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斯看著桌面上的臺歷,還有幾天的時間,要不要針對一下這位……沃爾特先生?
他坐在那思考,周圍的人都保持著安靜。
干掉沃爾特先生……倒不至于,干掉這個家伙只會更加激化他和勞動聯合會的矛盾,雖然現在已經很激化了,可他還沒有被擺放在第一。
但是干掉了沃爾特先生,藍斯不僅動搖了勞動聯合會的根基,同時還對他們動手了,意義上就完全不一樣了。
勞動聯合會的人一定會集中力量來對付他,如果勞動聯合會不計后果的直接發動全國性大罷工,后果將會是災難性的!
所以沃爾特這個家伙還不能出事。
他不能出事,藍斯又要讓他明白不應該隨便的破壞游戲規則,該怎么做。
他想了一會,忍不住笑了起來,這里是金港城,是他的地盤。
從警察到法官都是他的人,那么他說什么,就是什么!
晚上,沃爾特先生從應酬中回來,他能感受到本地一些政要名流和他應酬時,看他的眼神帶著一絲憐憫。
也明白這些人大多其實是來看笑話的,因為他要對付的對象是藍斯家族。
而這些政要名流只是本著誰都不得罪的想法,來維持和勞動聯合會最基本的體面。
總不能知道這么一個大人物在金港城,他們都不來拜訪,萬一被這個他們不太熟悉的“沃爾特·卡瑞爾先生”記恨上了,那不是很糟糕嗎?
所以他們該應酬的時候還是會應酬,甚至于他們還能站在一起聊著天,有時候會為了某個人的幽默大聲的笑出來。
從社交的過程里看不出別的東西,只能看到他們是非常要好的朋友。
每一個合格的政客都必須是一個精通表演的演員,這句話太正確了。
當沃爾特先生滿臉隨和笑容的走進了離開的走廊,在門關上的那一刻,他臉上的笑容竭盡全部收斂起來。
他掏出手帕擦了擦臉,隨后又塞回口袋里。
這些婊子養的!
他心里暗罵了幾句,隨后乘車回到了酒店里。
坐在沙發上他仰著頭,晚上喝了一點酒,有些上頭了,他其實理智告訴自己現在最好什么都別想,但腦子卻不怎么聽話。
這種身體器官不聽指揮的事情其實經常發生在人類的身上,比如說賭狗們常說這是“最后一牌”,那些酒鬼們總說“喝完這一杯我就戒酒”。
更不用說那些老煙槍,他們只要“吸完這一口我就再也不吸了”,當然也包括你自己——
“打完這一次我絕對不打了。”
就在他胡思亂想的時候,房間的門鈴突然響了起來。
房間里只有沃爾特先生自己,“誰在那?”
“客房服務。”
沃爾特先生看了看周圍,這個套房中只有他自己,其他隨行人員都住在另外的房間里,他一邊扶著額角站了起來朝著門邊走去,一邊說道,“我沒有叫客房服務。”
他倒是不太擔心自己會受傷,這么大的酒店安全方面肯定有保障,而且他的助手之類的就在樓下,他很快就能聯系到他們。
并且最關鍵的一點,就是他的身份。
皇帝的使者就算無比的下作,人們都恨死他了,也不會隨便的傷害他。
因為每個人都知道一點,只要傷害了使者,就等于打了皇帝的臉面。
要么死,要么反!
如果皇帝是一個昏庸的,沒有能力的皇帝,反也就反了。
可勞動聯合會還不是那樣的皇帝,勞動聯合會正值壯年,現在正是它最強的時候。
有了輪值副會長這層身份,任何組織和人,想要動他,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輕則整個城市大罷工,重則整個州,整個地區乃至整個聯邦大罷工!
就算是總統先生當著他的面,頂多也就是罵他幾句,傷害他或者干掉他完全不可能。
所以他并沒有什么太大的防備,他也相信這座城市的統治者和管理者們,也明白這個道理,甚至比其他人都更加明白這個道理。
他們只會保護自己,而不是傷害自己!
反倒是他離開金港城的時候要稍微小心點,不過那都是以后的事情了,等他搞定了藍斯這邊的事之后,他才會考慮。
當他打開門的時候一名穿著酒店服務生裝束的女孩推著車走了進來,“先生,有人為你點了餐,還有一些水和飲料。”
餐車上的食物他沒有什么興趣,但是水,他很感興趣。
“東西我不吃了,給我那些水。”
他正說著話,那個女孩已經推著車進來了,沃爾特先生只是愣了一下,不過還是很紳士的讓開了位置。
等女服務生進入房間為他擺放好食物,并且將水遞給他之后,他說了一句謝謝,然后轉身去沙發那邊拿衣服。
他要給一點小費,這是一個很紳士的舉動,就在他轉身準備把小費給那個女服務生的時候,他卻發現女服務生就站在他的面前,并且突然抱住他,在他肩膀上咬了一口。
沃爾特先生愣了一下,疼痛讓本能的去推搡這個女服務生,試圖讓她離自己遠一點。
人在受到驚嚇的時候會不自然的發出更大的力量,女服務生一下子被他推得倒退著撞翻了餐車,并被絆倒重重的摔在餐車旁。
他下意識的要去扶這個女服務生,但他很快就看到女服務生弄亂了自己的頭發,并且撕開了自己的領子,他還看到了女服務生胸口上有一個明顯是被用力捏出來的青紫斑塊。
下一秒,尖銳的叫喊聲直接在他耳邊響起。
一陣毛骨悚然的感覺開始襲擊他,他看著那個女服務生眼神變得危險起來,可就在這個時候,很多酒店的服務生和保安都沖了進來。
“法克!”
看到這一幕,沃爾特先生的醉意也清醒了,他看向周圍那些望著他眼神里充滿了鄙夷,難以置信,幸災樂禍的表情,他慢慢的閉上了眼睛。
他想到了藍斯有很多種可能,卻沒有想到他會用這么下作的手段。
這種手段如果用在小角色身上確實沒有什么用,你誣陷一個小流氓試圖侵犯一個女服務生,別人反而會覺得這才是小流氓該做的。
但如果這件事放在一個大人物身上,那就會成為巨大的麻煩。
普通人不會因為拉鏈沒拉丟掉工作,但大人物會。
他已經放棄反抗了,安靜的站著,很快他的手下也沖了上來,然后看著房間里的沃爾特先生和那個跌坐在地上哭泣的女孩。
他們的腦子根本弄不清楚發生了什么!
沃爾特先生的助手主動走到了他的身邊,輕聲問道,“發生了什么?”
他記得他們一起回來之后,他就把沃爾特先生送回了房間,并且自己親自關上了房門。
從他離開到現在其實沒有過去多久。
沃爾特先生嘆了一口氣,“去把律師找來……”
律師還沒有來,先來的是警察,警察們接到了報警電話后以光速出警,創造了金港城接警到出警最快的速度,用了五分鐘,警察出現在房間里。
他們簡單的詢問了一下,隨后示意沃爾特先生和他們走一趟。
沃爾特先生沒有反抗,他很清楚反抗的代價是什么。
如果是藍斯的人傷害了他,或者干掉了他,勞動聯合會一定會暴怒!
這是對勞動聯合會,對兩千萬工人階級最大的傷害和挑釁!
但如果他……因為試圖侵犯一個女孩被抓進了警察局里,勞動聯合會那邊只會恨不得在事情發酵前和他解除關系。
現在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通過法律手段,正規的渠道,來解決這個案子。
他剛到警察局的時候,律師也出現在了警察局里。
“抱歉,這么晚了還要讓你為我跑一趟!”,律師代表一進審訊室里,沃爾特先生就主動走過去和律師代表握了握手。
律師代表笑著開了一個小玩笑,“其實我希望在我工作時間之外和我談工作的事情,因為這樣我就可以收你雙倍的錢!”
“不過你也不用太擔心,賬單最終我會寄給勞動聯合會,而不是你!”
他說著兩人都笑了幾聲,律師代表瞥了一眼門外的警員,“那么……”
“我來之前,你沒有說什么吧?”,律師代表關上了房門,走到了沃爾特先生對面的椅子上坐下。
沃爾特先生搖了搖頭,“我從事發的那一刻開始,到被他們抓上車,送到這里,就一直保持著緘默。”
“他們有人詢問過我一些問題,我都沒有回答。”
律師代表很滿意他的做法,并且給予直接的稱贊,“做得好!”
實際上突擊審問還是很有用的,有些人的抗壓能力不那么好,在一頓逼問之下就容易說錯。
審訊工作不怕你亂說,就怕你不說。
只要你說了,哪怕是亂說,就總會存在一些你自己都沒有注意到的邏輯關系,他們只需要一層一層一層一層剝開你的心,就能發現你隱藏的秘密!
不說話,不表態,不簽字,不點頭,不承認,是被抓進警察局中首先要做的。
隨后他仔細打量了一下沃爾特先生的著裝,問道,“你的上衣哪去了?”
現在的沃爾特先生穿的是一件警用襯衫,洗得都有些發白,胸口的口袋上還有金港警察局的警徽標志。
像是沃爾特先生這樣的人,他的著裝一定是體面的,這件襯衫雖然很干凈,也沒有什么異味,但是在上流社會的人眼中,它的不體面和它干不干凈,有沒有異味,沒有任何直接的關系。
“那個女的咬了我一口,衣服和我身上都有咬出的牙印,他們說那是證物,要求我脫下來,并且給我的傷口拍了照。”
律師代表略微皺了一下眉頭,“你現在可以把事情的經過和我說一遍了。”,他點了一支煙,然后安靜的聽著。
當他聽到沃爾特先生喝了酒,且房間里當時只有他們兩個人,并且他還被咬了一口的時候,律師代表臉上微弱的表情變化立刻就被捕捉到了。
“怎么了?”,他問。
律師代表揉了揉太陽穴,“她咬在你的肩膀上,也就是說她咬你的時候,你們兩個人肯定是貼得非常近,可能是緊貼在一起。”
“結合你其他的證詞,加上藍斯他們對本地司法的干涉,老實說,我覺得你勝訴的幾率不大。”
“他們一定會以刑事性質案件起訴你,所以我們要說服的并不是法官,而是陪審團,他們很聰明!”
律師代表忍不住還夸贊了一下他們的競爭對手,因為這的確是一個很好的點子。
這明顯會以強暴未遂來起訴,這個罪名是百分之百的刑事案件訴訟,且屬于較重的刑事犯罪行為,只要原告不提出陪審團回避,那么法庭肯定會給安排陪審團。
這里的陪審團的遴選都是從本地的志愿者中進行遴選,這些志愿者有一些補貼,對符合要求的人來說也算是一種社會福利。
要是藍斯家族是那種臭名昭著的黑幫,那么這個案子的勝率很高!
陪審團成員有可能只是為了讓藍斯家族不快活,他們就會作出明顯違背常理和邏輯的裁定結果。
但藍斯家族在金港城的口碑太他媽好了!
好到了一種不可思議的程度!
幾乎絕大多數人都說他們好,他們取消了各種規費,也讓警察不騷擾民眾,還組織發放救濟食品物資和維護治安!
他們把政府能干的事情都干了,不能干的也干了,已經找不到什么能擊垮他們在普通人心目中的地位了!
“……所以陪審團一定會偏向原告。”
“他們有充足的證據,并且也有充足的動機證明你可能會那么做……”
沃爾特先生打斷了一下他的話,“我從來都沒有想過去強暴一個女服務員!”
“法克,我真想要發泄一下我隨便花點錢就能來一堆女孩,我沒有必要去對一個女服務員動手!”
此時的沃爾特先生很激動,這個罪名真的太他媽操蛋了!
一旦坐實了,他這輩子差不多就毀了!
原本他還想著工人黨建立之后他能成為位高權重的黨派人士,甚至以后有可能會進入政府部門工作,擔任內閣閣員什么的。
可如果他背負了一個強奸未遂的罪名,這輩子他都沒有機會成為大人物,他永遠都只能在幕后,而且還不能身居要職,藍斯是要毀了他!
律師代表聽著他的話一邊點頭,“我知道,我知道,沃爾特先生,你說的我都知道,但你要說服的不是我,不是法官,是那些文盲陪審團!”
“他們不在乎你說的這些合不合理,他們很大概率會認為女服務生說的才是合理的,他們喜歡接受有錢人都是混蛋的概念,你明白了嗎?”
“故事不是編給你,編給我,編給所有理智冷靜的人去看的,是編給那些文盲底層看的!”
“他們被上層社會的人傷害得足夠多了,現在有機會,加上這個故事的確不錯,我們的勝率很小。”
“現在唯一能考慮的就是這次審判后向巡回法庭上訴,但有一個糟糕的消息我也要告訴你,沃爾特先生。”
“利卡萊州上訴案件都在九號巡回法庭審理,而九號巡回法庭就在曼特農,換句話來說,那還是藍斯的地盤。”
“你還要繼續向上申訴才有可能不坐牢,但更麻煩的是,再往上聯邦最高法庭,能決定你命運的那些人,不是社會黨,就是自由黨,而他們都有一個特征——”
沃爾特先生露出了無奈又絕望的表情,“他們都不喜歡勞動聯合會!”
“賓狗!”,律師代表點了一下頭,“所以……請原諒我說得比較直接一些,我們現在需要做的不是想辦法為你進行無罪辯護。”
“老實說就算金鉆律師事務所的那些頂級大律師來了,他們對這種情況也無能為力。”
“我們的辯護策略應該放在你是否真的要坐牢這件事上!”
“飲酒是你犯錯的一種佐證,但同時也是減輕你主觀惡意的一種旁證,喝多了,腦子不正常,會做一些錯事,人們會理解你。”
“他們要說服陪審團,那么你和我,就要說服民眾相信你只是一時沖動,并且愿意為此彌補你的過錯,支付任何代價!”
律師代表說著停頓了一下,“當然這件事我會上報給勞動聯合會,并且讓他們再安排一些律師過來。”
“或許他們會有一些新的辯護思路,有可能為你實現無罪辯護。”
聽著律師代表這么說,沃爾特先生也有些喪氣,他突然間又像是想到了什么,“我想要和藍斯對話,你得幫我一下!”
律師代表知道他的意思,一個輪值副會長如果這個時候愿意低頭并且愿意付出代價,說不定藍斯會和他達成和解。
這明顯就是做套,聰明的人都能看得出來,但問題也就像是他說的。
決定一個上流人士有沒有罪的權力,掌握在一群下等人手里的時候,他們有時候并不會保持中立的態度。
這件事,或許只有藍斯才能解決!
律師代表點了點頭,“我出去之后盡快聯系藍斯,在這段時間里,你不要說任何話,不要承認任何事情,哪怕聽起來好像什么問題都沒有。”
“我會告訴他們,明天我還會見你一次,到時候我會帶來藍斯那邊的消息。”
“現在……”,他拍了拍褲腿起身站了起來,“先祝你好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