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是韋德先生,你可以稱他韋德先生,或者……”
韋德市長的助手看了一眼他,他微微頷首后,助手才說出了那個稱呼,“……韋德市長!”
當馬修警長聽到“韋德市長”這個稱呼的時候,眼前就一陣陣的發黑。
他意識到,自己從一件很簡單的事情里,卷入到另外一起非常麻煩的事情中。
任何和政治有關系的事情,還需要動用這樣手段的事情,都不是他的小身板可以抵抗住的。
更讓他覺得不可思議的是這位韋德市長,居然和利卡萊州的藍斯家族有聯系?
僅僅是知道這個秘密,他就不知道這些人為了保守這個秘密,會做出怎樣的舉動來。
如果說在這之前他心里還保留了萬分之一的希望,那么在這一刻,所有的想法都被推倒了,并且在廢墟上建立起新的建筑。
他是一名老警察,是一名有著豐富辦案經驗和推理能力的老警察,他很快就分析出,韋德市長的目標其實并不是他,而是他的上司——
州警察局局長!
甚至是局長更上層的人物!
他連臟話都沒有力氣罵了,毫無意義。
因為差距達到一定程度的時候,人就會從絕望,變得冷漠。
他低垂著頭,看著自己滿是傷口的雙手,腦子里一片的空白。
他想到了很多,如果他在貪婪面前勇敢的抗拒一次。
如果他在下決定吞掉那批貨的時候猶豫一下。
如果……
他想要太多的如果了,但這個世界上怎么可能有那么多的如果?
愛沒有如果,恨也沒有,什么都沒有。
“如果……我配合你們。”,他抬起頭直視著韋德市長,“我的家人可以活下來嗎?”
已經被卷入了旋渦,而且知悉了一些秘密,作為這個世界黑暗面中的一部分,他很清楚自己的下場是什么。
無論這些人現在說什么,都是假的,不可觸摸的,他的歸宿只有一個,冰冷,且孤獨。
韋德市長點了點頭,“我喜歡和聰明人說話,我可以保證,只要你配合我,你的家人會平安無事。”
馬修警長沒有立刻相信,“我要和我的家人通話。”
“可以,我去準備一下。”,韋德市長站起來,離開了這個房間。
他先給藍斯打了一通電話,他想知道現在藍斯那邊是否能夠提供通話的機會。
藍斯并沒有拒絕。
路卡全面撤掉之后埃爾文他們并沒有離開,依舊在農場里待著。
農場主一家人非常的好客,在手槍,子彈,以及鈔票的共同作用下,農場主一家人發揮出了他們對待陌生危險客人百分之兩百的熱情!
他們宰了一頭不到一歲的小牛,然后把小牛身上最嫩的肉切下來做成食物,熱情的招待了埃爾文等人。
豐富美味的食物,農場主一家人甚至把他們居住的房子都讓出來讓埃爾文他們休息。
不過好在埃爾文他們并沒有接受,只是居住在旁邊的谷倉里。
藍斯要了韋德市長的號碼,然后讓埃爾文打過去。
如果給他埃爾文的電話號碼,以他的能力,他完全可以弄清楚現在埃爾文他們在什么地方。
藍斯和韋德市長的合作只能算剛剛開始,如果有足夠的利益他未必不會轉頭就把藍斯出賣了,所以藍斯還是要小心一點。
韋德市長回到了房間里,他的助手弄了一個電話過來,離馬修警長不遠的地方。
等了四五分鐘,電話鈴聲驟然間響起,馬修警長第一個念頭并不是朝著電話看去,而是看向了韋德市長。
韋德市長微微頷首,做了“請便”的手勢后,馬修警長才接聽起電話。
電話中立刻就傳來了妻子帶著哭腔的聲音,“馬修,你在哪?”
馬修警長就像是在沙漠中徒步了很久,快要渴死的人,而他妻子的聲音,就是沙漠中的綠洲。
他感覺自己一下子就活了過來,他雙手捧著電話,“我在……城里,你怎么樣,孩子們怎么樣?”
旁邊傳來了兩個孩子喊爸爸的聲音。
雖然他和這兩個孩子不太親,沒有和他的張子親,但終究是在一起生活了十幾年。
他的眼眶一瞬間就紅了,“你現在還好嗎?”
“他們有沒有傷害你們?”
他的妻子哭著說道,“我們都很好,但是……”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電話就被某個人奪了過去,“足夠多了!”
聽筒中也傳來了那個人的聲音,“如果你想讓他們活著,就別做蠢事!”
說完,電話就被掐斷,馬修警長整個人就像是失去了靈魂那樣,依舊捧著聽筒坐在那。
直到很久以后,他才慢慢的把聽筒放在了電話的底座上。
他用滿是皺紋和傷口的手,用力搓著自己的廉價,“我都做了些什么!”
誰知道他做了些什么,沒有人關心這個。
等他情緒稍微穩定了一點,韋德市長才開始提問,“你和因德諾州警察局的局長是什么關系?”
“我們算是校友,應該有這種說法,他被當作是警官培養,我也是。”
“不過他比我大一年,我被選拔為警官培養的時候,他正好是最后半年。”
“他在警察學院里是活躍分子……”
馬修警長把這些事情事無巨細的都和韋德市長說了一遍,包括他后來本來有機會分配到城市警察局的,但接受了一些同期學員的建議,選擇了州警察局。
后來他干得還不錯,混到副警長的職務時,局長開始接觸他,并且把他拉進了州警察局真正的核心圈子里。
雖然韋德市長知道這是一個……很龐達的利益集團,但是當它被揭開面紗的時候,還是忍不住為這些人的瘋狂所驚嘆!
他們中一些“激進派”經常會在洲際公路上“狩獵”,然后把這些罪責都推給某些知名的公路連環殺手。
最有意思的是一名公路連環殺手被捕之后,他自己只承認了四十多起發生在洲際公路上的連環謀殺案。
但公路警察這邊卻堅持聲稱他與兩百多起案件有關系,絕對不只有這么一點點。
后來不知道他們達成了什么協議,最終這名連環殺手認下了所有的罪名。
直到他被送上絞刑架,在人們的注視中被拉斷脖子,人們也沒有搞清楚他殺害別人獲得的那么多財富,到底去了什么地方。
有人稱在一些高檔交易場所見過他,說他花錢如流水。
還有人說在賭場里見過他,一晚上被他揮霍掉了幾萬塊錢(十幾二十年前)。
隨著時間的推移這位傳奇殺手的傳奇人生逐漸的淡出了人們的視線,這也讓那些瘋狂的公路警察變得更加瘋狂!
其實……聯邦本身就是一個瘋狂的國家,每年都有幾萬十幾萬人失蹤,男女老少,都有。
人們應該感謝現在的器官移植技術還不夠完善,否則每年失蹤的人口數量只會更多!
但即便如此,這也是一個驚人的數字,每年都有千分之幾的人失蹤,這簡直離譜!
但這就是聯邦,人們早就習慣了,又或者受聯邦的運作機制讓人們都下意識的忽略了這些問題。
只要沒有人報道,就不會有人知道。
韋德市長自己也不是什么好東西,可他在聽了馬修警長說的這些事情之后,他突然覺得,自己多少還算是一個正面的人物!
“你能保證你說的這些事情,都是真實的,有證據的嗎?”
馬修警長搖了搖頭,“證據我不清楚,但是我那邊很多人都能證明這一點,并且我們也參與其中!”
一個大案子!
韋德市長現在考慮的是,如何讓自己的利益最大化……
當然,除此之外還有一件事需要做,那就是藍斯的貨和錢。
州警察局局長越長時間沒有關于馬修警長的消息,他就越是不安。
“還沒有找到嗎?”,他看著推門進來的手下,臉色愈發的難看。
進來的手下也是深度參與到整個系統腐敗中的心腹,是利益集團的核心成員。
就算局長自己不說,他們也會自發的維護整個利益體系。
現在已經不只是關系到他們口袋里是否有錢了,還關系到他們的安全問題。
幾人都搖了搖頭,一名負責刑事案件的專家露出了難堪的表情,“新伯明市那邊我已經去看過了,也找到了他停留的房子,從目擊者那邊我打聽到他被一些人帶走了。”
“有一個我認為有參考價值的線索,一名目擊者稱他們見到了有醫生參與其中。”
局長皺起了眉頭,心繼續往下沉,“有醫生去了那個地方,然后給馬修治療?”
他們已經找到了局長助理的尸體,在洲際公路邊上的灌木叢中。
根據一些目擊者的說法,是兩輛車在洲際公路上互相追逐,碰撞,其中一輛車失控從路面撞了出去,然后另外一輛車的司機下來,前去查看時里面傳來了幾聲槍聲,接著一名中槍的人從灌木叢中跑了出來,上了車之后就走了。
隨后公路警察出警,找到了那輛撞報廢的車,以及倒斃在不遠處的局長助理。
他身上中了四槍,現場還遺留了一把雕花的速射左輪。
現在局長又聽說馬修居然被醫生救了,他的手都已經有些微微顫抖起來。
醫生是一份很尊貴的職業,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夠成為醫生,也不是所有人都能隨隨便便讓一個醫生去救一個來歷不明,身上還受了槍傷的人。
能做到這一點的,一定是一個讓醫生拒絕不了,甚至會有一種很榮幸為這位人士服務的人。
要么有錢。
要么……有權。
但無論是哪一種,對此時的局長來說都是最糟糕的局面。
他強忍著心中的不安,盡量讓自己的聲音不顫抖,“有更進一步的線索嗎?”
“比如說,搞清楚他去了什么地方,又或者是誰帶走了他?”
“新伯明市有幾家醫院?”
一名手下回答道,“只有四家醫院。”
局長接著說道,“那就去查一查,看看是不是他們中的某個人做的,如果是,找到馬修。”
“如果不是……”,他搖了搖頭,其實他心里很清楚,未必能找到那名醫生。
也許那名醫生是私人診所的醫生呢?
是社區醫生?
是家庭醫生?
甚至是私人醫生?
這都有可能!
而這個群體要調查起來,就要難得多,他只能朝著這些人能做到的方向讓他們努力。
“還有其他什么線索嗎?”
幾人紛紛搖頭,他嘆了一口氣,“去做事吧!”
“這次我有很強烈的預感,都做好準備吧。”
他給新伯明市城市警察局的局長打了一通電話,讓對方協助他的人一起繼續調查這個案子。
而他自己,則在天完全黑透之后,來到了副州長的別墅外。
在等待了大概三十分鐘后,他才見到副州長。
其實副州長這里今天沒有客人,在他到來的時候就能見他,但副州長沒有那么做,局長也知道原因,就是責怪他讓大家都變得被動起來。
州長肯定是不會出錯的,出錯的肯定是下面的人。
利卡萊州的州務卿也他媽是個沒出息的,居然為了這些小事情打電話來抗議,他難道就不要臉嗎?
不過現在討論隔壁州的州務卿要不要臉沒有意義,州長的怒火直接發泄在了副州長的身上,而副州長,只能繼續向下傾瀉怒火。
他明明可以見局長,卻非要讓他在外面干等半個小時,然后才讓人把他帶到了會客廳中。
副州長五十多歲,對于這個年紀的政客來說正值壯年,他有更進一步的想法也是理所當然的。
看到局長進來,他的表情就透露了他的不滿,“有什么事情非要來見我?”
他的意思是為什么不能打電話說。
州長那邊剛剛才批完,這位制造了大擁堵的州警察局局長就跑過來,在一些人的眼中肯定能解讀出一些其他的東西。
他的語氣充滿了責備,局長低著頭,低眉順眼的,沒有任何的反駁。
他甚至都沒有坐在椅子上,而是保持自己站在那。
看著他這副樣子,副州長表情愈發的不滿起來,“你在不滿,還是在抗議?”
局長搖了搖頭,他不知道怎么開口。
他這番動作讓副州長更不舒服了,“你是不會說話,還是覺得不屑于向我開口?”
局長知道,不能不說話了,當然他也必須要說話,他來這里不是為了表演沉默的。
“我們遇到了一些麻煩。”
副州長拿起了一支香煙點著,“我們?”
局長嘆了一口氣,“這次道路擁堵的原因,是馬修警長的家人被綁架了。”
副州長的表情變得認真了一些,這個時候他也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因為局長說出“我們”之后就開始解釋,這只能說明一件事。
他試圖通過告訴自己整件事的發展過程,讓他明白,他們的確受到了威脅!
“繼續說,我在聽。”
“實際上這件事的起因,是馬修警長帶著他的一些警員,吞掉了藍斯家族從利卡萊州發過來的走私酒。”
副州長沉默了一會,“你說的‘吞掉’,是我理解的那種意思嗎?”
“黑吃黑?”,他的語氣里帶著難以置信不可思議的笑聲,是怒極反笑的笑聲!
一群警察,居然做黑幫才會做的事情?
他其實知道一些,但只是一些,比如說有些警察勒索過往的車輛,報紙都報道過。
他們隨便找個理由要處罰那些司機,然后司機只要給點錢,他們就會放過司機。
這在副州長看來一點也不是問題,畢竟這年頭日子都不好過,大家不給政府增加負擔和煩惱,自己解決問題,就算他們不支持,至少也不會反對。
但他沒有想到下面的人玩得這么大,都他媽玩起黑吃黑來了!
他吸了一口煙,“所以藍斯家族的人綁架了這個什么……”
“馬修。”,局長提醒了一句。
“所以他們綁架了馬修的家人,然后你為了幫馬修找回他的家人,所以封堵了公路。”
“是這樣的。”
副州長已經有些坐不住了,“你在這些事情里扮演了什么角色?”
局長抿了抿嘴,“我知道他們做的事情,對這些事情我也沒有追究,他們每次獲得的贓款,最終有一部分會送到我這里來。”
副州長斜睨了他一眼,他知道局長話里藏著的意思。
局長也給他輸送利益,只是他不知道局長輸送過來的利益居然這么燙手,他也明白這個時候局長突然過來和他說這件事,就如同他一開始說的那樣。
他們,遇到麻煩了。
“繼續往下說,從馬克他家人被綁架開始。”
局長沒有糾正副州長又弄錯了馬修的名字,對于副州長來說,這就只是個人名而已。
“那天你和我說要撤掉路卡的時候,我就很擔心馬修警長有可能會亂來。”
“然后我讓人準備去盯著他,他知道的事情太多了,萬一被那些人抓住,保不齊就逼問出一些對我們不利的事情。”
“后來他和我大吵了一架,他說他要自己想辦法的時候,我猜測他可能和藍斯家族的人已經有了聯系。”
“我不能保證我的猜測是對的,但我只能從最壞的情況去考慮。”
“所以我安排了人手……”
副州長嘆了一口氣,“失敗了?”
“嗯,失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