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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4章,神女有意

請牢記域名:黃金屋 1987我的年代

  如同余淑恒所言,李恒這回確實發了!

  等了將近2個小時,才等來李望。

  一進房間,累出一身汗的李望先是向兩人表示歉意,接著拉著李恒的手興高采烈地表示:

  「奧運會頭版頭條央視堂弟你的名氣,四管齊下,咱們安踏鞋業如日中天,

  短短半個月的銷售額就突破了3000萬!」

  李恒問:「這么猛?」

  李望點頭:「不止代理商進貨猛,我們在滬市、羊城和京城三地的直營同樣一飛沖天。京城有一家旗艦店,單天出過800雙鞋子的銷量。」

  李望帶來的喜訊快把李恒給沖暈了,過了小半天才緩過勁來。

  稍后兩人就鞋廠擴張事宜進行了詳細會談。

  李恒問:「如今鞋廠有多少員工?

  李望說:「不管理層,車間共有763名員工。且人力部每天都在面向社會招人。」

  李恒關心問:「應聘的人多不?」

  李望回答:「多,因為我們工資開的高。相反,現如今很多國企經營不善,處于半停產狀態,這就導致很多技術工流向了社會。在用工這方面完全不用愁。」

  為了提高產能,李望提出了新建廠房計劃,李恒同意了。

  李望說:「老板,10月中旬,公司計劃召開全國經銷商大會,你那時候有沒有時間?」

  李恒估算一下行程,搖搖頭:「那時候在阿壩,怕是回不來。不過我提一點,趁著現在形勢好,我們從一開始就要把渠道利益分配好,果斷推行聯銷體方案。

  一級經銷商拿貨必須提前打款到公司,為做保證金。其它層級以此類推。保證金的比率是銷售額的12,

  同時對經銷商制定嚴格分級價差體系,每個地方只能有一個一級經銷商。下面的二級、三級都歸一級管,貨也從一級拿。

  嚴禁跨地方串貨,發現者取消經銷商資格,沒收保證金。實行銷售指標捆綁,完不成銷售任務的進行動態淘汰。」

  其實聯銷體方案對于安踏鞋業現在也是無奈之舉。因為現在時間不夠,人手不夠,無法對各省會城市進行門店直營。

  為了盡快占據市場,只能如此。

  不過等到將來條件成熟,肯定會逐步收回大城市的經營權,在全國范圍內實行直營和經銷商并軌機制。

  老實講,這套經銷商體系制度比較嚴苛,李恒是從娃哈哈宗老板那里學來的。

  據說,宗老板的娃哈哈一開始每年幾個億的銷售額,進公司賬戶的款項卻只有寥寥幾千萬,其它款項根本收不回啊。下面的經銷商總是以各種理由拖欠,以至于直接影響了公司生產經營活動。

  于是宗老板痛定思痛,才有了聯銷體方案,才有了保證金制度。

  雖然一開始得罪了很多經銷商,但效果是非常好的,保證了娃哈哈日后的騰飛。

  現在是88年,國內一切經營制度都是草創,壓根不成體系,毫無章法可言。李恒借安踏鞋業的一飛沖天的形勢,趁機推出聯銷體方案,下面的經銷商能接受就接受,不能接受就滾蛋,換新人。

  李望以前就聽李恒講過聯銷體方案,這次更是用寫在筆記本上:「如今跟在我們安踏后面就是撿錢,實施難度應該不大。」

  李恒點了點頭,然后跟她商量建立企業技術研發中心的事宜,主攻鞋面、鞋底等材料技術,爭取盡快擺脫對外依賴,實現自主化。

  「為了提高競爭力和節約成本,這是一個迫在眉睫的問題,我一直在反復思考這個事情。那咱們初期投入多少資金合適?」李望問。

  李恒想了想,給出建議:「先期投入100萬吧,后面根據需要再追加。我的設想是,

  以后每年的研發費用要占據銷售成本的2到5之間。具體根據實際情況制定。」

  這個想法和李望不謀而合,兩人沒有什么大的分歧。

  由于生意太過火爆,會談過后,李望就馬不停蹄忙去了,飯都沒請兩人吃。

  從安踏鞋廠出來,余淑恒回望一眼公司大門口的繁榮景象,夸贊道:「這套聯銷體方案不錯,雖然可能會惹得個別經銷商不快,但長痛不如短痛,能長久保證企業健康運營。」

  李恒非常認同。

  進到奔馳車里,余淑恒好奇問:「小男人,你是從哪里學來的?」

  李恒臉不紅心不跳地說:「自己想的。」

  余淑恒看他一眼,又看他一眼,勾勾嘴沒有說話,

  因為她無從反駁,無法找到先例。

  余淑恒說:「你來開車。」

  李恒說行。

  說著,兩人在車內換位置。

  可換著換著就不對勁了,大高個的兩人在狹小空間難免有肢體接觸啊。

  當某人一雙手突然橫抱住自己,當黃泥筍破開泥土時,余淑恒似笑非笑扭過頭,糯糯地問:「你真的敢光天化日之下在這里行事?」

  李恒沒做聲,兩人接觸更緊密了。

  都說突如其來的暖昧最醉人。余淑恒近距離凝視著他,某一瞬,她忽地閉上了眼睛,

  雙手緊緊抓著他的胳膊。

  在莫可名狀的異樣氣氛中不知道過去了多久,余淑恒喘著粗氣湊頭親他嘴角一下,輕聲呢喃:「小男生,這里場合不對,放開老師。」

  李恒嗯一聲,意猶未盡地放開了她。

  接下來他專心開車。余淑恒坐在駕駛座望向車外,想著心事,兩人很長一段時間沒有任何交流。

  行駛到復旦校門口附近,李恒靠邊停車:「老師,咱們去老李飯莊打打牙祭。」

  沒想到余淑恒拒絕了,「還過兩天就要離開滬市,我回家有些事情需要處理,晚餐你找麥穗吃吧。」

  李恒說成,開門下車,朝校門口走去。

  透過車窗玻璃盯著他的背影望了會,余淑恒這才發動車子往家里趕。

  王也來了,從香江趕過來的。

  剛回到廬山村,他就在26號小樓沙發上看到了王也,旁邊還有麥穗和周詩禾作陪。

  見他出現,王也立時站起身,朝他打招呼:「老板。」

  李恒笑著點頭,熱情問:「吃過晚飯了沒?」

  王也說:「還沒有。」

  李恒大手一揮,朝三女說:「走,一起去外面吃飯。」

  隨后四人下樓,來到了老李飯莊。

  有些意外,今天飯店的人特別多。

  仔細一瞧,喲噓!好家伙,原來是新生軍訓完回學校了,難怪都黑不溜秋一個的,感情是曬黑的。

  找了一圈沒找到座位,就在他打算帶三女去富春小苑時,飯店老板小跑過來了,笑呵呵對李恒說:「二樓201包廂是空著的,李先生可以帶朋友去那里。」

  李恒眨巴眼,這老板是個妙人啊,剛剛服務員明明說包間滿了的。

  不過人家既然有心,李恒自然懶得多問,很是高興地去了二樓。

  一落座,李恒就抬頭說:「老板,今兒就不點菜了,撿你拿手的上,上一桌。」

  「哎,好勒!您請稍等,這就去張羅。」自9月15后,附近誰不認識李恒啊,這位可是大作家,聽說是天上文曲星下凡,能和這樣的人說上幾句話,老板心里都透著一股高興勁兒。

  王也看著隔桌而坐的年輕老板,心里想的是:果然走哪里都有面子。

  李恒問麥穗和周詩禾:「曼寧和葉寧去哪了?

  麥穗搖頭,她下午一直在家搞衛生,洗被褥,沒出門。

  周詩禾說:「她們聚餐去了。」

  李恒隨口問:「聚餐,你們倆咋沒去?」

  周詩禾溫婉笑一下,沒做回答。

  至于麥穗,就更不用說了,她早早就被打上了「李恒」的標簽,一般人不會去邀請她、也邀請不動她。

  同兩女聊一會,隨后李恒把重心放在了王也身上,一邊吃飯,一邊再次查漏補缺地詳細介紹新未來補習學校。

  吧吧差不多講述了半個小時,李恒終于事無巨細地說完了,臨了道:「到京城后,你去找劉蓓交接工作,新未來今后就交給你了。」

  王也嚴肅點頭,「好。」

  中間麥穗和周詩禾去了趟洗手間,王也一改剛才的穩重狀態,目光灼灼地盯著李恒,「李先生,聽說過對賭嗎?」

  李恒愣一下,稍后點頭,「有所耳聞,你這是?」

  王也上半略微前傾,猶豫一下說:「10年內,如果我把新未來帶到年凈利潤超過2個億,可否答應我一個條件?」

  李恒意外:「哦,你很有信心?」

  王也說:「這段日子我雖然在香江,但沒閑著,我通過朋友輸送的資料,對內地教育產業有了一個清晰認識,一窮二白,但潛力巨大,新未來出現的恰逢其時,只要經營好,

  它會達到超乎所有人意料的高度。」

  對于未來的教培市場,沒有人比李恒更清楚了,2個億聽起來忒噓人,但只要抓好這波風口,其實并不算多。

  等了會,沒等到他出聲,王也試探問:「少了?」

  李恒道:「你說說條件。」

  王也挪開視線:「現在說了就不靈了。」

  接著她補充一句:「不過你放心,不違法,且保證你輕而易舉能做到。」

  視線在她身上轉一圈,李恒心中突然冒出一個奇怪的想法,「不會是要孩子吧?」

  王也了證,隨后略帶一點羞澀說:「我是不婚主義者,不打算結婚,也知道這有些強人所難,年利潤5個億如何?」

  李恒:「...—」

  他奶奶個熊的!

  竟然一猜即中!

  其實也不難猜,對方不缺錢,身份也不差,忽地毛遂自薦要來自己手下做事,那必定是有所圖啊。

  思來想去,李恒覺得圖的是他這個人。

  但讓他萬萬沒想到的是,王也竟然一點都不避諱啊,就這么直白地承認了,果然是受西方思想長大的,很多地方超乎想象。

  李恒犯難了,想直接拒絕,可這飯還吃完呢,就這樣不歡而散?

  僵峙半響,李恒打破僵局問:「剛才這兩個女生,你覺得她們如何?」

  「人中龍鳳,百萬里難挑一。」王也如實說出自己的感受。

  李恒用手指捏了捏手心的筷子,神色認真道:「麥穗是我女人,周姑娘是我一見傾心的人。」

  好巧不巧!

  步履輕盈的周詩禾剛好走到了包廂門外,聽到里面的對話,她身子滯了滯,擱在門上的右手緩緩放下來,沒有去推門。

  隨即想到什么,她往背后走廊掃一眼。那里有麥穗的身影。

  此時麥穗正和三女一男在走廊中段聊天,5人都來自邵市一中,是高中校友,這次偶遇就興起聊幾句。

  見麥穗沒立馬跟過來,周詩禾靜氣一會后,停在了門口,不進不退,

  屋里的談話繼續。

  對于麥穗是李恒女人一事,王也一點都不驚訝,仿佛早就知曉了一般。

  倒是周詩禾,王也表情變了,變得有些豐富,試探問:

  「李先生將來想娶周小姐?」

  李恒反問:「為什么這么問?」

  王也給出自己的答案:「查先生對周小姐印象非常深刻,曾私下跟我說,他筆下寫不出這么傾國傾城的美人兒。

  觀周小姐的言行舉止和非凡氣質,應該出自大家庭。

  在我的認知中,這種家庭的女人一般不會做外室,李先生要么不招惹她,要么就只能娶回家。」

  李恒先生啞然,一時沒說話。

  他故意拉出周詩禾,本意是想阻退王也那不切實際的想法。沒想到人家給你鞭辟入里地分析一波。

  這他媽找誰說理去?

  王也問:「不對?」

  李恒答非所問:「你社會經驗豐富,你對周詩禾怎么看?」

  王也思慮一陣才措詞說:「外圓內方。外表弱不禁風,卻是一個十分清傲的人,一般人難以走近她的內心。

  李先生若是想娶她,怕是很難容得下你有外室。」

  這話正中他的心意,李恒借機委婉拒絕道:「在元代,有一首《摸魚兒.雁丘詞》。

  其中有一句話說不定你也聽過,叫做:問世間情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許。」

  王也品味一番這話,稍后眼神黯淡下來,「我懂了。祝愿李先生將來成功抱得美人歸李恒暗想:你懂個雞兒呀你懂,老子想娶宋妤。不過對方沒見過宋妤,眼下拿周詩禾當擋箭牌也挺不錯。

  反正周詩未同志不在,聽不到不是?

  諒王也也不是那種大嘴巴。

  其實王也很是好奇他將來怎么處理余淑恒老師?但既然李恒拒絕了對賭條件,她就識趣地沒再問。

  王也能聽懂他意思,門外的周詩禾自然也能聽懂,只見她心口起伏了好幾下,隨即邁開步子往回路走,朝樓下走。

  就在這時,麥穗剛好和高中校友分開,攔住她問:「詩禾,你去哪?」

  周詩禾怕自己情緒不穩定露餡,溫婉笑笑:「突然想喝汽水。」

  麥穗伸手挽住她胳膊,「我陪你去。」

  周詩禾說好。

  包廂氣氛僵住了。

  沒辦法啊,對于這種事,李恒可不敢胡亂承諾,所以一開始就明著拒絕的好。

  過去好一會,王也勉強擠出個笑容說:「我就知道,說出來就會不靈了的,應該在新未來做出一番成就,再暗示你。

  只是李先生比我想的要聰明,一下子就猜到了哎。」

  她今天之所以提對賭條件,是抱著試一試的態度。

  若是李恒稀里糊涂答應了,等新未來補習學校達到一定高度時,她會以新未來為基礎,看在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的份上,用特殊方法暗示李恒給她一個孩子。

  但事與愿違,李恒今天就識破了她的心思,讓她無功而返。

  至于為什么今天非要提「條件」?

  因為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今天假若不提,以后不好提了。以后再提就有攜新未來威脅他的意思,那樣關系只會鬧僵。

  事已至此,李恒也不再遮掩,明來明去問:「那王小姐的意思是?」

  王也從包里掏出一張機票,擺桌上說:「李先生不用擔心,今晚我會趕去京城。」

  聽到這話,李恒懸看的心終于落了地。

  如果是提條件前,他肯定會挽留她到26號小樓過夜。

  但現在,他略掉了這一環節。

  沒過多久,門外傳來交談聲音,接著麥穗和周詩禾一前一后推門走了進來。

  走在后面的周詩禾下意識快速瞄某人一眼,隨即端莊地坐回椅子上,拆開一瓶汽水蓋,安靜地喝了起來。

  麥穗手里有三瓶汽水,分別遞給李恒和王也一瓶。

  王也說聲謝謝,也試著喝了一口,覺得汽水味道還不錯,然后一邊喝,一邊不動聲色地打量周詩禾。

  剛才就是為了這位周小姐,李先生拒絕了她。

  周詩禾何其敏銳。當王也視線暗暗落到自己身上時,她就察覺到了,也知道對方為什么會這樣看自己,無非就是李恒那句: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

  麥穗柔柔地問他:「你喜歡的口味賣完了,這種味道喝的慣不?」

  李恒嗯一聲:「還挺好喝的,剛才你們去那么久,我都打算出來找你們了。」

  麥穗解釋:「我在走廊上碰到了高中隔壁班的陳瀟她們。對了,告訴你個事,王輝和陳瀟走到了一起。」

  王輝就是剛才走廊上唯一的男生,陳瀟也在其中。

  李恒聽了并不意外:「是么?其實我高中就猜到了。有一次考試的時候,這兩人一直偷偷摸摸對眼神。」

  麥穗柔媚一笑,「他們倆在同濟大學讀書。今天是來找裴倩玩的。」

  裴倩也是部市一中的,也在復旦讀書,讀的漢語言文學專業。不過高中時期大伙不在同一個班,平時也沒有說過什么話,但由于大家成績都好,倒是經常能在第一考室遇著。

  吃完飯,走出老李飯莊,王也就地向李恒告辭:「李先生,那我就先走了,等到達京城再聯系你。」

  李恒提出送她,可王也堅決拒絕。

  沒辦法,最后李恒給她攔了一輛出租車,并記下車牌號碼和司機長相。

  司機被他瞧的心里發毛,咧咧嘴說:「李先生,我不是壞人,我是良人,我家上有老下有小,干不出非法事,請你放二十個心。」

  李恒:「—」

  沒想到這都能被人認出來,他娘的就好尷尬啊。

  周詩禾淺笑一下,當他目光掃過來時,她不著痕跡移開視線,臉上的笑容慢慢收斂。

  麥穗也在笑,幫王也把行李放到后備箱,并同對方寒暄了好幾句:「王姐,慢走,一路平安。」

  王也對麥穗感覺不錯,客氣道:「謝謝,有時間陪李先生來京城玩。」

  麥穗笑著揮了揮手。

  王也跟著揮了揮手,出租車漸行漸遠。

  一路奔波來到京城,王也并沒有急著去找劉蓓交接工作,而是尋一家上檔次的酒店住下。

  她先是打電話給李恒報平安。

  接著把電話打去了香江,接電話的正是金庸。

  電話一通,王也就說:「查先生,晚上好。」

  金庸回:「晚上好,你在哪?京城還是滬市?」

  王也坐下說:「在京城。」

  金庸沉思片刻,「這么說,他拒絕你了?」

  王也淚喪說:「是。李先生很聰明,我一提條件,他就識破了,然后當我面說了出來,我沒有任何回旋余地。」

  金庸問:「他是故意的?」

  王也回答:「應該是故意的,斷絕我所有念想。」

  「真是可惜。」

  金庸嘆一聲可惜,「你對他一見如故。可惜了,神女有情,襄王無意矣。」

  當初王也提出要到李恒手下做事時,世事洞明的金庸就察覺到了其中端倪,后面回到香江,兩人還在茶餐廳就此事像老友一般敞開心扉聊了聊。

  得知她堅定念頭想試一試的時候,金庸還是鼓勵她的。

  金庸問:「那如今·?」

  王也沉默半響,說:「我明天去接手新未來,會盡心盡力把它帶到一個巔峰,然后功成身退,回香江。」

  金庸點頭贊同:「好,一旦做了決定就不要后悔。」

  王也說:「謝謝查先生寬容。」

  金庸其實十分舍不得放她離開,但她心意已決,亦只能如此。

  另一邊,李恒、麥穗和周詩禾三人進校門后,并沒有急著回家,而是在校園里散步消食。

  走到一半,他突然想起一件事,「后天我就走了,發現還有一件事沒做。」

  麥穗關心問:「什么事?」

  李恒把要給孫校長送簽名書一事講了講,「我現在就去送,不陪你們散步了。」

  麥穗說好.然后兩女繼續沿著校園走。

  大概走出百來米后,麥穗伸手挽著閨蜜的手臂問:「怎么一直不說話,是不是有心事?」

  周詩禾巧笑一下:「沒,閑著無聊在想王也的事。」

  麥穗困惑:「王也?」

  周詩禾目視前方,溫潤如水地說:「你不覺得王也的行為很突兀?見李恒一面就拋棄老東家投奔他門下。」

  麥穗不傻,瞬間就懂了閨蜜的意思,想了想,然后搖頭:「王也不在他的狩獵范疇。

  周詩禾面露古怪:「狩獵?」

  麥穗自知失言,柔笑著解釋:「曼寧私下跟我聊天的時候,都是用「狩獵」二字來形容他,聽多了,一時沒注意。」

  周詩禾沉吟片刻問:「狩獵一般是形容主動出擊,可據我觀察,面對肖涵和余老師,

  他都是被動居多。難道還有他主動出手的對象?」

  她沒提閨蜜穗穗。

  因為穗穗暗戀他三年多,就已經說明了一切,「狩獵」一詞同樣不適合。

  麥穗內心咯瞪一下,沒想到閨蜜這么敏感,僅僅一個詞就尋思這么多。

  不過她和宋妤一樣,是個心善之人,不會去隨便揣測好朋友。

  麥穗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而是低沉講:「我不是肖涵,不好過問他感情方面的事。」

  言下之意是:不是他對外明面上的女朋友,不好去干涉他的私人感情。

  麥穗說這話也是沒辦法的辦法了,曾允諾過他,不干涉他的私人感情,不對外說宋好和陳子矜的事。

  她以前能做到守口如瓶。更何況現在李恒身份今非昔比,她更加會替他珍惜羽毛,哪怕是面對大學最要好的朋友,她也只能用似是而非的答案搪塞過去。

  周詩禾停下腳步,轉身凝望著閨蜜,小半天后,她和顏悅色地說了一句:「穗穗,你是我見過最善良的人。」

  后面的話題,兩女默契地轉移到了別處,都沒再提及李恒。

  回到家,李恒徑直走進書房,從書架上拿過兩本《白鹿原》樣本書,開始簽名。

  只是簽完名字,他就停下了筆,猶豫要不要寫上孫校長那句話:我不打黃子悅主意?

  思索一番,最終還是放棄了校長那句玩笑話,在末尾寫上日期。

  這年代,復旦教師宿舍有三村四莊之稱,其中廬山村和徐匯村房屋條件最好。不過二者也有差別,廬山村是獨幢小樓,樓上有閣樓、陽臺和儲藏室,樓內有廚房、衛生間和抽水馬桶。徐匯村大多是日式平房,內部條件與廬山村相同。

  孫校長就在徐匯村。

  李恒雖說沒來過這邊,但長有一張嘴嘛,通過問路很快就摸到了人家屋門口。

  伸手敲門。

  「咚咚咚—.」

  「咚咚咚—.」

  當第二回敲門聲剛結束,大門自里開了一條縫,露出一張陌生的美艷臉孔。

  不過陌生是相對的,李恒對人家陌生。

  可門里的黃衣服女孩卻第一眼就認出了他。

  李恒禮貌問:「你好,請問孫校長在家嗎?」

  聞言,黃衣女生把門全部打開,側身讓到一邊:「在家。」

  見他要彎腰換鞋,女生說:「學長,不用換鞋沒關系。」

  學長?

  聽到這稱呼,李恒側頭快速打量一番對方,腦海中突然蹦出一個名字,黃子悅?

  莫不是孫校長那外孫女?

  他問:「你也在復旦讀書?」

  黃衣女生笑語晏晏地自我介紹:「學長,你好,我叫黃子悅,今年剛進復旦。」

  果然是這名字,確實長得蠻漂亮的,難怪校長那老頭會在自己面前那么瑟。

  李恒點下頭:「我找校長有點事。」

  黃子悅說:「他在書房練字,請跟我來。」

  上到二樓書房,李恒見到了正拿毛筆揮灑的孫校長,寫的是《蘭亭集序》,已經到了結尾段。

  練字切忌打斷,李恒站在旁邊默默欣賞。

  黃子怡沒走,落在他左后方位置,用好奇的眼神悄悄觀察他。

  等到最后一個字寫完,孫校長頭也不回,大聲笑問:「怎么樣?聽說你也會毛筆字,

  我這還入眼吧。」

  「筆鋒遒勁有力,如抽刀斷水;墨韻濃濃相宜,似云卷云舒。一手好字。」李恒張口就來,主打一個把人夸舒服。

  孫校長聽得直皺眉,扭頭過來:「你小子也是個馬屁精?沒到這程度。」

  李恒神色如常:「那我換個普通吹法:好!非常好!非常非常好!」

  孫校長聽笑了,重新鋪好宣紙,把毛筆遞給他:「淑恒講,你的毛筆字大開大合,自成風范。來,露一手。」

  李恒沒接筆,一副好心勸慰的樣子:「老師別這樣,毛筆字練到這個地步不容易,主要是為了修身養腎。」

  孫校長立馬眉毛胡子一把抓,把毛筆硬塞他手中:「嘴巴倒是厲害,那就讓我開開眼。」

  筆都到了手中,李恒沒再瞎矯情,「寫什么好?」

  孫校長有點不服氣,攏攏手,「就寫《蘭亭集序》。」

  李恒拒絕:「太長了,我還要趕回去和女朋友約會。」

  孫校長老邁牙口動動:「你女朋友不是在滬市醫科大學?」

  李恒用一種意味深長的眼神瞅瞅對方。

  孫校長無語,「那就寫第一段。」

  聽聞,李恒用毛筆沾了沾墨汁,屏氣凝神開始寫。

  落筆第一個字,孫校長就不說話了。

  第一句寫完,孫校長雙手不攏了,身子前傾聚精會神盯著宣紙上出現的一個又一個字眼。

  等到第一段寫完,孫校長意猶未盡地慫承說:「寫完,寫完我把外孫女給你做老婆。」

  李恒:「—」

  得咧,這老頭毫無底線可言,為了哄騙自己寫完《蘭亭集序》,竟然滿嘴順口溜,滿嘴胡話。

  你他娘的是想考研嗎?

  黃子悅說:「外公,我還在書房。」

  孫校長說:「你少插嘴,讓我把這小子哄完。」

  說著,不等李恒擱筆,跑過去開始幫著磨墨了。

  瞅見這一幕,李恒頭暈,沒好氣道:「您老人家好歹也是復旦大學校長,位高權重的,何必如此。」

  「你不是要你約會?趕緊寫,別浪費時間,我就等著你這幅字壓棺材板板了。」孫校長一臉不以為意。

  李恒道:「書法,我是一無名小卒。」

  孫校長砸摸嘴:「簽上你的名,百年后吊打那些所謂的大家。」

  好吧,話都到這份上了,李恒也不好了對方意,又沉下心來繼續寫。

  書房一時間很安靜,只有毛筆在宣紙上肆意游龍的輕微響動聲。

  如此不知道過去了多久當他手腕有些發酸時,終于寫完了,抬頭往窗戶外邊一瞧。

  嘴!好家伙,天色已然黑了。

  孫校長對著毛筆字端詳了好一陣,良久感慨問:「你小子莫不是天縱奇才?要不是親眼看到,真的很難相信這字出自你手。」

  李恒戳心窩問:「沒那么夸張,咱倆的字差不多。」

  「胡說八道。」孫校長他一句,然后對黃子悅說:「讓你媽去做夜宵,就說今天有貴客登門。記得弄兩個辣椒菜。」

  黃子悅轉身走了。

  李恒道:「別,我真要去約會,沒時間吃。」

  「行了,人都住進26號小樓了,又跑不了。騙騙小孩還行,到老頭我這耍障眼法,道行淺嘍。」孫校長壓根不信他的鬼話。

  很顯然,孫老頭說的是麥穗。

  李恒死不承認:「別誣陷我,我們是純友誼。再說了,人家也沒住我家,在和周家姑娘住一起。」

  孫校長偏頭,用眼晴上上下下來回掃他,末了丟出一句:「你這臉皮和你的毛筆字一樣深厚。吃完這頓夜宵,徐匯村你今后別來了。」

  李恒面露不滿:「你這是卸磨殺驢,憑什么?」

  兩人很熟,脾性又相投,彼此說話沒拿架子,有點肆無忌憚的味道。

  孫校長背著雙手:「憑什么?憑我是這學校的校長行不行?」

  李恒嘀咕:「小心我轉校。」

  孫校長根本不懼:「余老師能讓你轉?」

  李恒:「...—

  暈,合著這老小子啥都知道。

  又盯著毛筆字觀摩一會,孫校長才想起問:「今天找我有事?」

  李恒指指書桌上的兩本《白鹿原》:「來跟校長道個別,順便請假一個月。」

  知道他要干正事,孫校長很是高興地同意了,然后伸手拿起《白鹿原》,翻開扉頁。

  看完一本,又看第二本,孫校長說:「缺點東西。」

  李恒明白他在說什么,「那話還真寫?」

  就在這時,書房外面傳來腳步聲,孫校長立即掏出自個常用的鋼筆,遞給他:「寫。

  李恒愣了下,「合著你不是跟我開玩笑?」

  「誰跟你開玩笑?你這張臉,你這身份,誰又敢你開玩笑?」孫校長翻臉無情。

  李恒啞然:「我發現你比我還無—」

  「嘿!承蒙夸獎,是不是比你還無恥?小子,你還嫩著。」孫校長一臉笑呵呵。

  李恒接過鋼筆,彎腰在一本書寫:我不打黃子悅主意。

  孫老頭時間拿捏十分到位。

  他剛寫完,黃子悅就去而復返了,推門進來了,恰巧看到《白鹿原》上面的那行字。

  學跡還未干,有淡淡的墨香味飄出。

  黃子悅盯著鋼筆字,登時沒了表情。

  李恒跟無事人一樣,把鋼筆交給孫校長,隨意來一句:「下次別用校長名頭壓我—”

  見狀,孫校長故意「咳咳」一下,打斷他的話,臉不紅心不跳地接過鋼筆。

  一大一小氣氛有點尷尬,李恒卻在旁邊當起了吃瓜群眾。

  最后黃子悅盯著外公看了幾眼后,轉身走了。

  等人一走,孫校長霧時變臉:「你以后對付你子女也可以用這一招。對了,你怎么還不走?」

  李恒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問:「你不是說請我吃夜宵?」

  「情況有變,我覺得不能耽誤你約會。」孫校長老神在在說。

  見過不要臉的,卻沒見過這么不要臉的,李恒敗退,朝書房門外走去。

  孫校長亦步亦趨跟在后面,一路好言好語,親自送他出徐匯村。

  「老師,就到這吧,我走了。」李恒道。

  孫校長頜首,站在路邊看著他逐漸消失在夜色中。

  李恒人走了,孫校長卻更愁了,仰頭望著天上的月亮星星,心道:有這磨人鬼在,當初就不應該讓子悅來復旦大學。

  本來,他之前確實是句玩笑話。

  可當外孫女在書房一眨不眨盯著他看了半個多小時后,孫校長是真犯愁了。

  作為過來人,老頭子比誰都清楚外孫女那亮晶晶的眼晴里藏著什么?

  折返回家,女兒問孫校長:「爸,不是說有貴客登門,吩附我做夜宵么,你怎么把人送走了?」

  孫校長女兒也是復旦老師,在新聞學院那邊。女婿是個法官。

  孫校長說:「李恒臨時有事,就先走了,下次吃一樣的。」

  接著他環視一圈屋子,問:「子悅呢?」

  女兒回答:「你們前腳剛出門,她后腳就跟了出去。」

  孫校長傻眼,腦門中瞬間跳出一個聲音:壞了!

  女兒見父親這幅模樣,擔心問:「您老怎么了?」

  孫校長擺擺手:「去繼續做你的菜,今晚我喝點酒。」

  女兒聽聞,進了廚房。

  孫校長則拿過一張竹椅,面向大門而坐,有種智者千慮、必有一失的挫敗感。

  話說李恒剛出徐匯村不久,前面小路上就有個人影攔住了他。

  李恒停下腳步:「學妹有事?」

  黃子悅踩著小碎步問:「那話是我外公逼你寫的?」

  李恒沒否認,也沒承認。

  黃子悅圍著他轉一圈,又轉一圈,突然昂起頭顱,「學長,我外公欺你太甚,想不想出口氣?」

  李恒隨口問:「怎么出?」

  黃子悅說:「學長你先回去,我以后告訴你。」

  李恒看了看她,麻利走了,壓根沒把她的話當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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