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悅湊過來嘀咕:“我們老宋家不是要飯的,不是什么死乞白賴的都能打發。”
江悅眼光一向很高,丈夫和女兒知道。
江悅還有小潔癖,物質上和精神上都有潔癖,宋適和宋妤更是知曉。
親媽認為李恒是死乞白賴纏著自己,宋妤心頭閃過一絲無奈,卻也不辯解,而是指指報紙上的新聞說:
“媽你看看吧。”
不知女兒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
江悅伸手抽過報紙,低頭閱讀起來。
這是一份《人x日報》,也是家里唯一每年都訂閱的報紙。
江悅拿手里并不陌生,新聞標題是:《活著》1987年文壇扛鼎之作。
《活著》?
這不是前陣子丈夫看得入迷,前后反復細細品讀了四五遍的文學作品么?
在丈夫的推薦下,她也看過。確實寫得好,寫得十分精彩,她幾乎是熬了半個通宵讀完的。
尤其是讀到鳳霞因為發燒沒治好成為啞巴和福貴的外孫苦根因吃豆子過多撐死時,她還情不自禁流了眼淚,暗暗責怪這個作家不給讀者活路,這悲劇太過讓人傷心了。
不過話說回來,傷心歸傷心啊。但質量高,就如同一劑毒藥,一上手了就硬是沒辦法割舍,愣是心塞到一口氣讀完才罷休。
不知道女兒為什么讓自己讀這則新聞,但單單這則新聞出現在人x日報上就很了不起了。
而讓人x日報這種級別的刊物冠以“1987年文壇扛鼎之作”的標題,就更是了不得。
帶著疑惑,江悅把整則新聞快速讀了一遍。
內容比較長,足足2000來字。
但總結起來就是:
《活著》自2月發表以來,在讀者群體中引發強烈反響,《收獲》雜志更是借此銷量創造了歷史記錄,連續三期突破250份大關,在國內各類文學期刊中脫穎而出,獨領風騷。
不僅是讀者反應激烈,《活著》更是像臺風一般席卷了整個文壇,文學界的各種評論也是紛紛見諸報端,評論范圍之廣,評論家和作家參與之多,是近十年罕見的盛事。
讀到末尾,江悅還看到了一則數據統計,《活著》單行本上市9日銷量已經高達58萬冊,《收獲》雜志已決定第三次加印,距離百萬大關指日可待。
到這,江悅抬起頭問丈夫:“老宋,九天單行本發售達58萬是什么水平?”
其實這則新聞宋適早就看過了,剛才瞄一眼就又安心喝起了茶,只是目光時不時瞟眼妤寶,內心在琢磨女兒是何用意?
聽到妻子詢問,他喝口茶說:“水平很高,這是前所未有之事。”
江悅不解:“什么意思?以前的書沒有賣過58萬冊的?”
宋適搖了搖頭:“58萬冊固然十分了得,可你還沒抓住重點。
這58萬冊單行本《收獲》雜志社是要支付作家版稅的,這在國內是開天辟地的頭一回。”
這么一講,江悅頓時有些明白過來了。
許多人私下猜測,這股針對《活著》版稅問題的批判之風應該是眾多出版社的聯合手筆,因為這已經嚴重損害了出版社的切身利益。
這也能解釋國內作家為何都選擇上壁作觀的原因。
因為其他作家同樣不滿足于一本掙幾百幾千稿酬的,內心是希望版稅至此成為一種潮流和潛規則的,但他們又得罪不起文學雜志和出版社,就只能默默觀望。
好在前面有巴老爺子頂著,好在《收獲》雜志在文壇的份量夠重,才僅僅限于報紙上的批評,才沒有聯手封殺作家“十二月”,才沒有波及現實中的李恒。
現如今,外界一直在翹首以待作家“十二月”站出來發聲,可這陣子李恒正忙著高考呢,壓根就沒時間去看報紙,根本不知道外面形成了一股“倒他”之風。
當然了,就算知道了又能咋樣?
難道真的跟各大出版社一一罵一架嗎?
先不說人家沒有光明正大站出來批評他,僅僅疑是用了各類替身而已。
再者,就算人家堂堂正正站出來了,以他現在的體量,以他現在的細胳膊細腿也無異于螳臂當車啊,不是對手哇。
畢竟人家是團體,是國有性質的刊物,自己一個人怎么對抗得了?
所以,隱隱猜到一些什么的李恒索性來個眼不見為凈,不讀報,不憤青去懟,只默默收錢就好。
不過他也沒打算咽下這口氣,打算接下來寫一部能震撼文壇的作品來打打他們的臉。
告訴他們,老子為什么能第一個拿版稅?
告訴他們,實力到了我這個份上,就該拿版稅!
不論風評多大、多好或多差,拋開這些外在的浮沫,一切的一切終將是以硬實力說話。
所以,李恒下一步準備再用硬實力為自己正下名。
再細細讀一遍新聞,江悅抬頭問:“你是說這部比現在看到的還要厲害?”
宋適點頭:“當然,無論哪個領域,想要打破現有格局開創一片新的天地都絕非易事,它遇到的阻礙和艱辛不是一般人能想象的。
一旦成功就注定成為標桿被銘記,而這個標桿不僅僅是數據上的體現,而是一種理念上的巨大進步。”
江悅問:“那這個作家十二月是不是處境十分困難?”
宋妤也放下茶杯,看向父親。
迎著母女倆的眼神,宋適沉思一陣,搖頭道:“我看未必。
這十二月非常沉得住氣,無論外面怎么批判和討伐他,他始終未露面,頗有種“任憑敵軍圍困萬千重,我自巋然不動”的大將之風,這份氣度更令我欽佩。”
聞言,宋妤笑了下,再次拿起茶杯,捧手心小口小口喝著。
江悅跟丈夫討論一會,突地想起什么,轉頭望著女兒:
“妤寶,之前媽媽跟你說李恒的事,你怎么給我看這新聞了?二者有什么聯系?”
宋適剛才一直在揣摩兩者的關聯之處,可是想破腦袋也沒想出個什么名堂,見妻子這么問,也豎起了耳朵。
宋妤看眼茶杯停在嘴邊不動的父親,再看眼皺眉不解的母親。
她安靜說:“因為李恒就是十二月。”
“什么?”
江悅以為自己出現幻聽,猛地張開了嘴,眼神沉凝在女兒面上,想要從妤寶的微表情中分辨出真假。
一向比較能忍的宋適此時也沉不住氣了,跟著妻子嚴肅問:“李恒是作家?《活著》是他寫的?”
宋妤站起身,恬淡說:“是他。”
說完,她沒有再看父母臉上的豐富表情,靜靜地回了自己臥室。
“砰”,一聲不大的響聲。
臥室門輕輕開了,又輕輕關閉。
一時間客廳落針可聞,只剩下夫妻倆大眼瞪小眼,你看著我,我看著你,眼里全是震驚。
好半天功夫過去,江悅艱難地咽了咽口水:“老宋,我沒聽錯?女兒說李恒是作家十二月?”
宋適一口氣把杯中茶喝完,呼口濁氣說:“前陣子我聽同事說,有文學期刊《十月》的編輯來一中尋找作家十二月的傳聞,我當時以為是飯后閑話。”
江悅說:“前兩天我看省電視臺,主持人講十二月是邵市人。”
宋適道:“《收獲》雜志對外公開的說辭也一直是這樣。”
說完,夫妻倆又面面相覷許久,實在是這則消息太過勁爆,太過讓人難以置信。
李恒才多大?
今年18歲,剛參加完高考。
《活著》多牛逼?
一書經典,更是國內版稅的開拓者。
18歲《活著》,這組合拼一起太過逆天,已經超出了想象極限,直接把夫妻倆腦殼干死機了。
問題是…!
關鍵是,就是這樣一位了不起的大作家正在追求他們的女兒。
等回過神來,心頭如同千萬只螞蟻噬咬的江悅站起來,勁直走向女兒臥室。
先是擰門把手,里面打了倒栓。
“咚咚咚…”
“妤寶,開門,媽媽有話跟你說。”
“咚咚咚…”
臥室里面隱隱有歌聲傳出來,是錄音機的聲音。
看到妻子急得跟個什么似的,可敲門幾次都沒反應,宋適走過去拉開了她。
“老宋,不問清楚,今晚你睡得著?”一回到夫妻休息的主臥,江悅就如是說。
宋適把窗戶打開,讓外面的新鮮空氣透進來:
“妤寶不想跟我們過深討論這件事,你有想過為什么嗎?”
江悅下意識問:“為什么?”
宋適轉身神,面對面說:“其實你心里猜到了,李恒和女兒應該還僅僅只是好朋友。”
江悅沉默,她剛才第一反應就是這樣猜想的。
這也符合女兒沉穩、矜持的性子,不浮夸,不隨意摻和別人的事。
又過了會,想通前因后果的江悅說:“看來那陳子矜和李恒還有聯系。”
宋適認可這推測,同時說:“也不排除妤寶對李恒沒感覺。”
江悅郁悶開口:“兩人都打一把傘了。”
宋適笑著搖頭:“這不能代表什么,只能說兩人關系很好。他們不是同桌嗎,關系好是應該的。”
半夜,江悅忽地從床上坐起來,推醒身側的丈夫:“老宋,這事不對勁啊,透著古怪。”
宋適翻過身子:“怎么古怪了?”
江悅分析說:“既然女兒都知道李恒是寫出《活著》的作家,那陳子矜和陳家按道理也知道,為什么還看不上李恒?”
宋適思考一會,道:“妤寶不是說了么,陳李兩家鬧過矛盾,估計還是在寫作之前產生了糾紛,可能矛盾還不小,現在就算李恒今非昔比了,但以陳家的能量,還真不一定會妥協。”
江悅問:“到底是什么矛盾,讓兩個小孩子受罪?”
宋適說:“不知道錯出在哪方,不好隨意評價。但李恒和陳子矜那么早就處對象,說不定就是兩家鬧矛盾的導火線。”
江悅覺得有理。
如若初中李恒就跟自己女兒戀愛,不論是誰主動的,她都會很生氣。
再加上妤寶說陳子矜和李恒中間斷了聯系很長一段時間,她感覺丈夫猜到了真相。
見妻子還在神思,宋適打哈欠說:“別瞎操心,不論誰對誰錯,都不關我們什么事,睡吧。”
“哎,也是。”
江悅雖然有點責怪女兒放個炸彈就不管她晚上睡不睡得著,但李恒再優秀也只是一個外人,犯不著這么上心。
另一邊。
回寢室的路上,柳黎心有余悸地說:“李恒你這家伙,心真大,剛剛宋妤媽媽提到陳子矜,我都替你著急死了,你竟然跟個沒事人樣的。”
李恒笑說:“其實我也緊張。”
張志勇和柳黎互相瞅眼,一臉不信。
215宿舍。
三人剛進去就被這群牲畜給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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