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蘭的酒店里,藍斯坐在沙發上端著酒杯。
本地并不禁酒,所以他們可以隨意的在任何時候,任何地點品嘗這些美味的酒精飲料。
酒杯中的液體看起來非常的漂亮,味道也不錯,這是有陳化過程的威士忌,符合威士忌工藝流程的酒。
很多酒,包括藍斯自己在聯邦境內生產的威士忌中,大多數都是不符合工藝流程的,沒有陳化的過程。
金標酒業之前他們也會給威士忌做陳化流程,大約一年多到兩年的時間。
如果不是禁酒令的出現,藍斯如果要生產酒,也會按照工藝標準去陳化。
但就是因為禁酒令,市場上需要大量的酒水,根本等不及這些酒在酒窖中陳化那么長的時間就會被賣掉。
所以別說兩三年的普通級的陳化了,他的酒連兩三個月的陳化時間都達不到!
不過酒廠那邊已經在努力了,他們每天都會把一部分酒存進長時間陳化的酒窖里。
這些酒窖里的酒基本上都是奔著兩年起步去的,所以品質非常的好。
因為繁忙的貿易,根本沒有多少時間讓酒在橡木桶中充分的陳化,所以口味上差了一點。
為了彌補這些缺憾,藍斯使用了科技,增稠劑,增香劑,還加入了一些香料和香精,來調整酒的入口感和風味。
當然他也有陳化的酒,銀標,和金標,不過年限都不太長。
不像他手中的這款酒,大約兩千帕拉,換算成聯邦索爾也就是三十多塊錢。
它的風味就明顯的很“熟”,那種漫長的陳化時間讓它變得“溫順”,不再有那么大的火氣,并且酒水入口之后風味的變化非常的明顯和及時,它是一款很不錯的酒,水平很高。
當然在拉帕,能夠消費得起兩千塊去購買一瓶酒的人,也只有統治集團。
在這里所有奢華的享受都是為了統治集團準備的,盡可能的盡善盡美。
羅杰夫坐在藍斯的旁邊,他手中也托著酒杯,這段時間他過得很舒心。
一些地方官員把他看做是貴賓,不斷的通過他們認為有效的手段,來腐蝕他。
他敢發誓,絕對不是他意志薄弱,而是這些人的腐蝕力度太狠了。
他做了對不起他妻子的事情,不過……感覺還不錯。
他從那些年輕的女孩身上感受到了自己曾經有過,后來失去了的,無比想要尋找回來的東西——
青春。
本來他以為這趟旅行會有危險,可現在看來,一點也不危險。
搖晃著酒杯,他抿了一小口,“藍斯,其實我有些不太明白。”
藍斯從思考中抽身而出,他轉頭看向了羅杰夫,示意他繼續往下說。
“我們一點一點的收購這些糧食的目的是什么?”
“他們還有不少糧庫,我聽說糧庫里還有堆積如山的糧食,而且一些農場也有不少糧食儲備。”
“我們為什么不向他們收購?”
“這不比我們一點一點從民間收購更快更多嗎?”
藍斯放下了酒杯,“從那些糧食商店,雜貨店收購糧食的目的,是為了制造一種緊張感。”
“其實人們并不清楚糧食少了多少,但他們會觀察。”
“當糧食店,雜貨店的糧食剛到貨就被賣完了,他們就會擔心是否會出現糧食不夠的情況。”
“人嘛,都是這樣,還記得喬巴夫先生嗎?”
突然聽到一個很熟悉的名字時,羅杰夫有些走神。
喬巴夫先生絕對是幾年前生活在金港城的帝國人心目中,最強大的那個人!
以一個帝國移民的身份,在這里實現了聯邦夢,擁有數不清的財富,是每個人都羨慕的對象!
一轉眼過去了好幾年,再次聽到這個熟悉的名字后,他有一種時空混亂的感覺。
仿佛一切其實就是在昨天,但仔細去想,又過去了很久很久。
過了幾秒鐘,他從那股子意識的旋渦中掙脫出來,他一邊嘆氣,一邊點頭,“是的,我還記得,喬巴夫先生和他的銀行。”
現在藍斯的公司就是喬巴夫先生銀行舊址,要說藍斯和喬巴夫先生的隕落沒有關系,羅杰夫自己都不信。
不過資本就是這樣,他來聯邦已經很多年了,他早就習慣了聯邦的資本環境。
當資本沖突爆發的時候,別說是同鄉,就算是父與子之間,都是刀刀見血的拼殺!
所以喬巴夫先生的隕落,對他來說只是感覺到有些可惜,卻沒有什么他不應該隕落,或者對藍斯的做法有什么不滿的想法。
這個世界上,財富雖然一直在增長,但是想要違背自然發展規律獲得更多自己通過勞動獲得不了財富,就只有掠奪。
就像他現在所擁有的財富那樣,他也是通過掠奪來的,也會有人因為他的掠奪,直接的或者間接的,家破人亡。
這就是聯邦,這就是資本。
藍斯不知道他這么短的時間里腦子里就過了這么多的東西,他笑說道,“其實擊垮喬巴夫先生的就是擠兌。”
“如果沒有發生擠兌,他還能堅持一段時間,甚至未必沒有重新活過來的機會。”
“但就是擠兌,讓一切都結束了。”
“人們害怕,害怕自己成為最后那個,如果說現在的拉帕是一家銀行,糧食就是人們生活和生命的儲蓄,那么現在它已經開始變得緊張。”
“我們只需要再推動一下,就會發生擠兌風潮。”
“人們會發現糧食不夠吃了,也買不到更多的糧食,他們會超倍的囤積一切能夠買到的食物。”
“哪怕他們其實吃不掉那么多。”
“你看!”,藍斯攤開雙手,“如果一個人一天只需要一個單位的糧食就能填飽肚子。”
“現在有十個單位的糧食,足夠讓兩個人每個人吃飽的度過五天。”
“但因為擠兌,一個人獨攬了十個單位的糧食,而另外一個人卻一個單位的糧食都沒有,這就意味著他要最少餓五天。”
“饑餓的滋味可不好受,為了填飽肚子,這個沒有食物的人會不會做出一些瘋狂的舉動呢?”
藍斯重新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氣,“讓他們繼續收購,每隔一段時間可以提升一些價格。”
“不僅我們要收,我們還要讓拉帕的人自發的去囤積,然后形成擠兌。”
“就算剩下的糧食足夠所有人吃,但是在擠兌的情況下,糧食的價格會變得高得離譜,每個家庭都會儲備遠超他們日常消耗的糧食。”
“很快,這里的人就會開始餓肚子了。”
聽著藍斯說的這些話,羅杰夫已經有些冒冷汗了。
銀行被擠兌的下場就是銀行無法兌現,破產倒閉。
如果國家無法提供食物給人民,那會發生什么?
巨大的騷亂!
這種事情帝國發生過,他依稀記得那時候發生的事情。
憤怒的民眾們沖進了貴族的城堡,殺光了路上能夠見到的一切……
房間里陷入到短暫的沉默過后,藍斯問道,“那些受邀前來參加研討會的人,已經確認過了嗎?”
這次他們在播放電影進行宣傳的時候,藍斯,以及聯邦政府的工作人員都物色了一些人。
這些人有著成為第一批“覺醒者”的潛力,但他們還需要打磨。
任何一件事,總需要有第一個站出來的人,作為打破局面的存在。
這些人就是破冰的鑿子,是撐破泥土的種子。
這段時間迭戈也在留意這些外國人,他坐在椅子上,不斷調整著身體的姿勢。
如果有人比較細心的話,就會發現總統府的這些椅子,沙發都是軟包的,并且坐墊都很厚。
就是因為迭戈的體重太大了,長時間的保持某一個坐姿會讓他感覺到非常的不舒服。
很多人都會覺得肥胖的人屁股上的肉多,不應該會表現出這種情況。
但實際上,并不是這樣。
肉多,反而有可能更會害怕擠壓,而且迭戈的擠壓是長期的,他的身體在巨大的重量下早就已經出現了各種不適的癥狀。
他從聯邦請回來的醫生對他的健康也做了一些安排,包括不再飲用果汁,增加鍛煉等,但都被他否決了。
他還沒有意識到這些問題的嚴重性,他以為自己只是胖而已。
“我們的錢已經到賬了嗎?”,他的眼睛里充斥著貪婪,這次六千萬中有他兩千萬,其他人分剩下的四千萬。
兩千萬,放在過去要十五年到二十年才能賺到這么多錢。
但是今年一下子就達成了這個目標,這讓迭戈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滿足感。
其實這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迭戈在聯邦的賬戶里,加上這兩千萬,差不多已經有五六千萬了,但是他卻很少在聯邦進行大規模的消費。
在拉帕國內,他的消費其實并不算高,每天就是喝幾大瓶果汁,然后吃一些好吃的,這些其實用不掉多少錢。
他完全沒有必要為了繼續增加已經沒有意義的數字去賣掉糧食,但所有追求極致財富的人對大數字都無法抗拒。
也許一整年,他都用不掉三五萬,但只要有機會,他還會繼續增加這個數字。
財政部長那邊點了點頭,“我已經通過電話確認了,我們在聯邦的銀行賬號里的錢都到賬了。”
迭戈很滿意,他拍了拍肚子,“我雖然不喜歡聯邦人,但是聯邦人在做生意方面,還是很痛快的。”
財政部長咳了一聲,這讓迭戈滿臉疑惑的看向他,“怎么了?”
“迭戈,我們在聯邦存了太多的錢,我們所有人加起來,超過了兩億。”
“我覺得這有些不太安全。”
“一旦聯邦政府凍結我們的銀行賬戶,我們一分錢就都拿不出來了。”
財政部長說得還是有些道理的,迭戈考慮了一會,“你說得很有道理,那么我們應該把錢分一部分到哪家銀行里?”
這個問題讓財政部長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目前整個世界經濟和金融最穩定的,就是聯邦。
別的國家要么貧窮落后,要么被戰爭波及。
帝國那邊倒是還很和平,沒有什么混亂的局勢,但是他們這邊離帝國那邊很遠,并且他們和帝國皇帝沒有什么交情。
貿然的把這么多錢存到帝國銀行去,迭戈覺得不太保險。
其實捷德共和國的國家銀行倒是一個不錯的選擇,他們的口碑很好,也很穩定,可迭戈不敢把錢存進去。
鬼知道這些人會不會想辦法把他的錢弄走?
他信不過捷德共和國的那些人,他總覺得這些人不是什么好人。
一時間房間里的人居然找不到比聯邦更合適的,來存放他們資金的地方。
“要不,我們把我們的賬號拆分開,把里面的錢平均的存進不同的賬號里。”
“這樣就算有個別賬號受到了影響,我們損失的也只是一部分。”
雞蛋不能放在同一個籃子里,這倒不是什么高深的知識。
這就是財政部長想出來的新辦法了,雖然除了給自己添麻煩外沒有什么實際的意義,但迭戈和其他人還是認同他的這個建議。
聽起來的確比都放在一個賬號里安全得多,可他們也不想一想。
一旦聯邦決定凍結他們的財富,就算他們把自己的錢分開放在一百個賬戶中,那就會凍結一百個賬戶,一個都不會留給他們!
說完了這件事,他問道,“我們的那些糧食已經裝船運走了?”
農業部長點著頭說道,“昨天已經全部運走了。”
“我讓人打聽了一下,這些貨輪并沒有把糧食送到坦非特去,而是直接送去了聯邦。”
迭戈擺了擺手,打斷了他的發言,“東西賣出去之后我們就別在乎他們是自己吃,還是再轉賣出去,這已經和我們無關了。”
農業部長雖然還想說點什么,但也選擇了閉嘴。
迭戈看了兩眼后,頓了頓,“最近那些聯邦人在干什么?”
另外一名官員連忙回答道,“他們在忙著到處播放免費的電影,還在開展什么研討會,什么沙龍之類的。”
“我聽說聯邦人打算在我們這里辦一份報紙。”
迭戈看上去應該是想要皺眉,但他太胖了,只看到眉毛動了動,卻看不到擠在一起,“我們不是有報紙嗎?”
拉帕目前正在發行的只有一份報紙,因為拉帕的文盲率居高不下,百分之七十的人都是文盲,他們不可能購買報紙去閱讀。
而那些非文盲,比如說學校里的學生,他們很大概率又不會購買,也沒有多少錢天天購買報紙,所以基本上唯一的一份報紙沒有什么銷量。
本來它覆蓋整個拉帕,這些年來銷量和市場逐漸的萎縮,現在只有卓蘭附近還能買到。
負責這件事的官員臉上似乎還帶著一種看熱鬧的嘲笑,“誰知道呢?”
“也許他們不習慣和我們擠在一張報紙上。”
迭戈想了一會,然后笑著搖頭,“也不知道他們打算把報紙賣給誰。”
在他看來,這么高的文盲率,報紙,雜志什么的,根本不可能有太大的市場。
如果不是唯一的報紙背后是統治集團支撐著,恐怕也早就倒閉了。
聯邦人既然不怕錢,那就讓他們好了。
期間還有人送來了一些聯邦人在本地散發的雜志和書籍,迭戈翻看了一會之后沒有發現什么問題,里面主要介紹的都是聯邦的社會形態,人文文化,還有一些旅游的風景什么的。
所有的內容中沒有什么過激的內容,都顯得十分的平和,以介紹聯邦的內容為主。
比起懷疑聯邦人是不是在他們的文化交流推廣中藏了什么,迭戈其實更關心的是稅收問題。
“這幾天我一直在考慮這件事,聯邦人在我們的國家建立了工廠,然后用極其廉價的生產成本生產出了商品,然后運送到聯邦去出售,賺了更多的錢。”
“我們,在這整個環節中,獲得了什么?”
“就拿那些酒水為例,他們在這里生產出來的酒成本可能只要幾塊錢,但是運輸到聯邦后,就能賣出三四倍的價格,這明顯是對我們廉價勞動力的一種剝削。”
“我們需要拿出一些手段來。”
他又挪了挪屁股,身體的重心到了另外一邊,“稅收!”
稅收是一個大項目,迭戈想要更改稅收的標準,他認為會有更多的外國人來到拉帕尋找發展的機會。
他們很有可能會和藍斯一樣,在這里建廠,生產,然后把商品和利潤都帶回聯邦,卻不給他們留下什么。
所以迭戈想要對稅法進行一些改革,比如說為外國人建立的工廠工作的人,需要額外繳納一筆錢,他還沒有想好什么名目。
今天他把大家召集在這里,就是為了談論這件事,他們得想辦法從聯邦人,和那些為聯邦工作的人的身上,再榨一些油水出來。
拉帕太窮了,窮到他們已經明明很有錢了,但只要有機會,就一定會撲上去撕咬。
經過一天的時間,佩德羅終于來到了卓蘭。
這是他第五次來卓蘭,每次來到這座城市里,他都有不同的心緒。
最開始的時候,他覺得卓蘭是世界上最宏偉壯觀的城市,直到他去了一趟捷德共和國。
然后他就覺得捷德共和國是世界上最繁華的地方,而這里只能算一般。
直到他看到了電影中的聯邦。
電影中的高樓大廈牢牢的印在了他的心里,他難以想象兩三百米的建筑到底是怎樣建成的。
站在上面會不會和站在山上的感覺一樣?
越是對那些摩天大樓驚嘆,他越是感覺到卓蘭的破敗,落后。
坐在搖搖晃晃的牛車上,他在思考一個問題。
拉帕人的錢,到底都到什么地方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