員兄弟會。
一共有超過十五萬的警員注冊在這個工會中,并且這也不是唯一的警察工會,還有一個“正義之家”。
因為警員經常可能涉及到一些……執法過嚴的問題和被執法的人產生糾紛,為了更好的幫助警員保證他們的個人權益,一些退休的警員最先組建了正義之家。
他們在正義之家中向那些還在工作中的警員傳授自己在工作中的一些經驗,并且著手幫他們去解決一些法律上的問題。
很多城市的警員都會注冊其中一個公會,兄弟會多是一些年輕的警員注冊,而正義之家,都是一些快要退休的警員,或者遇到麻煩的警員注冊。
根據《工會報》的不準確調查,整個聯邦大約有接近三十萬警員注冊了這兩個工會。
既然是工會,那么或多或少彎彎繞繞之后,都能找到彼此認識的人。
經過幾次撥打電話和托關系后,會長知道了為什么他的兄弟被關了進去。
“……我已經問到了,你兄弟這次可能惹了一個麻煩,有人向州檢察署提交了一些關于他違反了……說了你也不知道,總之他和他的公司存在不正當競爭的問題。”
“這個案子歸州檢察署來管,現在人已經被送去首府那邊了,我聽說證據很充足,基本上是那種……過幾天就能宣判的程度。”
聽到這里的時候會長還沒有反應過來,“他從來不接外面的工作,也沒有和別人產生競爭關系,怎么可能違反……”
話說到這個時候,腦子才反應過來,聽筒對面的那個人聽他突然卡住了,笑著說道,“你看,你也意識到了問題。”
“好了,我還有事,你欠了我一個人情,回頭聊。”
“……回頭聊。”
會長放下了電話,他的兄弟這家企業一直都是跟著他后面賺錢的,資本家們經過多輪談判最終同意了工會這邊的要求,每天給建筑工人增加一頓有至少半磅凈肉的伙食。
聯邦人為了方便運輸,制作以及銷售,他們非常熱衷于肉餅和灌裝類肉食。
這是一個成本能高能低的生意,會長通過自己的影響力,幾乎是指著鼻子點名了他兄弟的公司來供貨,那些資本家們也很清楚這里面的貓膩。
他們可以不答應,但罷工就不會停下來,既然已經作出了妥協,那么就無所謂這筆錢到底是給誰賺了。
只要他們報價不過分,資本家們就愿意和會長達成這筆“交易”,這種默契在長期的勞資對立中早早的養成。
每個月,他兄弟的這家公司能夠為三個城市的建筑工地提供大約價值數千塊的肉餅,其中有百分之十左右的凈利潤,也就是四五百塊錢。
看上去這筆錢好像不是很多,可一個月下來也有一萬多塊錢,然后他們兄弟分一分,會長能拿到七八千甚至是一萬塊錢。
其他城市的供應商其實也是由工會這邊“公開招標”的,當然里面也必然存在利益輸送問題,大家都是這么撈錢的。
一直以來都沒有問題,現在突然出問題,就顯得非常的可疑。
要說最近有什么事情能引發這一切,會長就很難不往萬利集團那邊去想。
他立刻讓侄子回家休息,同時給副會長打了電話,把這件事說了一遍。
副會長也通過這樣的方式在撈錢,他立刻給自己的公司打電話,結果電話也沒有接通,到了這個時候,他們終于意識到,問題麻煩了。
已經晚上八點多了,他們主動去拜訪了工會律師,他們非常迫切的想要搞清楚這件事產生的后果是否會影響到他們。
工會律師也沒有想過工作時間結束之后還會有工作上的事情,他站在大門口有些驚訝的看著兩位會長,又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手表,“現在已經快九點了。”
他在提醒著兩個人,現在是私人時間。
會長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工會那邊會算你加班,我再單獨額外給你兩倍的加班費,我們遇到了一點麻煩。”
工會律師臉上頓時就露出了笑容,他并不是完全屬于工會的員工,只是他所在的律師事務所和建筑工人工會是合作關系。
工會這邊有什么法律上的事情都會和他們事務所接洽,然后月底的時候事務所會把賬單寄給工會,工會按著賬單直接支付就行了。
給工會的價格要比給普通客戶稍微低一點,一方面是工會的官司確實多,經常能遇到,不管大小都是賺錢的買賣。
其次事務所也要培養新的律師,要是他們自己想辦法去找那種小官司給新手律師打,不一定能找到那么多,而且價格不好談。
但是工會這邊按照正常律師的價格把案子交給事務所的實習律師,事務所賺到了更多的錢,實習律師也得到了實戰經驗,工會也解決了麻煩,工人們的利益得到了保障,這是全贏,贏麻了!
不過這也導致了工會律師有權利不接受工會方面的法律咨詢或者案件,不過好在會長很清楚這些律師想要的是什么,他直接用金錢開道。
“請進……”,工會律師把他們請進了房間里,在經過客廳的時候他還讓自己正在看電視的妻子去弄一壺咖啡送到他的書房去。
隨后,他帶著兩位會長來到了自己的書房中。
等三人坐定,律師的妻子送來了咖啡和糕點后,律師在一個計時器上按了一下,秒針擺錘開始滴答滴答的搖晃起來。
這聲音并不響亮,但每個人都能聽見,也給了兩位會長一種緊張和壓迫的感覺。
“我得向事務所發工單,理解一下!”,工會律師笑了笑,“畢竟現在不是事務所委派。”
他停頓了一下,讓這兩人稍稍適應了此時的氛圍后說道,“那么,這么晚兩位是遇到了什么麻煩嗎?”
會長立刻就把今天遇到的事情說了一遍,工會律師聽得很認真,他聽完之后皺起了眉頭,“作為一個律師,我希望我能通過我的專業技能幫助到你們。”
“但這需要你們能夠坦誠的告訴我一切的真相!”
“很顯然這是一個非常明確的指控,而且你說檢察署那邊已經開始抓人,這就意味著他們進入了公訴階段,也就是說證據鏈已經閉環了。”
“我能問一問,這里面確實存在不正當競爭關系嗎?”
他的表情很認真,很嚴肅,哪怕他心里其實并沒有他表現得那么在乎,但他得讓這兩位會長肯定他們花的錢是值得的。
會長和副會長都搖著頭,會長主動說道,“當時我們基本上是指定了供應商,沒有讓他們互相去技工證……”
“你們有投標嗎?”
“通過投標的方式來解決誰來供應的問題?”
會長和副會長對視了一眼,“是的,我們……”
工會律師聽到后嘆了一口氣,“那么我還想問一句,你們從這幾家公司里,獲得經濟上的好處了嗎?”
“我需要真話,因為這關系到后續的一系列的法律問題。”
副會長直接搖著頭說,“沒有。”
但是會長卻保持著沉默,他的態度已經說明了一切。
工會律師搖了搖頭,“這就很麻煩了,因為有了訴訟的主體,不管他們是真的因為不正當競爭的問題發起的訴訟,還是因為……其他什么事情找你們的麻煩。”
“撇開那些事情不談,你們的確涉嫌違法犯罪,這是無法改變的事實。”
“我相信他們能用這個作為擊破你們防御的突破口,那么他們一定掌握著完整的證據,讓你們無法反抗的完整證據。”
“換句話來說……你們現在考慮的不是如何把你們的朋友,親人想辦法撈出來,而是想辦法讓你們自己不進去!”
“跟里我們州的法律和聯邦法,一旦坐實了這里面的指控,你們可能要坐牢,三年到五年時間,還要面臨罰款。”
聽到這會長的臉都白了,副會長的情況也沒有好到什么地方去,兩人一時間甚至都不知道該說什么,怎么說,就那么干坐著。
過了好一會時間,會長才深吸了一口氣,從那種癡呆的狀態中擺脫出來,“我……需要做點什么?”,他的手有點顫抖的從懷中掏出了一盒香煙,給自己點了一支。
工會律師微小幅度的不斷搖著頭,“藍斯·懷特這個人很厲害。”
“他厲害的地方在于他和普通的那些資本家,包括財團不一樣。”
“首先他是黑幫出身,雖然他香煙掩蓋這些,但是我們每個人都知道,他是黑幫首領。”
“這就意味著他隨時隨地可以調動一些正當途徑之外的手段,去達成自己的目的,這很重要!”
“其次他很有錢,比財團都有更有錢,我們行業內的人聊天時說,他每年僅僅是賣酒的利潤都在數億聯邦索爾或者更多,現在他又拿下了我們州和因德諾州的酒水市場。”
“我簡直無法想象他每年能賺多少錢!”
“天文數字一樣的錢,比財團都更富有!”
“為什么他們直接把案子送到了州檢察署而不是本地檢察署?”
“因為他們能直接和州長對話,和總檢察長對話,和州法院大法官對話!”
“全方位的碾壓,兩位會長,沒有任何的反抗的機會和能力,雖然我對你們想要對抗他的目的和理由表示理解,但是……”
他說著忍不住笑了兩聲,端起咖啡抿了一小口,“……這么做除了讓你們自己陷得更深,毫無意義。”
副會長有些惱羞成怒的拍了一下桌子,“你應該想辦法幫我們擺脫罪名,而不是在這里數落我們!”
工會律師不緊不慢的放下了咖啡杯,“我只是在陳述一個事實而已,別那么急躁。”
“現在只是法律咨詢,如果你們要我來代理,我們需要重新簽訂一份合同,而且還需要明天事務所那邊同意才行。”
“這種必輸的官司,基本上只會由那些實習律師來打。”
聯邦是一個非常現實,非常功利的社會,所有的律師在接案子之前,他們都會先研究一下這個案子是否能打贏,贏面是多少,輸面是多少。
輸面是輸在了什么地方,有沒有其他辦法把輸面掩埋掉,他們要確保自己能贏,才會接案子。
根據聯邦憲法修正案的要求,法庭現在可以給沒有辯護律師的被告提供辯護律師,但是這些辯護律師基本上都是輸多贏少的,都是混日子的。
哪怕他們從法庭出去單干了,基本上也只能打一些小案子。
對于那些真正的大案子來說,那些大富豪們不在乎花多少錢,他們要的是沒有敗績的律師,而不是一個整天輸的律師。
這位工會律師雖然不是什么大律師,但是他從業以來敗績極少,就算他愿意給兩位會長辯護,律師事務所那邊很大概率也不會給他這個機會。
畢竟少一次失敗的辯護,在下一次開價時就能多要一點!
會長此時的臉色已經有些煞白,他先瞪了副會長一眼,然后為他剛才的魯莽舉動道歉,“一點辦法都沒有了嗎?”
工會律師看了兩人一眼,搖了搖頭,“就算是司法部部長來,也輸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