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雪嫻？”
聽到這個名字，正不斷施展無距追趕的李飛愣了一下，很快反應過來：
“紅塵閣閣主！對方也來了？”
轟隆——
天空中又響起巨物快速破空的轟鳴聲，磅礴的天地元氣以驚人的速度涌入前方那僅剩的一道血光中。
在天地元氣的灌注下，這道血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膨脹，重新化為人形！
李飛先一步追上對方。
成為大宗師后，在武道之域和靖安神通的雙重加強下，無距的最大瞬移距離提升為800米！
李飛一秒內可以連續完成十次瞬移，如果不計消耗，他如今最快移動速度甚至超過了23倍音速！
這個速度已經比很多巔頂強者的速度都快，這也是李飛敢主動對上厲銘的底氣之一。
打不過，他至少有把握能逃走。
他連續施展無距，很快就追上了厲銘。
但在進入對方五百米范圍后，空間夾層中的元氣濃度過高，無距再次沒法使用。
李飛催動混元劍界所化的戰甲御空飛行，速度立刻降了下來，不過厲銘此時還沒完全恢復過來，飛行速度仍然比李飛慢。
手中殘刃嗡鳴震顫，李飛追上前方的血光，一刀斬出。
刀勢起時天地色變，春山化雪、夏雷摧城、秋原赤地、冬夜永寂.四季變換，萬象更替！
當刀芒攀至巔峰的剎那，諸般氣象坍縮為橫貫天地的璀璨一線——
不知天高！
種種意象帶著雄渾的勁力，宛如天穹下塌，碾壓塵世。
已經初具人形的厲銘轉身一拳轟出，浩瀚的元氣和空間一起向內凹陷，坍塌，將攻來的所有意象，勁力和天地之力通通吞噬！
厲銘一拳破掉不知天高，洶涌的拳勁帶著天地元氣凝聚為一條條實質的光帶，朝李飛撞來。
與此同時，李飛的意識世界里突然有一道黑色的火焰綻放開來，滔天的魔意要將整個意識世界侵蝕，吞沒！
“什么時候中招的？”
李飛心中一驚。
這道心神力量不是隔空攻來的，而是直接在他的意識世界里爆發！
這讓他一時間也沒能防備住。
他剛才和厲銘一番交手，完全沒有察覺到自己中了暗算，直到此時對方主動引爆這個暗手，他才發現。
明月東升的異象驟然撕開識海混沌，清冷的月華將爆發的黑焰逐一熄滅，守住了李飛的心神！
等他回過神來，一顆漆黑的流星帶著幾十條長長的光帶撞在他身上。
他被這顆流星一下吞進其中，外圍的光帶化作一條條束縛的鎖鏈，圍繞著這顆流星高速旋轉。
這是厲銘為李飛打造的‘空間牢籠’！
空間不斷向內坍塌，收縮，天地元氣化作洪流，源源不斷地涌入其中，不斷加強這座牢籠。
剛才那番交手已經讓厲銘明白李飛沒那么好殺，他沒想過一招就能殺死李飛，所以選擇出手困住李飛。
沒了速度最快的李飛繼續追蹤，不斷阻攔自己，他才有機會逃掉。
厲銘轉身繼續飛馳。
魔胎魂種不能無限制使用，他暫時沒法再像剛才那樣分身上百，朝四面八方逃。
剛飛出幾百米，一道恢弘的劍光從天而降！
劍光在降落的過程中不斷自分化，眨眼間就化作億萬晶塵組成的毀滅瀑布。每一粒光塵都是壓縮到極致的劍罡，在空氣里劃出音爆的軌跡！
厲銘被無數道劍罡包圍，淹沒.
寧青曼一邊追趕，一邊隔空對厲銘出手。
這位劍仙雖然沒有無距神通，但應該有某種能增加攻擊距離的神通，讓她可以隔著上萬米用劍光殺敵！
厲銘周身驟然亮起十幾處明亮的元氣渦旋，每一處渦旋都在瘋狂吞吐天地元氣。
可每當這些渦旋即將擴大，總有一束劍絲精準刺入其中，將其擊潰。
厲銘屢次催動吞天道則吸納天地元氣，又屢次被寧青曼以劍解打斷！
方圓千米內的天地元氣如海潮般時而浪高百丈，波濤洶涌，時而風平浪靜，流動緩慢。
每次道則之力被打斷，厲銘身上的傷勢都會加重一分！
一開始就被寧青曼抓住機會重創，如今沒了雄渾元氣的支撐，面對寧青曼的劍術，這位以魔道登頂的邪魔實在難以匹敵，身上的血光被層層剝落 等李飛打破沒了道則之力支持，失去天地元氣補充的‘空間牢籠’，從里面出來時，剛好看到厲銘所化的血光被劍氣徹底湮滅！
“死了？”
李飛愣了一下。
一位巔頂強者就這樣徹底死了？
他看向前方那道青色的身影，飛了過去，朝對方抱拳：
“見過寧前輩，請問這邪魔已經伏誅了嗎？”
寧青曼收劍回鞘，轉身面朝李飛。
她戴著斗篷，看不清模樣：
“沒人告訴過你，不能稱呼女人為前輩嗎？”
“啊？”
李飛愣住，沒想到這位劍仙說的第一句話會是這個。
“寧”
李飛一時間有些犯難。
稱呼寧姑娘？
人家輩分比自己大，會顯得太放肆了。
稱呼寧姐姐？
兩人才第一次見面，根本不熟，會顯得太輕佻。
“見過寧劍仙。”
李飛最終決定用這個稱呼。
“呵。”
斗篷下傳來一聲輕笑，寧青曼默認了這個稱謂：
“厲銘有一個神通名為魔胎魂種，能將自己的心神，自我意識和一部分力量化為種子，寄托在血肉之軀中，等種子生長起來，就能恢復全部的記憶。”
李飛一怔，這豈不是專門用于‘奪舍’的神通？
想想這個神通還真是適合魔道武者啊，本來植入體都是掠奪他人的，有了這神通就更方便了，可以直接把別人的身體占為己有！
“這個老魔向來謹慎，無論去做什么，永遠都會提前準備好一份魂種藏在暗處，以防萬一。這樣哪怕本體被滅，也還能‘死而復生’。”
寧青曼說道。
李飛：“可即便他還能死而復生，境界也要跌落吧？畢竟占據的是別人的身體。”
對方肯定不可能把魂種寄托在巔頂強者身上，這樣即便‘復活’，也最多只是大宗師，威脅沒那么大了。
但寧青曼接下來的話打破了李飛的期望：
“如果厲銘只是武道大師或者大宗師，他本體被滅后，靠魂種復生，確實需要從頭來過，甚至都不敢在同境界的強者身上復生。而且復生后，因為失去了原有的道基，也就失去了魔胎魂種這個神通，沒有再次復生的機會了。”
“但厲銘已經凝結道則，就算本體沒了，只要魂靈不滅，道則就不會消散。”
李飛皺眉，很不理解：
“可是本體沒了，道基、植入體、神通等等，就都沒了，為什么道則還不會消散？”
他問完后就立刻意識到，此事關系到道則，乃是屬于巔頂層次的秘密，自己這樣直接問，怕是有些不妥。
“抱歉，我.”
“無妨，你早晚都會走到這一步的，提前告訴你也沒什么。”
寧青曼很隨意地說道，“從大宗師突破到武圣，體內所有的植入體，道基、神通，通通都會融為一體，最終與天地大道相合，留下一份獨屬于你個人的特殊印記，這就是道則！”
“到了這一步，武者體內已經再無植入體，道則就涵蓋了你的道基，神通和武道之域。它不再是具體的某種事物，而是介于虛實之間的一種特殊存在。”
“所以只要你的本我意識，與天地大道的聯系還在，這獨屬于你的印記就不會消散。”
李飛聽得很認真，也明白了為什么厲銘就算本體被滅了也不會跌境。
對方可以借助魂種恢復本我意識，保證與天地大道的聯系不斷，道則就能完成轉移。
“這么說，豈不是厲銘永遠都殺不死？”
李飛頓時心生憂慮。
寧青曼笑道：“林天一都做不到永遠不死，更何況是一個魔道武者？厲銘每舍棄本體一次，用魂種復生，和天地大道的聯系就會被削弱一次。次數多了，他就會跌境！”
“如果毫無代價，他剛才根本沒必要逃，直接死在我劍下就行了。他用血肉萬化神通分裂本體逃跑，只要逃得掉，就能用再生神通結合道則重新恢復本體，修為境界就不會受影響。
徹底放棄本體，用魂種復生，對厲銘來說是最差的選擇。”
李飛若有所思，不由得想起了那些真一境的真君死后，哪怕真靈還在，本我意識還在，但境界仍然會不斷跌落。
想來都是同樣的原理，只不過一個是武道，一個是術道。
“多謝寧劍仙指點。”
李飛再次向寧青曼抱拳行禮。
對方指點的這些內容，用一字千金來形容都不為過，都是屬于巔頂層次的秘密，一些大宗師恐怕都不知曉。
寧青曼轉身朝天剎山所在的方向飛去，李飛連忙跟上。
“不用謝，這次因為有你，給厲銘造成不少麻煩，也消耗了對方一些道則之力，倒是省了我不少力氣。”
“寧劍仙，那你知道厲銘最有可能將魂種放在哪兒嗎？可有追殺他的線索？”
其實哪怕李飛一開始出手阻攔了厲銘，但只要沒有后面這些事，他都不擔心厲銘會報復自己。
畢竟自己的身份地位，還有天賦潛力都擺在這兒。除非厲銘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能殺死自己，否則不會往死里得罪一個未來板上釘釘的巔頂強者。
但現在李飛算是間接害得厲銘丟了本體，這是已經把人徹底得罪死了。那對方一日不死，他就一天無法心安！
寧青曼一邊御空飛行，一邊轉頭看向李飛，斗篷下的眼神帶著打量的意味：
“既然這么忌憚厲銘，剛才為何又那么果斷地出手？你今天如果不出手，根本就不會惹上這個魔頭。”
李飛眼神堅毅，平靜地說道：
“我從習武的第一天起就告訴自己，我要的是快意此生！若是欺軟怕硬，處處忍讓，還談什么快意？”
如果還沒破境，實力相差太大，他會選擇隱忍，不上去送人頭。
但明明有能力做點什么，卻選擇退讓，這不是李飛的道。
更何況這樣的邪魔，將來未必不是隱患，有機會破壞對方的圖謀，李飛當然不會錯過。
“快意此生？”
寧青曼低聲重復了一句，收回了目光。
“寧劍仙難道不想徹底殺死此人？”
李飛相信對方和厲銘之間必然是有一番恩怨的，不然好好的為什么要大費周章地來伏擊厲銘？
難道是為民除害？
“嗯，我必殺他。”
寧青曼說得簡簡單單，語氣平靜，就像在說今天要吃晚飯一樣。
但李飛聽出了其中的決絕，也感受到了對方深藏的殺意！
他沒有多問，直接說道：“寧劍仙若不嫌棄，晚輩愿意出一份力。”
寧青曼：“你一個朝廷的侯爺，又身負要職，有這么閑嗎？”
李飛：“應該還能再悠閑一段時間。即便此后我沒法親自出力，但也能為寧劍仙提供情報和別的助力。”
來自西大陸的七國使團已經在海上了，預計還有十天左右抵達西境。
之后使團趕至藍凌城，還需要十幾天的時間，所以李飛大概還能在外面轉悠大半個月，然后就得回去面對西陸使團。
“好。”
寧青曼答應了李飛幫忙的請求。
“那寧劍仙有線索嗎？”
“那是聞姐姐操心的事，等她消息吧。”
“聞姐姐？”
李飛一怔，立刻反應過來。
對方說的是紅塵閣閣主聞雪嫻！
回想起此前那道好似刀光一般的赤芒，還有那種玄妙的感覺，李飛若有所思。
所以今天這個局，是‘劍仙’和‘斬紅塵’這兩位女子武圣聯手布下的？
兩位武圣聯手，難怪厲銘會死得這么干脆！
兩人談話間，返回了天剎山主峰。
此時贏皆和一眾大宗師都從空中落下，重新回到山坪之上。
贏皆面無血色，氣息衰落，正對天剎山的幾位峰主交待著后事。
幾名峰主和周圍的一眾天剎山弟子們都一臉悲戚。
李飛和寧青曼落在山坪上，人群頓時一陣騷動。
“可是寧劍仙當面？”
一眾大宗師主動迎了上來。
“嗯。”
寧青曼淡淡地回應了一句，徑直走向盤膝坐在地上的贏皆，李飛跟在她身旁。
眾人紛紛讓開一條道。
贏皆眼看寧青曼和李飛兩人走來，連忙讓一旁的門人將自己扶起來。
“老夫”
“代天剎山上下，感謝寧劍仙和靖安侯出手救下我天剎山上千人的性命！”
今日若是沒有李飛和寧青曼，厲銘害死贏皆后，說不定會選擇斬草除根，徹底滅了天剎山。
就如當年滅掉赤炎宗那樣！
贏皆說完后，就要朝兩人躬身拜下。
寧青曼伸手一抬，一道柔勁隔空扶住贏皆：
“不必如此，救人并非我本意，我只是為了殺厲銘。”
在場眾人都聽懂了她的意思，也能想明白今日的事。
既然寧青曼能提前埋伏，說明她早就知道贏皆體內被動了手腳。
但為了能伏擊厲銘，她并沒有告知贏皆。
贏皆笑道：
“老夫殘命一條，若能助寧劍仙斬殺邪魔，也算死得有價值！”
他對此倒是想得很通透，并不怨恨寧青曼沒提前告知自己。
對方本就沒這個義務。
更何況自己壽命將盡，挑戰李飛，破境失敗，本就是必死的結局。
所以他并不介懷。
“敢問厲銘是否已經伏誅？”
贏皆滿懷期望地問道。
寧青曼搖搖頭。
贏皆神情黯然，突然吐出一口血。
“師尊！”
“師叔祖！”
周圍的天剎山弟子們微微變色。
寧青曼：“不過他也付出了極重的代價，我一定會殺了他。”
聽到這話，贏皆才松了口氣。
他看向一旁的李飛：“答應靖安侯的筆記，我已經吩咐下去，靖安侯想要，隨時都能取走。”
這筆記本是贏皆不和李飛打，選擇給的賠禮。
但現在還是將筆記給了李飛。
李飛拱手：“多謝前輩。”
贏皆笑道：“是我要謝你，成全了我此生最后一戰。”
說完，他環顧四周，最后看了一眼天剎山的弟子們，看了一眼這主峰之上的風景。
“可惜啊，巔頂之上的風景，看不到了.”
“天剎山的弟子們聽令！”
贏皆提起最后一口精氣神，大聲喝道。
“弟子在！”
周圍一眾天剎山弟子紛紛應道。
“望爾等今后勤修武道，虔誠攀峰。我看不到的風景，你們替我去看——”
說完最后這句話，贏皆緩緩閉上雙眼，氣絕而亡。
一代宗師，就此隕落。
“恭送山主——”
藏羽峰峰主匡晨第一個躬身下拜，帶著哭腔大聲喊道。
“恭送山主！”
其余幾位峰主和一眾天剎山弟子們紛紛躬身下拜。
李飛嘆息一聲，朝贏皆拱手行禮。
外圍的賓客們，一眾中原武林的大宗師們，也都向死去的贏皆行了最后一禮。
不過已經有不少人一邊行禮，一邊在盤算接下來要如何‘分肉’了。
贏皆這個立道境大宗師一死，天剎山再也沒法保持頂尖宗門的地位。
占據的那些異獸養殖場，異獸口糧種植場、異兵煉制、各種草藥種植基地、丹藥煉制廠等等一系列修行資源。
全都要重新洗牌！
沒有足夠的實力，自然保不住手里的利益。
鏘——
一聲清亮的拔劍聲響徹峰頂，引得所有人矚目。
只見一襲青衣的女子劍仙突然拔出手中那把普通的鐵劍。
她輕輕一拋，鐵劍飛上空中，然后化作一道青虹墜下，插入天剎山主峰最頂端的一塊巖石中。
“此劍暫存此地，十年后，我來天剎山取劍。”
寧青曼的聲音響徹天剎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