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門城,南方的一座小城。
這里也有一個虎刀幫。
這個虎刀幫,和興城那個被李飛滅掉的虎刀幫沒有絲毫干系。
只是恰巧同名了。
三門城的這個虎刀幫,就不如興城的虎刀幫那么威風了,幫主張七虎沒有道基期的修為,也沒能和本地止戈院的首尊搭上線。
不過天下烏鴉一般黑。
興城虎刀幫干過的那些爛事兒,三門城虎刀幫一樣都沒少干。
今天是元興元年2月8日,江湖上最大的事兒,是羽化宗掌教無晦成為真君。
不過什么巔頂,什么真君,張七虎都不關心。
那樣的江湖距離他太遙遠了。
今天是三門城虎刀幫拿下城南老宅區所有地契的最后期限,如果誤了工期,內政院主工司的那位司長可就要發怒了。
這才是張七虎關心的江湖。
“張老大人,大家一個姓,一百年前是本家,您就當給我個薄面,把這房賣了吧。”
一棟三進的四合院里,張七虎笑瞇瞇地對一個拄著拐杖,白發蒼蒼的老人說道。
“呸!”
老人吐了一口唾沫,對張七虎聲色俱厲地說道,“誰跟你這種人是本家?”
“我已經說過了,這房子我不賣!”
“你們都給我出去!”
老人異常激動,面色漲紅。
張七虎臉上的笑容一點點消失,目光變得陰冷:
“老東西,老子已經給足了你面子,別敬酒不吃吃罰酒!”
這位虎刀幫幫主雖然不是道基期的高手,但也是一位炁變中期的練勁武師,氣勢勃發后,尋常人如鼠遇貓,根本不敢與之對峙。
但這位老人顯然不是尋常人,絲毫不懼地瞪著張七虎:
“老夫今天就站在這里,倒要看看你敢把老夫怎么樣?!”
老人名叫張鈞,是前三門城內政院主工司的司長,如今已經退休。
正因為他曾經的官職,所以張七虎才會親自帶著人來談。
如今城南老宅區,也只剩下這么一個硬骨頭了。
其余住宅的地契,全都被虎刀幫買走。
看著張鈞寧死不從的桀驁模樣,張七虎心中生出一股邪火。
他下意識轉動大拇指戴的玉扳指,上前半步,俯身湊近張鈞,用低沉的聲音說道:
“老東西,我實話告訴你,你現在擋的不是我虎刀幫的財路,是整個主工司的財路!”
“你在位時,已經得罪了很多人。現在都退下來,你自己掂量一下,你還得罪的起嗎?”
張鈞是少有的不同流合污的好官,但在位時也因此得罪了很多同僚。
他沒有家族背景,從一個窮書生靠本事一步一步成為一名9級的屬官,最終也因為沒有助力而止步于此,沒能更進一步,成為朝廷命官。
如今他退休多年,當年與他交好的少數幾人也都退了,所以張七虎對他其實沒太多忌憚。
只是張七虎不想把事情鬧大,弄得上面的大人替自己收尾,影響了自己的評價,所以才一直拖到現在。
但今天,張七虎不想再拖了。
“老頭兒,是你逼我的。”
張七虎用森寒的語氣說道。
然后轉身給身后的小弟一個眼神。
十幾名虎刀幫的幫眾拿出準備好的鐵棒,四下散開,朝周圍的房屋內走去。
張鈞臉色一變:“你們想干什么?”
砰!砰!砰!
屋內很快傳來鐵棒的敲擊聲和東西被砸壞的聲音。
張鈞的妻子早逝,兒子早就去了外地打拼,他在三門城孑然一身,所以虎刀幫也找不到什么可以威脅他的。
唯有這棟屋子。
這是當初張鈞和妻子一起攢錢買的,他和妻子在這里渡過了人生中最美好的二十五年,這里有他最寶貴的回憶。
所以張鈞無論如何都不愿意賣掉這棟宅子。
但現在,虎刀幫要直接毀了這里!
“住手!!”
張鈞憤怒地吼道,上前一步,試圖抓住張七虎,卻被對方輕松躲開,摔倒在地上。
“住手!你們眼里還有王法嗎?!”
張鈞倒在地上,大聲質問。
張七虎俯視著這位曾經的9級屬官,心里有一種異樣的快感。
他張開雙手,笑道:
“我虎刀幫可從來都是遵紀守法的,你這屋子值多少錢?砸壞了我照價賠給你。我這些個兄弟,大不了進去蹲幾天。”
“你咳咳咳咳!”
張鈞氣得劇烈咳嗽,卻又無可奈何。
“張老大人,我最后給你一次機會。”
張七虎蹲下身,“只要你肯點頭賣了這棟宅子,我依然給你事先說好的價錢,否則的話,我保證今天這宅子里的一切都會被毀掉!”
砰!砰!砰!
打砸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不絕于耳。
張鈞痛苦地看著那些妻子在世時親手布置的東西被一一毀掉。
他艱難地站起身,雙眼通紅:
“那我也最后說一次,你就算把這宅子全砸了,我也不賣!”
張七虎深吸一口氣,眼神浮現出殺意:“老頭,你真要逼我把事情做絕?!”
張鈞慘然一笑,想起妻子在世時,也總是埋怨自己脾氣太硬,寧折不彎。
他緩緩閉上雙眼,任憑張七虎動手。
也好,這樣就能早點見到她了。
張七虎伸出手,掌心處有冒著寒氣的勁力涌出。
他只需要在對方胸口的膻中穴輕輕點一下,用寒冰勁力一刺,就能偽造出對方心梗而死的假象。
“這是你逼我的!”
張七虎的眼神徹底冷了下來,殺意已決。
他左手食指冒著寒氣,帶著一道殘影,點向張鈞的膻中穴。
但下一秒,手指一涼,緊接著一股劇痛傳來。
“啊——”
張七虎慘叫一聲,下意識爆發勁力護體,同時向后退去。
他的慘叫聲驚到了正在四處打砸的幫眾們,紛紛趕來。
眾人驚訝地看到自家幫主正死死捂住自己的左手,在張七虎和張鈞之間的青石地板上,有一截帶血的斷指!
“不知哪位前輩?為何暗箭傷人?”
張七虎環顧四周,神情凝重。
他再怎么樣也是一名練勁武師,實力在三門城能穩進前十。
但剛才他甚至連絲毫反應都沒有,手指就被斬斷了,而且還是隔空斬斷的!
這就很可怕了。
出手之人至少也是道基期的強者!
隨后張七虎眼前一花,發現張鈞身旁已經多出一道青色的身影。
來人一身青衣,戴著斗篷,看不清面容。
“看來我這趟來得很及時。”
來人沒有理會張七虎,對張鈞說道。
她的聲音明亮,輕快,如屋檐下的風鈴。
張鈞睜開眼睛,有些疑惑地看著來人:
“你是?”
于是寧青曼撩開斗篷,讓張鈞看清自己的面容。
她微笑道:“還記得我嗎?”
張鈞睜大眼睛:“寧女俠?是你!”
十一年前,他還是主工司的司長,因為得罪了人,在一次出城去檢查城外驛道時,遭遇了殺手的襲擊。
當時他的護衛全死了,在生死關頭,被路過的寧青曼救下。
后來寧青曼在三門城住了一個月,兩人就這樣結識了。
“這位女俠,鄙人張七虎,虎刀幫幫主,在為天水劍樓辦事!你自行掂量一下,今日是一定要強出頭嗎?”
張七虎聽到兩人的對話,心中暗道不好,立刻搬出自己最大的靠山。
他的修行功法,植入體、丹藥,全部都是天水劍樓提供的。
虎刀幫就是天水劍樓養在三門城的一把刀,做一些門派不方便做的事。
而天水劍樓是春燕府最強的江湖門派。
劍樓樓主花冬寒是春燕府第一劍客,是一名武道大師!
哪怕來人是一名道基期高手,張七虎覺得抬出天水劍樓的名號,怎么也能威懾住對方了。
寧青曼根本沒有回頭,張七虎的護體勁力突然被一道無形劍氣洞穿,胸前出現一個血洞!
“你”
張七虎瞪大眼睛,不可思議地看著寧青曼的背影,滿臉不甘地倒下。
“幫主!”
四周的幫眾紛紛驚呼,全都懵了。
虎刀幫的幫主就這樣死了?!
“尸體抬走,去找你們的靠山來吧。”
寧青曼的聲音再次響起,這次語氣變得清冷。
十幾名幫眾面面相覷,好半天才反應過來。
不敢留下一句狠話,他們迅速抬走了張七虎的尸體,只留下一地的鮮血。
“寧女俠,你這.”
張鈞也看呆了。
同時也回想起十一年前,寧青曼在三門城居住的那一個月,三門城內許多黑道人物,還有一些貪官污吏都莫名其妙的死了。
當時張鈞就懷疑過寧青曼,只是沒法確認。
今天看到這一幕,他終于知道了真相。
“老張啊,你自己釀的桂花酒還有嗎?有的話,拿出來給我嘗嘗,我可是惦記好多年了。”
寧青曼笑著說道。
她之所以故地重游,主要就是沖著這口酒來的。
當初她救下張鈞,對方想要酬謝她,拿出來的東西都被拒絕了,最后是張鈞拿出自己親手釀的酒,才打動了她。
兩人也算是因酒而結緣。
當然,最主要的還是因為張鈞的性情對寧青曼的胃口。
否則酒再好,喝著也不香。
“酒還有。”
張鈞臉上也露出笑容,他轉身快步朝里面的正院走去。
寧青曼跟著他,一起走進正院的大堂內。
很快,張鈞有些吃力地抱著一壇酒走進大堂。
寧青曼單手一招,酒壇飛入她的手中。
張鈞見到這一幕也并不驚奇,只是說道:
“寧女俠,拿著這壇酒,你快走吧。”
寧青曼摘下自己的斗篷,打開酒壇,將酒倒入茶杯里,喝了一口后,看向張鈞:
“多年不見,這么快就趕我走?”
張鈞和她對視:“我又被你救了一命,但這次的麻煩和當年不同,為了我老朽無用之軀,沒必要惹上這樣的麻煩。”
寧青曼颯然一笑:“這不是你該操心的,來,坐下陪我喝酒。”
張鈞看著寧青曼和十一年前一模一樣,沒有絲毫衰老的面容,再看對方從容的神情,于是不再相勸,走過去坐下。
“想不到,還能再見到寧女俠。”
“嗯。”
“這酒比起當年,味道如何?”
“嗯,不錯。”
張鈞有心想要和寧青曼聊天,但見對方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于是就果斷閉嘴。
他沒有注意到,寧青曼另一只手中正捏著一截半透明的絲線:
“你曾經是不是也對付過一個虎刀幫?”
千里之外,獨自一人操控飛舟朝羽化宗飛去的李飛接到了信息。
這信息以文字的形式出現。
他立刻回復道:
“對啊.也對付過?怎么,你也遇到虎刀幫了?”
兩人這些天除了交流劍道,也會聊些別的,彼此交流起來已經比較隨意了。
熟悉起來后,李飛發現這位劍仙可能是有點‘網癮’在身上。
或許是以前沒玩過這種‘遠程及時通訊’,漸漸的,從李飛主動請教劍道,到現在變成寧青曼頻頻主動找李飛聊天。
寧青曼:“哈,虎刀幫,這名字實在爛大街。我滅過的,沒有十個也有五個了。”
李飛:“寧劍仙威武!”
大堂內,寧青曼喝著酒,嘴角微微上翹。
“寧劍仙經常行俠仗義?”
“對啊。”
“今天又打算滅一個虎刀幫?”
“哈哈,對,也是巧了。”
寧青曼將今天的事分享了一遍,然后又提起了當年和張鈞的結識。
聽完她的描述,李飛不由得想起自己當初和郝毅的那場爭執。(詳見第一卷95章)
“寧劍仙怎么看待行俠仗義這種事?會擔心自己的出劍引發更糟的后果嗎?”
“俠,是行走在夾縫里的人。但我從不苛求自己,所以從來都劍出無悔!”
寧青曼的回復很快,很果決。
“行走在夾縫里的人?”
李飛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解釋。
俠并不被官府接受,因為很多時候都在做著違背規則的事。
就像當初郝毅所說的,如果這世上肆意破壞規則的人多了,世道只會越來越亂,最終苦的還是普通百姓。
但如果這世上沒有俠,很多惡人會愈發肆無忌憚,很多冤屈將永遠得不到伸張,很多弱者會死不瞑目 俠,多一分,少一分,可能都會釀成惡果。
確實需要在夾縫里艱難前行。
“那今日這事,你會怎么做呢?”
李飛問道。
三門城。
因為天水劍樓在城內設置了辦事處,所以很快就有劍樓的人趕到張鈞的老宅。
虎刀幫幫主死了,這畢竟不是小事。
來人很年輕,身穿月白色長袍,腰間佩玉和一把長劍,風度翩翩。
他自信地穿過前院,走進大堂內,看向正在飲酒的寧青曼。
從他的視角看過去,寧青曼臉上被一層朦朧的勁力遮擋住,看不清楚模樣。
“在下天水劍樓林浩羽,忝為三門城主辦,不知閣下尊姓大名?”
林浩羽朝寧青曼行了一禮。
“虎刀幫是你們天水劍樓扶持起來的?”
寧青曼放下茶杯,隨意地問道。
林浩羽神情不變:“虎刀幫與我天水劍樓并無瓜葛,只是我劍樓樓主乃是春燕府藍巡閣的第一執事,所以在這三門城發生的江湖糾紛,我天水劍樓都有責任管。
閣下無緣無故殺了虎刀幫的幫主張七虎,他也是春燕府藍巡閣的人,所以我才代表天水劍樓前來詢問閣下。”
“藍巡閣”
寧青曼似笑非笑地看著林浩羽,同時將對方剛才說的話發給了李飛。
算是‘現場直播’了。
林浩羽以為寧青曼被藍巡閣的名頭震住了,神情越發得意:
“不錯,正是藍巡閣!閣下現在可以給個交代了嗎?”
寧青曼好整以暇道:“你說的張七虎,他蓄意殺人,所以被我殺了,就是這么簡單。”
“哈?”
林浩羽被氣笑了,“閣下有什么資格隨意殺人?而且張七虎他殺誰了?退一萬步說,即便他真的壞了規矩,江湖事該由我藍巡閣來管。律法上的事,該由官府來管。閣下是什么身份,憑什么來管此地的事?!”
寧青曼搖頭道:“因為用此地的規矩殺不了他,所以只好我來殺。”
她這話說得無比尋常,但口氣卻大的讓林浩羽心驚!
“閣下究竟是誰?”
“虎刀幫的事,你參與了多少?”
寧青曼依然不回答,只是反問。
林浩羽只覺得這個女人簡直不可理喻,是個瘋子!
他懶得再和寧青曼廢話,安靜地在原地等待。
片刻后,一名身材魁梧的壯漢大步流星地走進大堂。
“見過胡長老。”
林浩羽恭敬地行禮。
來人是天水劍樓的長老胡錦,道基期高手。
胡錦今日剛好來三門城辦事,所以林浩羽在得到這里的消息后,第一時間就讓人去請胡錦。
“就是她殺了張七虎?”
胡錦沒有一句廢話,直入主題。
林浩羽點頭:“她不肯告知身份。”
然后傳音將剛才兩人的對話告訴了胡錦。
胡錦聽完后,直接抬手一指點向寧青曼,一道劍氣射了過去:
“裝神弄鬼,我來看看你有多少斤兩?”
寧青曼眼神冷漠。
這道劍氣沖著她眉心而來,且力量不小。
如果她沒本事擋下這道劍氣,當場就得死。
這個胡錦,殺心極重!
于是寧青曼也回了一道劍氣。
一劍還一劍,同樣是沖著胡錦的眉心而去!
歘——
胡錦的劍氣在寧青曼身前一尺處瞬間消散,而胡錦的眉心則多出一個血洞。
這位天水劍樓的長老,道基期高手,仰天倒下。
就這樣死了。
“胡長老!!”
一旁的林浩羽嚇得面無血色,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他像看鬼一樣看著寧青曼:“你你怎么敢.你為什么要殺胡長老?!”
“他想殺我,我自然就殺他。只是他失敗了,而我成功了。”
寧青曼淡淡地說道,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
“我最后問你一次,虎刀幫的事,你參與了多少?”
林浩羽感覺自己被一道冰冷刺骨的劍意籠罩住,體內勁力竟徹底被凍結,絲毫運轉不了。
他嚇得雙膝一軟,朝寧青曼跪下,連忙道:
“女俠饒命!虎刀幫的事.我并不知情啊,我只是負責處理天水劍樓在三門城的事。”
“說謊。”
不知用了何種手段,寧青曼似乎能看穿人心,直接戳穿了林浩羽。
“女俠饒”
歘——
下一秒,地上又多了一具尸體。
“寧女俠”
一旁的張鈞被徹底震撼了。
他沒想到寧青曼殺人如此隨意。
“怎么,你覺得這兩人不該死?”
寧青曼轉頭問張鈞。
張鈞默然。
虎刀幫就是天水劍樓養的一條狗,要說虎刀幫做的那些惡事和天水劍樓無關,傻子都不信。
所以林浩羽必然是幕后黑手之一。
至于死去的胡錦。
就像寧青曼說的,他敢動手殺人,別人自然也能殺他。
這件事鬧到這種程度,已經徹底超出張鈞的想象。
他已經沒法發表看法,只是默默地給自己也倒了一杯酒。
“哈哈,來。”
寧青曼笑著舉杯示意。
這里的消息很快傳了出去。
三門城的官府并沒有派人來管,而是第一時間上報給春燕府府城。
天水劍樓的一眾高層也很快被驚動.
兩個多小時后。
三門城城南這片老宅區的人已經被全部驅散,整個區域被城衛軍封鎖進來。
一名身穿青衣,一頭長發盤起,戴著斗篷的女子帶著十幾名劍意凜然的劍客走進這片區域。
春燕府第一劍客,劍道大師,天水劍樓樓主花冬寒來了!
在包圍圈的外面,三門城的總長和六院的主官全部到場。
他們在弄清楚這件事的來龍去脈后,都覺得很不可思議。
不過是內政院主工司承包出去的一個重建工程而已,最后居然能鬧到驚動花冬寒的地步?
“朝廷建立藍巡閣,初衷是為了收攏江湖之力為國效力,本質是好的,只是也難免滋生各種問題,我以后會注意的。”
當花冬寒帶人走進那座老宅時,李飛正在給寧青曼發消息。
寧青曼:“那是你的事了,我只管出劍。”
李飛:“真是瀟灑。”
寧青曼:“其實你也可以。”
這一次,李飛沒有很快回復。
寧青曼抬頭看向大堂外,花冬寒到了。
她愣了一下,因為花冬寒的穿著,和她的幾乎一樣。
她不知道,這位天水劍樓的樓主平生最崇拜之人,就是她這位女子劍仙!
花冬寒在見到寧青曼后,也愣了一下,不過她沒往那個方向去想。
全天下因為崇拜劍仙而模仿其穿著打扮的女劍客多了去了。
自己怎么可能剛好就遇到正主?
花冬寒看了一眼地上的兩具尸體,眼神變冷:
“閣下有什么要說的嗎?”
寧青曼:“你門下弟子做的事,你都清楚嗎?”
花冬寒皺眉:“閣下說的是什么事?”
寧青曼盯著她,在判斷對方說的話真假。
隨后有些失望地搖搖頭:
“要么你就獨自一人苦修,不要牽扯宗門之事。你既然當了這個樓主,卻只會悶頭練自己的劍。這樣的劍,你永遠都練不好。”
花冬寒怒極反笑:“閣下肆意殺我門人,卻連一句解釋都沒有,當真欺我天水劍樓無人嗎?”
她用手按住劍柄,劍未出鞘,劍意已經彌漫整座老宅:
“今日就算我管不了你,我身后還有廈省藍巡閣,上面更有大藍朝藍巡閣!你可知我藍巡閣閣主是誰?!”
寧青曼搖頭:“出劍便出劍,偏要先給自己扯一堆背景。怎么,沒了這些背景,你連出劍的勇氣都沒有嗎?”
“我看你這劍,不出也罷!”
剎那間,花冬寒遍地生寒,驚駭地發現自己體內的勁力在迅速消散。
她立刻催動神通,但體內的三種神通之力竟也紛紛瓦解,根本動用不了!
如果一位大宗師用武道之域壓制住她,讓她用不了神通,那她不會覺得意外。
但寧青曼分明沒有動用任何神通和武道之域!
“你”
這樣驚世駭俗的手段讓花冬寒不得不懷疑起眼前之人的身份。
她聲音顫抖:“您是.寧劍仙?!”
寧青曼沒有回答,緩緩站起身。
此時她手中酒壇里的酒剛好喝完。
“老張,如果有機會,再來找你喝酒啊。”
寧青曼笑著對張鈞說道。
張鈞眼眶通紅,連連點頭:“好!我一定釀好酒,給你一直備著!”
寧青曼轉身朝大堂外走去。
經過花冬寒時,她對這位失魂落魄的劍樓樓主輕聲道:
“我輩劍客,一顆劍心不可拖泥帶水。”
說完,她徑直走到外面的庭院,騰空而起,化作一道青虹消失在天際。
過了好一會兒,跟著花冬寒一起來的一名年邁劍客才走到她身旁,激動地問道:
“樓主,剛才那個人真的是寧劍仙?!”
若真是如此,今日天水劍樓雖有兩人死于對方劍下,這也是門派的榮耀啊!
寧青曼之于劍道宗門,就像李飛之于所有的年輕天驕,是無論如何都繞不開的高山,令人仰止!
“師叔。”
花冬寒逐漸回過神來,神情苦澀地看向眼前的年邁劍客,“這些年,天水劍樓究竟瞞著我做了多少惡事?”
年邁劍客臉色微變,鎮定道:“樓主,只是下面一些弟子在胡作非為,今后嚴加管教便是。”
花冬寒看著自己這個師叔,眼神如劍:“當真如此嗎?”
“樓主.”
“師叔。”
花冬寒打斷了對方的話,“我決定暫辭樓主之位。”
“冬寒,你!”
“這些年來,天水劍樓因我而強盛,成了春燕府第一。該我做的事,我已經做到了。”
花冬寒眼神堅毅,“接下來,我要去求自己的劍道!”
“你要去做什么?”
“草原戰事吃緊,這段時間各地藍巡閣都在招人,我打算以藍巡閣執事的身份去一趟草原。”
花冬寒臉上浮現出燦爛的笑容,“那里天高地闊,想必很適合練劍!”
她停在三神通已經很多年了,繼續凝練神通,天賦不夠。
試圖破境,也難以破開瓶頸。
花冬寒早就想借生死磨練以求破境,只是一直被宗門困住。
今日,她徹底下了決心。
“師叔,這次去草原練劍,等我回來后,如果發現天水劍樓依然存在如今的種種惡行。”
花冬寒語含殺意,“今日外人殺你們,你們可能不服。他日我以樓主身份,用門規殺你們,我看還有誰不服?!”
包括這位師叔在內,在場一眾天水劍樓的長老們都心生寒意。
“是,樓主放心,我等今后一定嚴加管教門人弟子!”
眾人連忙躬身道。
空中,有意隱去身形的寧青曼看到這一幕,點了點頭,悄然離去。
“李閣主覺得如何?”
空中,寧青曼將花冬寒此前說的話都發給了李飛。
李飛:“寧劍仙只出四劍,就讓三門城乃至整個春燕府的淤泥為之一清,令人佩服!”
張七虎,胡錦和林浩羽,寧青曼今日分明只出了三劍。
但李飛卻說是四劍。
因為還有最后一劍,是刺在天水劍樓樓主的那顆劍心上!
寧青曼當然可以輕松滅掉整個天水劍樓。
但滅了一個天水劍樓,還會有別的門派取而代之。
今日張鈞遇到的惡,永遠都沒法徹底杜絕。
寧青曼像現在這般只出四劍,其實比很多俠客出一百劍,一千劍都管用!
“這也是一種劍術。”
千里之外,飛舟之上的李飛若有所悟。
寧青曼的道則是劍解,她的劍道是對其余道則的一種拆解。
而今日之事,何嘗不是寧青曼對這個世界的一種拆解?
李飛覺得自己是從另一種角度,更加深刻地進行了一場‘觀道’!
“俠,是行走在夾縫里的人。”
“這就是她的道嗎?”
“那我的道又是什么呢?”
一時間,李飛想得入了神。
好半天,等他回過神來,發現寧青曼已經發了好多條消息。
“.你在想什么呢?”
“想到了一首詩,覺得很適合你。”
“哪首詩?”
“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
“這是你寫的?!”
“不是。”
“那這是誰的詩?我怎么從沒聽過?”
“一個姓李的詩人。”
“呵呵,你還挺幽默。”
“你真誤會了。”
“李飛。”
“嗯?”
“我喜歡你寫的詩。”
云海之上。
劍仙化青虹,千里破長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