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都知道,人是有缺陷的,是有承受不了的痛苦的。
只要他們承受的痛苦超過了他們承受的最大上限,他們就會變得很聽話。
“疼痛教育”這個詞不僅適用于小孩子,他們不聽話的時候,做錯了事情的時候,揍他們一頓,就能讓他們有一個深刻的教訓和記憶,不再犯相同的錯誤。
使用在成年人身上的時候也同樣的適用,這種手段不分大小。
很多人……特別是一些年輕人的總,小孩子,總是覺得他們的父母是這個世界上最強大的人。
但實際上只要把他們送到酷刑面前,他們和小孩子其實也沒有什么太大的區別。
會因為害怕而雙腿打顫,也會因為恐懼而流出淚水。
人就是這樣。
但是有些人可以使用這些手段,比如說藍斯這樣的人,黑幫成員,他們就是使用暴力和死亡去威脅別人,達成自己目的的群體。
但也有一些人,不太適合使用這些手段,這就是那些手中掌握著權力的人。
如果他們肆無忌憚地使用這些手段,社會就會崩潰。
手中的權力越大,越是需要警惕這些東西,也許有人想要成為暴君,獨裁者,但是沒有人希望別人成為暴君,成為獨裁者。
聽到藍斯的名字之后檢察長考慮了一會,點了點頭,臉上甚至還流露出了一種略微帶著羨慕的表情,“他們做事比我們更自由一些。”
如果檢察官也能像黑幫那樣自由的做事情,這個世界上就會少很多的麻煩,也不會有那么多的案子不好偵破。
等檢察長離開之后,克利夫蘭參議員就和藍斯說了這件事,這對藍斯來說,只是一件小事。
隔了一天,羅蘭再次被帶進了審訊室中,他的面色很平靜,很從容,他深知執法機關,包括檢察署這邊的流程。
不把所有的問題都解決掉,辨別真偽,這個案子就不會開庭進行審理。
如果他只是一個小角色,可能會略過一部分流程,但是他不是什么小角色,檢察署這邊就必須根據他提供的案件信息,調查清楚每一個他“招供”的案件,然后才會統一訴訟。
這就是他的機會。
他可以拖到一月一日之后,他相信“波特先生”變成“波特總統”之后,一定會幫助他從這里脫困,所以現在他需要做的,就是真真假假的吐露一些線索,證據。
讓檢察署這邊忙著調查這些案件,而不是開始審理他。
當他被帶進審訊室里,準備和負責這個案件的檢察長再次“想起”什么的時候,他卻愣了一下。
因為坐在桌子對面的不是檢察官,不是檢察長,而是藍斯。
“看起來你好像很驚訝?”,藍斯笑著抬手邀請他坐下,“我不太習慣仰著頭和別人說話,為什么不坐下?”
羅蘭的情緒發生了一些變化,肉眼可見的,他的眼神里充斥著一種緊張的情緒。
他在幾秒鐘之后,才來到藍斯的對面,拉開椅子,坐了下去。
他想要說點什么來緩和一下自己緊張的情緒,但是又不知道說什么,只能略微低垂著頭,不說話。
藍斯倒是顯得很輕松,他拿出了自己的銀質寶石香煙盒,“要來一支嗎?”
在這里檢察官們并沒有限制羅蘭吸煙,畢竟他也算是聯邦高級雇員,在徹底的坐實他所有的犯罪情況之前,他還是能夠享受到一些優待的。
更何況就算是坐牢,在監獄里犯人們也能吸食香煙,所以羅蘭并不缺香煙,在這里。
不過現在,他確實需要。
他從藍斯的手中接過了一支,“我沒有火。”
雖然他們不限制羅蘭吸煙,但是沒有給他打火機,聯邦政府總是這樣,讓你覺得你擁有一切,但當你真的去使用你所擁有的東西時,就會發現這些東西早就被套上了枷鎖。
吸煙是這樣,投票也是,還有很多其他的。
藍斯拿出打火機幫他點著了香煙,自己也點了一支,他臉上始終帶著那種淡淡的,矜持又自信的笑容,“他們讓我過來和你聊聊天,看看我們能不能就一些問題達成一致。”
羅蘭吸了一口煙,慢慢的吐出,“你們想要讓我認罪?”
他知道這些人想要的是什么,也很清楚對方看穿了自己拖延的策略,但是……那又如何?
他嘴角浮現出一抹得意的笑容,“做夢。”
很平靜的一句話,但也表現出了他內心的那種自信的情緒。
藍斯一邊吸煙,一邊搖頭,“你看,這就是我和你們最大的區別。”
“你們是執法者,一切都有司法流程與規章制度約束你們,每一步該怎么做,做到什么程度,以及什么不能做,都有嚴格的規范。”
“只要違反了規范,違反了流程,就會出問題。”
“可是,羅蘭……”,藍斯雙手按在桌子的邊緣,身體向前傾,“我是你口中的黑幫混蛋呀!”
他看著羅蘭臉上錯愕的表情,笑容變得更明顯,嘴角的弧度也更大,他慢慢的重新靠了回去,“我不需要遵守你說的那些東西,沒有流程,沒有規章制度,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他將煙屁股放進口中,“嘶”的吸了一口,“我記得之前你們不是在報紙上還是在什么地方說過,黑幫是沒有人性的,卑鄙無恥的犯罪集團,你看,你都已經知道了,為什么還會在這個時候存在幻想?”
羅蘭臉上的得意已經消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不安,還有一些憎恨,“你想做什么?”
藍斯毫不猶豫的直指核心,“你的家人,以及你自己。”
“就像我剛才說的那樣,你覺得我是黑幫,那我就做黑幫該做的事情。”
“你不按照我們的游戲規則來,那么我就給你懲罰。”
“首先是你的孩子,然后是你的妻子,最后是你其他的家人,比如說父母,兄弟姐妹。”
“我們的時間并不多,所以我也不會給你太長時間的考慮,你有兩個孩子,我們先從大的那個來。”
他說著叼起香煙來到了后面,從一個柜子里取出了一個電話,拿到了兩人之間的桌面上,隨后撥了一個電話號碼,把聽筒遞了過去。
羅蘭有些猶豫,遲疑,他大概知道里面是什么,所以他不太敢接。
“難道你現在不想聽聽你長子的聲音?”
“這可能是你們最后一次交流了。”
羅蘭的眼珠子頓時有些發紅,他惡狠狠的瞪著藍斯,“總有一天,你會為你所做的一切付出代價的,藍斯!”
藍斯無所謂的撇了撇嘴,“我不知道我會不會付出代價,但你肯定等不到那天了,你的孩子也是。”
羅蘭顫抖的手拿起了聽筒放在耳邊,他粗重的呼吸聲似乎讓對面的人知道他在聽電話,緊接著就發出了他兒子的求救聲,“誰能來救救我,無論是誰?”
“我現在很害怕,我不想死……”
死亡對于個少年人來說,是他從來都沒有想過的問題,連偶爾無意中遐想都沒有遐想過,但現在卻切切實實的落在了他的面前,怎么能讓他不恐懼?
聽著自己長子的哭喊聲,羅蘭的臉色越來越黑,他攥著聽筒的手非常的用力,他很清楚一點。
也許別人是在開玩笑,但是藍斯,絕對不是在開玩笑!
“……別擔心,你會沒事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他說完了電話直接把聽筒放在了電話底座上。
不斷起伏的胸口說明他身體里激蕩的情緒正在碰撞,掙扎,他臉上露出了一些糾結的痛苦的神色。
他其實也經歷過這種事情,但是不是站在他現在的這一方,而是站在藍斯那一方,或者說算是“施害者”一方。
他總是嘲笑那些人,非要在承受了巨大的傷害之后才愿意交代問題,明明他們可以在沒有承受任何傷害的時候,就交代出來。
又或者說最終的結果是一樣的,為什么非要承受了痛苦,去驗證一下自己的“氣量”之后,才做自己該做的事情?
這不是蠢嗎?
所以他現在非常的糾結。
藍斯也沒有催促他,人總要經歷一些掙扎,才會逐漸的明白,只是有些人的掙扎很快就會結束,有些人,則需要付出一些代價。
過了大概四五分鐘,羅蘭重重的呼出了一口氣,“你贏了。”
“放了他們,這件事我一個人都扛下來。”
他整個人有些虛脫的樣子,他考慮了無數種的可能,幾乎看不到任何的光明。
他可以保持著自己現在的狀態,什么都不說,什么都不配合,等著藍斯殺光他的家人,可然后呢?
當他們之間的仇恨已經完全沒有了緩和的余地的時候,接下來藍斯,或者說他背后的克利夫蘭參議員利益集團,要弄死的就是他這個小角色。
因為如果他能活著離開這里,他只會成為波特先生手下最兇惡的犬,瘋狂的撕咬克利夫蘭參議員這些人。
他們不會允許他繼續活著,他們一定會想辦法把他弄死在檢察署里。
這里其實就有一個很有意思的事情,既然可以弄死他,為什么還要讓他認罪?
弄死一個人很容易,但是這樣的死亡不會在社會上帶來任何的“價值”,但如果羅蘭能夠認罪,那么在社會上就會引發巨大的反響,同時起用他的波特先生,也會受到一些波及。
他起用了一個聯邦的蛀蟲,讓一個罪犯成為了聯邦上升最快的執法部門的局長,人們就會質疑波特先生的眼光是不是像他們想象中的那么好,否則為什么他會用一個罪犯?
這種影響不是立刻就能體現出來的,但又是確實存在的,當以后再出現類似的某些事情時,因為有了“先例”,人們對波特先生的信任程度就不會那么的高。
政治斗爭從來都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在明知道短時間里不可能斗得贏,也不能斗贏波特先生以及自由黨這些人的時候。
一點一點的剝去民眾信任他們的基礎,讓他們暴露出更多的問題,會為以后正面的對決起到至關重要的作用。
聯邦人不僅喜歡暢想未來,也喜歡翻舊賬,總統喜歡翻舊賬,執政黨喜歡翻舊賬,任何政客都是如此。
所以從價值上來說,羅蘭承認自己的罪行,甚至可能牽扯到一些有關于波特先生的事情,對目前的社會黨來說才是最好的,最價值的選項。
挖掘出個人的價值才是上位者最正確的選擇,但如果他真的死硬到底,那么只能把他處理掉了。
雖然這么做有些可惜,但至少不會惹出其他的麻煩來。
藍斯清楚這些事情,羅蘭也知道,所以他很快就作出了這個決定。
與其在這里悄無聲息的和家人們一起死掉,不如最后燃燒一把自己的價值,至少能讓家人們可以活下去。
羅蘭舔了舔嘴唇,“只要你答應我兩件事,我就認罪。”
藍斯點了點頭,“如果我能答應的話。”
“第一,給我妻子和兩個孩子一筆錢,不要繼續騷擾他們。”
藍斯點了點頭,“這很容易,我會給他們二十萬,他們成年并且找到新生活。”
羅蘭考慮了一會之后沒有什么反對的意見,“二十萬已經很多了,足夠他們這輩子使用了。”
他也沒有要求得更多,更多的錢固然好,但也會引發一些不必要的麻煩,比如說讓孩子們變得好逸惡勞之類的,又或者因為這些錢引來麻煩。
以前有他照顧,他也不敢一次給太多,以后沒有了他的照顧,萬一有人知道這戶人家很有錢,那么就一定會有一些人盯上他們。
聯邦從來都不是什么天堂,作為執法者的他很清楚,上流社會的巧取豪奪,底層社會的敲詐勒索,一個人如果擁有財富,但沒有相匹配的能夠保護自己財富的能力。
那么財富就是毒藥,而不是幸福的保證。
“第二件事……我現在那個妻子,我希望你能幫我搞定搞大她肚子的那個人。”
這也算是他心中的一個恥辱,一個女人,不僅背叛了他,還和別的男人搞大了肚子并且讓他這么難堪,他從來都沒有過這么大的委屈!
藍斯有些意外,“需要我幫你把那個女人也處理掉嗎?”
羅蘭搖了搖頭,“雖然我也同樣憎恨她,但是我欠她的。”
他不是不知道,也不是不懂。
藍斯都答應了下來,“你可以等兩天,我會安排好一切,同時我也希望你能履行你的承諾,而不是把我的善意當作取樂的把戲。”
他看著藍斯站了起來,立刻補充道,“我現在就可以認罪。”
迎著藍斯的目光,他自嘲的笑了笑,“我相信你不會騙我。”
十幾分鐘后,檢察長帶著一些檢察官來到了審訊室中,羅蘭并沒有多么掙扎糾結的就開始認罪。
只是讓藍斯,或者說檢察長,讓其他人都沒有想到的是,他不僅交代了自己,還把他老家的那群上流人物也交代了出來。
似乎他知道,自己的案子會被辦成無法翻案的鐵案,所以在和自己有關系的案子里,所有被牽連的人,都會和他一起下地獄!
那么為什么他要放過那些人?
那些影響了他一輩子的人!
如果沒有那些人,或許現在的他,還是曾經那個他,而不是現在的,為了目的也可以不擇手段的人。
羅蘭的坦白讓案件的發展很迅速,一名自由黨那邊的檢察官,找了一個機會離開了檢察署,撥通了他好朋友的電話,把這個消息送了出去。
波特先生第一時間就知道了這件事,畢竟羅蘭是他起用的,雖然提名是現任總統提名的,通過也是國會通過的,但誰都知道,真正提名的人是他。
如果羅蘭在檢察署里為了謀求自保,交代出更多的東西,包括他要求對方做的一些事情,很有可能會引發一些難以預測的后果。
他現在有點猶豫,要不要干掉羅蘭。
他坐在那思考著,已經保持著現在思考的樣子有一段時間了。
他的兒子有些忍不住的出聲道,“你還在等什么?”
“羅蘭知道有關于我們的不少事情,包括滅口記者那件事,他也是知道的,并且參與了一部分。”
“如果克利夫蘭參議員那些人和他達成了什么交易,比如說保下他,或者讓現任總統簽署特赦,說不定他會把我們交代出來。”
“現在檢察署和國會還是在社會黨的控制下,一旦他們提前啟動彈劾程序,為了維持程序的完整,肯定會保持現在的國會陣容到彈劾案結束。”
“你很有可能會被彈劾成功!”
“而且,父親,你不是自由黨唯一的選擇。”
他已經勝選了,現在的他對自由黨來說的確很重要,但并非是不能割舍的那部分,因為即便他被彈劾了,副總統也會頂上來成為新的聯邦總統,并且副總統也還是自由黨人。
權力始終在黨內,無非就是左手換到了右手,自由黨這邊未必能拼死保住他。
政治這個東西,每時每刻都在變。
上一秒他們可能是朋友,但是下一秒,他們就是對手。
波特先生似乎在他兒子的說服中逐漸的有了決定,他抿著嘴,嘴唇被擠壓得很薄,“去做,我會幫你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