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車呼哧呼哧的開動起來,喬治的朋友坐在他的身邊,“你的狀態看起來好像有點不太對勁。”
喬治臉上沒有什么笑容,本來他是想要表現出一種不那么緊張的松弛感的,他想要擠出一點笑容,但是他現在一點也笑不出來。
這趟旅程的結果是什么,他不清楚,他只知道一點,那就是他很大概率是回不來的。
刺殺州長這件事……他現在只是想一想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自己,一個普通人,現在卻要去刺殺州長!
這他媽可不是什么諷刺!
但是它又卻真實的發生了,并且這一切,并不是被迫的,是他自愿的。
他沒有辦法看著自己妻子就這樣痛苦的死去,他想要讓她活的更久一些,在他這并不算漫長的五十多年人生中,他所關愛的,以及所有關愛他的人,都一個一個的離開,只剩下他的妻子。
如果連他的妻子也離開了他,他就不知道這個世界還有什么值得眷戀的。
對于喬治來說,人生并不是一個漂亮的旅程,在這個旅程的途中也沒有什么好看的風景。
枯燥,乏味,黑暗。
人生就像是一趟從黎明出發駛向夜晚的列車,它會經歷過最輝煌的中午,但最終,只會駛向無邊的黑暗。
現在的他就站在黑暗的邊緣,離人生的毀滅,永恒的孤寂,就只有一步距離。
其實他可以終止這一切,他只需要去正常的聚會,那么他就不會出事,他可以回到自己家鄉,回到妻子身邊,可妻子怎么辦?
她如果死了,自己怎么辦?
人總是有這樣那樣的顧慮,總是想要得到這些,又得到那些,可人們不可能得到所有,他們只能得到一些,一部分。
坐在車上的喬治臉上沒有什么表情,他此時此刻甚至都不太想和自己的朋友說話,他搖了搖頭,扭頭看向了車外。
這讓他的朋友也明白此時喬治的心情可能不太好,大概和他的妻子有關系。
他的朋友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這句話讓喬治愣了一下,因為這也是他經常對自己妻子說的話。
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但其實它并沒有好起來,只是變得更糟糕。
他微微點頭說了一句“謝謝”,隨后就不再說話,目光停留在了車窗外漫無目的的荒野之中。
與此同時,正在州政府辦公室中工作的韋德州長臉色同樣的不那么好看,他已經警告了所有家族成員,還有一些合作的資本方,盡快把一些社會問題壓制下來,哪怕只是壓制到二月份,一個月的時間。
他以為自己的命令對于這些人來說就像是上帝的指令,但實際上,不只是家族中的有些人并沒有聽他的話,那些和他合作的資本方更是一點也不顧慮他的想法。
讓資本家們額外的花錢解決這些本來不需要他們解決的問題?
那絕對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們沒有讓警察去鎮壓這些反抗力量,就已經是他們能作出的最大讓步了,所以現在因德諾州內依舊存在那些“陣痛”。
現在,一些人已經聚集在了州政府外的廣場上,他們高舉著各種標語牌子站在那。
本地的媒體不太敢報道這些新聞,畢竟這件事關系到了韋德州長以及他身邊的那些資本集團,但是外地的記者們就沒有這么多的顧慮了。
他們不斷的拍攝照片,還會采訪那些示威游行的民眾,從他們口中挖掘一些重要的故事情節。
這一切都讓韋德州長有些被動,當這些人分散在各地的時候,他們對他形成不了任何實質性的傷害。
但是當他們聚集在一起的時候,在州政府外的廣場上時,對他的影響,對州政府的影響就來到了上限!
“我們調查了一下,有人組織了他們一起過來,但是我們還沒有找到這些人。”,州警察局局長站在韋德州長的面前,略微弓著背,就像是一個犯了錯的小學生在老師面前盡力的解釋自己為什么會這么蠢。
韋德州長平靜但是充滿了壓力的看著他,只是平靜的看著,就讓州警察局局長臉上冒出了一層薄薄的汗,他的身體也在發熱。
本來應該是能夠提供溫度讓他感覺到舒適和暖和的衣服里,就像是突然間藏進來了一個小太陽,熱得渾身都在冒汗。
這些汗水和貼身的衣物開始充分的接觸,衣服變得有些粘連,非常的不舒服。
他扭動了一下身體,這個時候韋德州長的眼珠子動了一下,嚇得他立刻不敢亂動了,連大氣都不敢喘。
過了好一會,房間里的氣氛壓抑的幾乎讓人不敢呼吸,韋德州長才說道,“安排人散出去,去調查這些人是誰,想辦法把他們揪出來,挖出背后推動這些事情的人。”
“這種事情你們應該提前發現,提前預防,提前解決,而不是讓他們徹底的爆發在我的面前。”
“外面的媒體會怎么說?”
“州內的人們會怎么看待我,看待這件事?”
“本來只是一件很小的事情,但就是因為你們的疏忽,讓這件事變得越來越大,我現在非常懷疑你是否能夠勝任你現在手中的工作。”
“在我對你徹底失望之前,把這件事搞定,懂了嗎?”
州警察局局長深吸了一口氣,同時心中的一些重擔也放下了一些,“我知道怎么做了,州長先生。”
韋德州長微微頷首,“現在就去工作,然后把門關上。”
州警察局局長如同獲得了特赦那樣舒了一口氣,轉身就朝著外面走去,頭也不回。
等門關起來之后,韋德州長的臉上才露出了煩躁的表情。
他知道這是誰做到的,但是你知道這是誰做的沒有任何用處,地位越高,社會影響力越大,越是要講究證據的合法性,要求程序流程合法。
這就是聯邦最核心的游戲規則之一!
你知道沒有用,你得找出證據來,如果找不出證據,哪怕所有人都知道,也同樣沒有用,畢竟聯邦是一個講證據,講法律的國家。
他深吸了一口氣,韋德家族崛起的速度還是太快了,也正是因為崛起的速度太快了,導致韋德家族的成員之間“水平”有高有低。
但是……這一切又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只是因為一次錯誤的選擇,導致了這一切的發生。
直到現在這些發生的事情對于韋德州長來說都像是一場錯誤的夢,他被一股神秘的力量推著向前走。
他和西德尼之間的交易讓他耗盡了韋德家族的底蘊,畢竟韋德家族在金港城就算是城市實際的控制者之一,也不可能擁有無法數清楚的財富。
他們的財富對于普通人,甚至一些小型資本集團來說是更大的數字,但是在更高的政治舞臺上,想要舞動風云,那還有些欠缺。
這也是他為什么要盯著藍斯要重新制定利潤分配的原因,在競選州長的過程中,藍斯雖然給了他們千萬聯邦索爾的支持,但是他們依舊用掉了大量的家族積蓄。
他們需要把這部分錢補充上來,本來他的想法是如果藍斯能夠答應他的條件,那么韋德家族的財富就會重新豐裕起來。
而且他給藍斯的要求也不算太糟糕,至少藍斯手里還能留下百分之十幾的利潤。
看上去好像這是很少的利潤,但實際上,這種違法生意的利潤往往都是幾倍十幾倍,百分之十幾的利潤依舊是一個驚人的數字。
以因德諾州每年要消費掉至少幾億的酒水來說,百分之十幾的利潤,也有幾千萬了,藍斯不可能不滿足!
但是他忽略了一點,藍斯看中的不完全是利潤,利卡萊州產生的利潤已經滿足了他對財富的追求,他看中的是一種對等的關系,是平等,公正。
韋德州長試圖破壞之前說好的約定來暴力的獲取更多的財富,這惹惱了藍斯,所以藍斯和他鬧得很不愉快。
而韋德州長也不可能自己先低頭,如果他低頭了,他不知道后續會發展成什么樣子,但總之他不能低頭。
為了盡快彌補和藍斯鬧崩了之后的資金上的窟窿,并且讓家族重新富裕起來,他只能和州內一些本土的財團加深合作,對那些非本土的資本力量強取豪奪。
這種做法其實他也知道有很大的害處,但是在此時此刻他所在的位置上,他已經沒有其他任何選擇的余地了。
到了現在,就更不是他能決定下一步要怎么走了,而是整個事件來決定。
這就像是一個車輪胎,一個很沉重的巨大的車輪胎,它被人用鎖鏈和韋德州長捆綁在了一起。
一開始的時候,它停在地面上紋絲不動,韋德州長需要推一下,它才會動一下。
當韋德州長一直推著它,從走,到跑,然后越來越快,又遇到了一個大下坡的時候,就算他不去推這個輪胎,這個輪胎也會以更快的速度向前狂奔。
甚至于因為有“鎖鏈”的關系牽連著,它會帶著韋德州長一路狂奔。
至于他們最終會停在什么地方,只有輪胎知道,韋德州長自己都無法去選擇,去決定。
就在他考慮怎么化解眼前這個麻煩事情的時候,桌面上的電話鈴聲再次響了起來,他中斷了自己的思考接起了電話,“這里是州長辦公室,我的是韋德。”
“是我,杰弗里。”
韋德州長愣了一下,“你好,杰弗里,我沒有想到你會給我打電話,有什么事情嗎?”
聽筒中傳來了克利夫蘭參議員的笑聲,“當然,沒有事情的話我怎么會給你打電話?”
“今天給你打電話的目的實際上還是因為你提交的候選人名單這件事,我認為你還需要認真的考慮一下,你說呢?”
“主席先生這幾天應該也聯系過你,是嗎?”
韋德州長皺了皺眉,“他的確聯系過我,我已經和他解釋過了。”
“我相信增加兩三個自由黨的候選人名額會讓人們對我們的工作更支持,也更認可!”
“因德諾州是一個非常‘社會黨化’的地區,這里百分之八十以上的選民都是社會黨人,所以我們不可能在這次國會議員的選舉中發生任何意料之外的事情。”
“一切都會像是過去那樣,他們只是陪跑,但最終的結果是社會黨候選人全面獲勝。”
克利夫蘭參議員很耐心的聽著他說出了這些話,也沒有打斷他,等他說得差不多的時候才繼續說道,“我知道你的想法,也對你的想法能夠理解。”
“畢竟聯邦是一個公正平等的國家,這是我們追求的東西,讓人們有更多的選擇可以體現出我們公正和開明的決心。”
“但是,韋德,現在是一個非常關鍵的時刻,國會的席位變化決定了在接下來四年甚至是八年時間里,我們是否會被徹底的壓制,這不能允許有任何的錯誤出現。”
“下一次選舉的時候我支持你讓選民在填寫選票的時候有更多的選擇,但是這一次,你得聽我們的。”
他說的話語速并不算快,咬字卻很清楚,把自己想要表達的內容都表達了出來。
韋德州長聽完之后沒有立刻就作出答復,他知道,這是解決目前問題最好的辦法,為一切都按下暫停鍵。
但是這個暫停鍵,就真的這么好按嗎?
他現在已經和社會黨內產生了巨大的裂痕,他可以想象得到等他的任期結束之后,社會黨這邊不會給他任何的資源支持他繼續競選州長。
他手中擁有的資源也不夠他在不需要任何政黨扶持的情況下,持續的勝選連續擔任州長。
按下暫停鍵的時候不僅已經得罪了社會黨,還會得罪自由黨,到時候兩個政黨一起對他發動進攻,他根本沒有任何機會。
看上去他好像還有可能改變這些,但實際上,他早就已經沒有了選擇。
當西德尼告訴他,可以通過一些關系幫助他得到因德諾州社會黨州長候選人提名的時候,這條路就已經出現在了他的面前,并且沒有太多的選擇余地。
人如果想要控制自己的命運,就要拼,他拼了,但是一個壞結果,他只能按照現在的這條路走下去。
有時候他也會反思,但反思其實沒有什么用,特別是當你走進一個死胡同的時候,反思只會讓你在痛苦和猶豫中撞向最后的墻壁。
“我考慮考慮。”,他給出了一個模棱兩可的答案,克利夫蘭參議員就知道自己這通電話沒有達成目的。
但是他也不是失望,這只是在事態升級之前的最后一次努力,一次嘗試,一次給韋德州長和韋德家族挽回的機會!
不過看起來,韋德州長對權勢的渴望讓他對社會黨失去了敬畏之心。
一個能夠從自由黨內分裂出來,并且反而壓制自由黨這么多年的政治派系,絕對不是那么容易被壓垮的。
“我很遺憾,韋德。”,克利夫蘭參議員嘆了一口氣,“看起來我們之間就這個問題達成一致。”
韋德州長此時的情緒稍微有些失控,他說話的聲音也加大了一些,“我說了,我需要考慮考慮,你們不能總是逼著我作出你們想要我做的決定!”
克利夫蘭參議員在短暫的沉默過后笑了笑,“好吧,你有足夠的時間去思考,等你考慮好了,記得給我電話。”
說完他甚至都不等韋德州長和他說“結束語”,就直接掛了電話。
看著手中已經沒有了聲音的電話,韋德州長有些惱怒的將它排在了電話的底座上。
“法克,一個一個,都是這樣,我不是傀儡!”
他很生氣,他不知道這些人有什么手段,但是他現在已經做好了去面對一切的準備。
他坐在那,過了一會,提起電話給自由黨本地的委員會主席打了一個電話,電話很快就被接通了。
如果自由黨拿下了一個社會黨州推選出的參議員席位,那么他們在參議院就能壓著社會黨打。
當然,這是一種比較理想化的狀態,但實際上這種情況并不會太經常發生。
就像是社會黨執政的那些年里,自由黨的確已經完全衰落了,按道理來說是被按著打的那個。
除非是核心提案,否則他們自己人就會打自己人。
其實自由黨這邊很大概率也是這樣,一旦他們失去了外部壓力,他們內部的矛盾就會開始爆發。
但在一些核心政策上,還是可以壓著社會黨打。
現在,他們還沒有做到壓制社會黨,所以他們還是團結的。
“我現在遇到了一些問題,你們有沒有什么辦法幫我解決?”
本地的自由黨委員會主席也知道發生了什么,他考慮了一會,“我會聯系一下上面的人,另外你可以考慮動用一下非常手段,在這個非常的時候。”
“非常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