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狠狠的撞在墻上的巴爾加斯劇烈的咳嗽了兩聲,他抬頭看著管家,突然間發現,其實事情發生時沒有他想象中的那么令人恐懼。
“我是聯邦人。”
管家愣了一下,他懷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有些問題了,緊接著就冷笑了起來,“你的玩笑并不好笑。”,他看著用自己小臂頂著巴爾加斯脖子的那個人,“給他一點顏色瞧瞧。”
一看就是打手的家伙立刻把巴爾加斯從墻上放下來,然后對著他的肚子就來了兩拳。
每一拳都用了十分的力氣,打得巴爾加斯直接抱著自己的小腹彎著腰干嘔起來。
雖然他不是很恐懼,但疼和難受,是真實的。
還不等他有更多的反應,他被揪著頭發重新被迫抬起頭,并且拖拽到了管家的面前。
管家居高臨下直視著他的眼睛,“再問你一句,你把礦山賣給了誰?”
其實他們知道答案。
聯邦人。
只有聯邦人敢在這個國家這么肆無忌憚的踐踏他們制定的游戲規則。
但只要答案沒有正式的公布,那么就意味著他們至少還有一點點機會……不,應該是還有一點點概率,這件事不是藍斯做的。
巴爾加斯深吸了一口氣,他沒有立刻回答這個問題,而是說道,“我現在是聯邦人,我已經入籍了,你們正在傷害一個聯邦的公民!”
他的眼神也變得銳利和強硬起來,不是他自己有多大的能力,能夠打得過誰或者其他人怎樣。
只是他在說出“我是聯邦人”這一刻,他感覺到有一股說不上來的神奇力量從虛空之中灌注到他的身體里,他感覺到自己前所未有的好!
他掙脫了身邊打手的控制,重新直起身,雖然小腹部還在劇烈的疼痛,那種痙攣的疼痛。
不過他還是強迫自己站直了身體,用手捋了一下頭發,“護照在房間里的床頭柜中,知道我是聯邦人的人有很多,并且知道你們在找我麻煩的人也很多。”
“如果有一個聯邦人死在了這里,死在了你們這些人的手中,你們猜會發生什么?”
他的語氣里充斥著一種決絕,這讓管家都有些側目。
管家瞥了一眼一名打手,很快打手就進入了臥室中,在床頭柜里找到了那個證件包,并且把它拿給了管家。
管家打開證件包,入眼的就是一張移民簽證,上面還有巴爾加斯的相片,移民日期就在今年早些時候。
他又往后翻了翻,里面還有聯邦的支票本,一些在聯邦用得上的文件。
“看來他們給了你不少錢。”,管家把證件包交給了身邊的打手,他瞥了一眼巴爾加斯,“把他帶回去。”
巴爾加斯這個時候有些驚慌,“藍斯已經知道你們來找我了!”
管家立刻抬起手,阻止了打手對巴爾加斯的生拉硬拽,他又看了一眼巴爾加斯,確認從對方的眼睛里沒有看到心虛和閃躲,他才轉頭走向了里面的房間。
隨后他給迭戈總統去了一通電話,“已經能夠見到人了,很大概率是藍斯買走的這些礦產,并且巴爾加斯已經入籍聯邦,他隨身攜帶了他的移民簽證,他還說藍斯知道我們來找他了。”
“法克!”,聽筒中的咒罵聲讓管家能夠理解此時此刻迭戈總統的心情,“現在我是把他帶回去,還是……”
過了大概二三十秒,迭戈在電話中說道,“把這個混蛋帶回來。”
管家掛了電話,回到了外屋,“帶走。”
巴爾加斯沒有反抗。
很快他就見到了迭戈,從卓蘭大酒店到總統府并不需要太多的時間,現在城市雖然穩定了下來,但是路上的行人和車輛還是比較少的。
人們都害怕,害怕突然被別人傷害什么的,現在的人們都已經有些瘋癲,說不準什么時候就蹦出來一個人,只是為了你身上的幾塊錢就給你幾刀。
車隊很快就回到了總統府里,巴爾加斯被推搡著進入了總統辦公室中。
他因重心不穩差點摔倒在地上,不過好在他最終還是穩定了自己的身形,然后慢慢的站了起來。
迭戈指了指自己對面的椅子,“坐下來。”
管家走到迭戈身邊,將巴爾加斯的證件包遞了過去,迭戈打開看了兩眼,隨后丟在了桌子上。
“你他媽用我的錢給你和你的家人套了一層聯邦人的身份?”
“你以為你是聯邦人,我就不敢殺你?”
他越是說得兇狠可怕,巴爾加斯反而越是平靜,他看著迭戈,“我知道,你敢這么做,但我現在的身份很敏感,我是聯邦人。”
“他們一直在尋找一個該死的機會,如果我死了,你猜會不會是這個機會?”
這句話讓迭戈的火氣更大了,他看著巴爾加斯,呼吸都變得急促了不少。
被迭戈這種暴君瞪著,確實是一件壓力很大的事情,巴爾加斯只能硬著頭皮撐著。
其實他們都很了解迭戈,他就像是一條鬣狗。
你要是沒有表現出疲態,那么他就只會叫嚷得兇猛。
可一旦你露出了疲態,他就會開始攻擊。
所以他現在雖然有些害怕,他還是要假裝自己很坦然,從容,也不害怕那樣。
兩人的對視持續了十幾秒,迭戈深呼吸了一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
他問道,“算起來你還是我的表兄弟,巴爾,我們之間是有血緣關系的,為什么你要背叛我?”
迭戈突然換了一種說法讓巴爾加斯稍微有點尷尬,因為這是事實。
他是迭戈的表兄弟,算是拉維拉家族的外圍遠房親戚,被迭戈選中也是因為他足夠“遠”。
翻臉的時候不會有人說他不顧親情,同時又有一絲微弱的血脈作為紐帶聯系著彼此,這是一個非常適合的人選。
迭戈的很多產業都是這類人,遠房表兄弟,他們其實和陌生人沒有什么區別。
但真要說起來,這個血緣關系又的確存在。
不過尷尬只存在了那么一小會,巴爾加斯用非常堅定的語氣說道,“誰不希望過上好日子?”
“而且,迭戈,你太……殘暴了!”
“戈麥斯并沒有做什么對不起你的事情,但你不僅革除了他的工作,還想要干掉他。”
“今天是他,明天呢?”
“這么多年來,你殺了多少忠心為你辦事的人?”
聽到“戈麥斯”這個名字的時候迭戈的怒氣又增加了不少,“你知道什么?”
“戈麥斯一直在和聯邦人聯系,他早就背叛了我們!”
“甚至我敢說,這些聯邦人就是他引來的!”
巴爾加斯沒有說話,他只是保持著沉默,有一個理由讓自己不那么尷尬,就足夠了。
而且他也不算說謊,這些年里迭戈因為“猜疑”已經干掉了不少自己的身邊人,這也是人們很小心,以及稱呼他為暴君的原因。
只要他對一個人產生懷疑,就會徹底的懷疑,然后找機會干掉這個人,幾乎沒有其他的選擇。
巴爾加斯之前情愿拿著不算多的工資混吃等死,甚至都不敢去礦上,就是害怕迭戈突然覺得他是不是已經不聽話了,然后就除掉他,換一個聽話的。
其實迭戈也知道這樣做是不對的,但是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他總是忍不住對那些被自己懷疑,又無法證明自己是無辜的人痛下殺手。
這就是絕對權力帶來的絕對的腐朽!
別說挑戰他了,在他的認知中任何可能讓他不舒服的人,都會成為他的敵人,然后被他殺死。
這種性格能堅持到現在才出現大規模的起義,已經可以說是奇跡了。
迭戈又深吸了兩口氣,他略過了這個讓他不怎么舒服的話題,“是藍斯買下的這些礦產,是嗎?”
巴爾加斯沒有否認,他之前已經和藍斯聯系過了,藍斯不需要他為自己隱瞞什么,所以他承認了,“是的。”
“藍斯!”
“又是藍斯!”
迭戈扶著桌子支撐起身體,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他推開椅子搖搖晃晃的來回走了幾步,“這該死的家伙!”
“總是找我的麻煩,法克!”
他說著再轉身看向巴爾加斯,眼神里透著濃烈的殺戮的欲望。
巴爾加斯只能繼續硬著頭皮硬扛著,兩人對視了片刻孩子后,迭戈吐出一口氣,“讓他從這里滾出去!”
聽到這句話的那一刻,巴爾加斯重重的舒了一口氣,他主動起身,并且略微欠身,什么都沒有說,轉身就離開了辦公室。
迭戈坐在那,好一會,他才提起電話撥通了藍斯的號碼,他需要和藍斯聊聊。
電話響了十多聲才被接起來。
“抱歉,剛才我有點個人的事情需要處理,這里是藍斯。”
聽到這個熟悉的聲音迭戈臉上的表情變得更加的冷漠了,“你騙走了我手中大多數的礦產,藍斯。”
藍斯聽完之后聽筒中就傳出了他的笑聲,“總統閣下,這個‘騙’字是不是太過分了?”
“我這里有所有交易的手續,還有見證者,所有的交易都是雙方自愿進行的,怎么能說騙呢?”
迭戈的聲音很低沉,帶著一些怒吼,“但那些礦產是我的!”
“這里的每個人都知道,每個人都知道!”
“那些東西是我的財產,我只是掛在了一些人的名下而已,法克!”
這里面涉及到了拉維拉家族內部的一些情況,同時也是為了他自己的面子。
在沒有聯邦人到來之前這的確是一個不錯的處置手段,他始終能夠控制住這些礦產并且讓它產生的利潤都歸屬于自己而不是家族。
但聯邦人來了之后,他卻忽略了這些因素,導致了現在事情的發生。
其實就算他沒有忽略,他也很難想象得到聯邦人會這么……下作?
他只能在自己的腦海中想到這個詞匯,下作。
用各種手段不斷逼迫整個拉帕按照他們的設計方案去演變,饑荒,內亂,內戰,現在他的財產又被剝奪了一部分。
想到這里他恨不得和這些聯邦人拼了!
聽筒中過了大概十多秒,才傳來藍斯慢條斯理的聲音,還帶著一些漫不經心,“你怎么證明?”
“產權文件上可沒有你的名字。”
迭戈像是想到了什么,他的語速陡然加快,還帶著一種誰都能感受出來的……渴望,“現在上面也沒有你的名字。”
藍斯一點也不在意,“我有全套的手續,總統閣下,作為一個合法商人的合法投資,現在這些東西就是我的私人財產。”
“你可能不太理解私人財產這個概念,實際上它是被寫入聯邦憲法里的,是需要尊重且被聯邦政府保護的神圣不可侵犯的東西。”
“我說這么多只是想告訴你,你沒辦法證明這些東西是你的,但我有。”
“你要是不和我講道理,我也不和你講道理。”
“我們是當一個文明人,還是當野蠻人,完全取決于你自己,總統……閣下。”
迭戈臉色已經漲紅了不少,他整個人的身體都在微微顫抖,如果現在有個聯邦醫生在這里,為他測量一下血壓,就會發現他的血壓已經“爆”了。
“不管你花了多少錢買下了這些礦產,我出兩倍的錢。”
“把它們還給我”。
迭戈說出了自己認為非常合理的想法,“幾個月時間,你的投資翻了一倍,你成功了!”
藍斯沒有回答答應或者不答應,聽筒里只有帶著輕蔑的笑聲。
迭戈喘著粗氣,“你在逼我!”
藍斯回應道,“在你的眼里,我只是一個黑幫頭子,是國會某些大人物推到臺前的小角色。”
“而你,迭戈,你是這個國家的總統,一千兩百萬人的統治者。”
“你舍得嗎?”
這個問題問得非常有水平,一句話就把迭戈問得不知道怎么回答,呆在那。
用自己這么金貴的生命去換藍斯那條“賤命”?
他確實舍不得。
大概七八秒后,藍斯的語氣發生變化,變得輕快了不少,“比起你現在關注這些礦產怎么了,你更應該關注內戰的變化。”
“我聽說……他們有些反政府武裝已經聯合起來,打算先推翻你,然后他們在內部角逐出誰才是救世主。”
“你的麻煩大了!”
“如果你缺錢,或者想要購買什么聯邦的產品,甚至是流亡到聯邦去,都可以找我,不管是哪一條,我都能給你辦妥!”
“我還有其他事情,先掛了。”
說著聽筒中就沒有了聲音,迭戈鼻腔里一熱,他伸手摸了一下,放在眼前,是血。
下一秒他眼前一黑,趴在桌子上昏迷了過去。
血壓升高了,身體的自我保護機制生效了。
迭戈昏迷過去的消息并沒有透露出去,當時辦公室里就只有迭戈和管家。
隨后管家找來了一直為拉維拉家族服務的私人醫生,醫生在做了不少檢查之后,才發現迭戈的血壓太高了。
這個時期治療高血壓主要的方法就是交感神經切除手術和放血療法。
在這兩個治療方案中,顯然放血療法應用的場景更多,并且存在的時間很長。
除了會稍微對身體產生一些負面的影響外,并不會造成什么惡性的傷害。
所以醫生選擇了放血。
放了差不多五百毫升之后,他給迭戈又吃了一些聯邦來的藥,過了大約三十分鐘,迭戈就從昏迷中蘇醒了過來。
他睜開眼睛扭頭看著管家,“我怎么了?”
管家如實的把醫生說的情況說了一點,迭戈有些愕然,“我病了?”
“為什么我感覺不到?”
醫生不知道怎么解釋這個,“血壓高是一種很難被察覺出來的病痛,只有發病時才會被人發現,就像現在這樣。”
“不過您不用太過于擔心,總統閣下。”
“放血療法對高血壓有非常直觀的作用,我建議每隔一段時間,您就放一些血,保持血壓正常就行。”
迭戈沉默了一會,“我再考慮考慮。”
他讓醫生離開之后,看著管家說道,“去查一查這個醫生,我感覺他想要害我。”
管家也愣了一下,他不明白為什么迭戈現在變得如此的敏感,但還是點了點頭,答應了下來。
躺在床上,迭戈感覺到自己舒服了不少,他看著天花板,重重的嘆了一口氣,“或許,我現在很迷茫,我完全看不見未來。”
“我做錯了嗎?”,他重新扭頭看向管家,“他們總說我是一個暴君,是獨裁者。”
“我真的是他們說的這樣的嗎?”
“他們背叛我是我做錯了嗎?”
管家微微有些頭皮發麻,他彎著腰,低下頭,“不,您沒有做錯任何事情。”
“這都是他們為自己背叛找的借口而已!”
迭戈看著他,但因為管家低著頭,他看不到管家的眼睛,不過管家能夠感受得到,那股子灼熱的視線在自己身上來回掃視。
過了一會,迭戈才感慨道,“要是所有人都和你一樣忠心,該多好啊?!”
這些礦產進入了藍斯的手里,就很難再弄回來。
經過昏迷之后他冷靜了不少,他已經清楚的意識到了這一點。
并且現在最關鍵的還是像藍斯說的那樣,先解決反政府武裝,然后再考慮其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