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陸七國聯合派出使團來訪?
一眾大臣面面相覷。
洪光二十七年,七國聯軍入侵大藍朝。
從那之后,大藍朝和西方七國之間就再無邦交。
雖然私底下雙方的貿易反而比過去更頻繁,但明面上,大藍朝對西方國家的提防從未放下。
而西陸七國對大藍朝的滲透,各種間諜活動也從未停止過。
當初李飛在興城那樣一個小地方,梅加國的間諜都能扶持當地的幫派,意圖不軌。(詳見第一卷第129章)
由此可見西大陸對大藍朝的覬覦之心從未斷絕!
如今大藍朝內憂外患,國力嚴重受損,西陸七國突然要派使團來了,明顯來者不善。
沒人會天真地以為對方真的是來給新帝賀喜的。
“諸位,先議一議此事吧,是讓對方的使團過來?還是拒絕?”
新帝秦子恒開口道。
“陛下。”
一名內閣大臣當即出列,朗聲道:
“臣以為,這是西方窺見我朝正值疲憊之期,又有內患未除,特意派人來試探一番。故而我朝不僅不能拒絕,還應拿出大國氣度相迎,再以武力震懾,以打消其不軌之心!”
這話立刻得到不少大臣的贊同,但也有人反對。
“陛下!”
一位監察閣的閣員站出來說道,“臣以為,應該直接拒絕西方使團,并且立刻讓西境邊軍進入戰備狀態,以此來警告西陸!”
“荒謬,豈不是明擺著告訴對方,我們心虛了?”
“呵,你以為西陸對我們的情況還不夠了解嗎?你知道我監察閣這些年來抓獲了多少西陸間諜嗎?對方這次根本不是來試探的,也不需要試探,這次恐怕是趁機派出使團和其余勢力勾連,里應外合!”
“就算西陸真的想打,也并非不能緩和。威逼利誘,總是有辦法的,這次對方派使團來,正好可以談一談,豈能拒之門外?”
“談?談什么?若對方威脅我們,趁機討要好處,這也要談嗎?!”
大殿上,群臣們爭吵了起來。
李飛沉默地聽著眾人的爭吵,大概看明白了當前的局勢。
這次西大陸突然派遣使團來,且不說目的如何,至少已經造成了大藍朝的內耗。
剛才那位監察閣的閣員已經說得很清楚,這些年西大陸不斷往大藍朝派遣間諜,如今大藍朝是個什么情況,人家難道會不清楚?
所以這支使團來大藍朝,肯定不是來試探虛實的。
大藍朝的虛弱已經是明擺著的事實,根本不需要試探!
所以這朝堂上,贊同讓西方使團過來,想要和對方談的大臣,大概是覺得可以適當給些好處出去,以換取西方不要在這個時候跳出來給大藍朝搗亂。
而拒絕使團來訪的大臣們,態度則很堅決——這個口子不能開!
與其讓西方使團過來,大家再爭來爭去的談條件,吵得比現在還厲害,引發內亂。
不如從一開始就徹底拒絕談判!
說到底,這就是典型的‘主和派’和‘主戰派’之間的爭端。
當然了,即便是‘主戰派’,也有些人覺得可以先和西方談談。
所以朝堂之上,支持讓使團來訪的聲音更多。
雙方吵得厲害,龍椅上的秦子恒也聽得頭疼。
他將目光看向端坐在座椅上的葉擇安,開口道:
“首輔以為如何?”
隨著新帝開口,大殿內逐漸安靜下來。
葉擇安站起身,正打算開口,突然劇烈咳嗽起來。
這陣咳嗽讓秦子恒不由得露出擔憂之色。
接連的大戰,國運動蕩,葉擇安身為首輔,幫忙梳理國運,同樣會承受一份反噬,只是沒那么厲害。
但葉擇安只是普通人,又年事已高,所以身體也變得不那么好了。
如今秦子恒剛登基,這個首輔要是倒下了,那中樞內閣得癱瘓一半!
于是秦子恒連忙關切地問道:“首輔身體無礙吧?稍后朕讓御醫給你瞧瞧。”
葉擇安行禮:“多謝陛下關懷,臣沒事。”
“臣以為,可以讓西方使團來訪,無論對方有何圖謀,我們至少可以見招拆招。”
這位首輔大人覺得可以和西方談。
他發表完意見后,秦子恒先讓他坐下,然后看向對面的聞人正:
“大元帥的看法呢?”
聞人正干脆利落地起身,拱手行禮:
“陛下,臣以為該直接拒絕!西陸七國狼子野心,如今不過是想落井下石,沒什么好談的!”
他反對葉擇安的提議。
一位首輔,一位軍機大元帥,兩人各自是文武百官之首。
這兩人意見相左,讓秦子恒愈發頭疼。
他不由得將目光看向站著的李飛:
“靖安侯。”
“臣在。”
“你覺得呢?”
一眾大臣們都將目光看向李飛。
先帝當初欽點了四位顧命大臣,如今國師云恕已死,只剩下三人。
在葉擇安和聞人正意見對立的情況下,李飛的意見就顯得尤為重要了。
李飛斟酌了一下,開口道:
“臣以為,可以讓西方使團來訪。”
他其實內心深處是個毋庸置疑的‘主戰派’,但他之前才對新帝許下‘三年之約’,讓對方忍一忍,給自己一點‘發育’時間。
自然不希望在這個時候和西大陸開戰。
所以就像葉擇安說的,至少可以先談一談,看看對方是什么情況。
秦子恒的目光在李飛身上停留了一會兒,然后又詢問了中樞內閣的幾位閣主。
正法閣閣主是已故的云恕,他死之后,正法閣閣主之位暫時空缺。
按理說是應該選人補上,最合適的人選就是云恕的徒弟,正法閣副閣主紀毅恒,號稱‘真君之下,御劍第一’。
這次佛陀凈恒帶人入侵京城,紀毅恒率領正法閣一眾真人坐鎮《十二重周天列缺劍樓》迎敵,也是立下了功勞的。
再加上云恕弟子的身份,紀毅恒升任正法閣閣主一職,本該順理成章。
但之前的封賞中,紀毅恒卻沒有升職。
此時秦子恒詢問幾位閣主的意見,問到正法閣時,也沒有先問紀毅恒,而是先問新晉副閣主玄塵真人。
于是不少人都心知肚明了。
這正法閣閣主之位,恐怕是新帝有意留著用來‘釣住’上清宗的。
“臣以為可以讓西方使團來訪。”
玄塵真人說道。
他代表的不僅僅是他自己,背后還有上清宗,還有那位玄心真君!
所以他的意見同樣非常有分量。
等他表態后,秦子恒心中已經有了決斷:
“首輔。”
“臣在。”
“擬一份國書,同意西陸七國派使團前來。”
“遵旨!”
于是此事也被定下。
接下來繼續商議如何處置佛家。
在這件事上,新帝已經有了決斷,且葉擇安,李飛和聞人正這三位顧命大臣同樣達成了共識。
再加上玄心真君也不愿意在沒太大把握的情況下貿然殺入西極省,所以最終朝廷的決議是暫時對西極省圍而不攻。
切斷其與外界的聯系。
除此之外,全國二十三省,所有寺廟通通被封!
所有佛家武者,術士,通通抓捕起來!
在這件事上,動手的不僅僅是朝廷,各地的藍巡閣同樣會參與。
由朝廷發下懸賞,讓各地的江湖勢力參與對佛家的圍剿!
“陛下,普渡寺殺入帝都,害死先帝,辱我大藍朝至極!此仇不報,何以安天下人心?”
在諸事全部議定的情況下,一位老臣突然出列,跪在地上,一臉悲嗆,涕泗橫流:
“臣知如今國事艱難,但懇請陛下早日收復西極省,鏟除普渡寺,以慰先帝之靈!”
說完,這位三朝閣老一頭重重地磕在地板上!
秦子恒的臉色有些難看。
他早知此事一定會影響一些大臣,乃至天下人對自己的觀感,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
但真正面對起來,還是覺得不好受。
完全可以想象,這位三朝閣老今日這番作態傳揚出去后,天下人會如何議論他這位新帝。
對方就差沒有明著說:你的皇位是你爹留給你的,如今你登基了,要抓緊時候替你爹報仇,否則你怎么有臉繼續坐在龍椅上?!
而這還是秦子恒沒有將李飛的‘三年之約’拿出來公開說明的情況。
一旦他公開說還要等三年才會正式對佛家動手,恐怕今日朝堂上會徹底沸騰,至少有一半的大臣不會同意!
倒不是這些大臣們都是蠢貨,看不清形式。
一來,反正也不用他們親自去拼命。
二來,為先帝報仇,收復國土,本就是正確的不能再正確的政治姿態!
反正又不一定是必輸的,為什么不能去打一打?
反倒是李飛讓秦子恒暫時忍耐下來,卻要承受巨大的壓力,甚至要背負巨大的罵名!
“先皇之事,朕沒有一日不痛心。”
秦子恒的聲音從丹陛之上傳來:
“今日當著滿朝文武的面,朕在此立誓,今生若不能滅掉普渡寺,便叫朕生無可戀,死無全尸!”
此話一出,大殿內的眾臣都為之色變,跪在地上磕頭的三朝閣老更是露出惶恐之色,連忙道:
“陛下言重了!”
然后趕緊起身,不敢再提此事。
站在第一排的李飛抬頭看了一眼龍椅上的新帝,忍不住有些感慨。
他本以為對方會選擇更緩和的方式拖一拖,又或者把自己推出來擋事。
畢竟‘三年之約’本就是李飛提出的。
卻沒想到對方會當眾立下毒誓!
曾經的太子,今日的新帝,確實是有些不一樣了。
靠著天子的‘毒誓’,總算是暫時穩住了人心。
“退朝——”
在御前太監的高呼聲中,新朝的第一場大朝會就此結束了。
散朝后,李飛沒有立刻返回自己的侯府,而是被請去了養心殿。
走入殿內,坐下沒一會兒,葉擇安也走了進來。
“首輔大人。”
“靖安侯不必多禮。”
兩人招呼一聲,相繼坐下。
又過了一會兒,新帝秦子恒邁步走了進來。
“見過陛下。”
“二位不必多禮,坐。”
秦子恒招呼兩人坐下后,開門見山:
“叫你們來,是商議西方使團的事。相關禮儀,談判事宜,朕打算讓首輔來負責。至于和使團接洽,朕想讓靖安侯領隊。你們二人一文一武,這次務必要處理好來訪的西方使團。”
“臣,遵旨。”
李飛和葉擇安都起身領旨。
秦子恒擺手示意兩人坐下,他看向李飛:
“你是我大藍朝第一天驕,也是青史第一天驕,由你親自與西方使團接觸,當不會墮了我天朝上邦的威儀。若有機會,朕希望你能狠狠地震懾那幫西洋人!”
之所以沒有讓聞人正去威懾西方使團,是因為對方乃軍機大元帥,堂堂武圣,親自做這種事不僅顯得跌份,也顯得大藍朝無人可用。
安排李飛去,就剛好合適,而且簡直找不出比他更合適的人選了!
他一路打到現在,各種逆天戰績,隨便拿出去一個都能把人唬住。
聞人正是大藍朝的‘軍神’,李飛就是大藍朝未來的戰神!
“臣明白,定不負所托!”
李飛沉聲道。
隨后三人又商討了一些細節問題,在養心殿內聊了近一個小時才散去。
離開皇宮后,李飛先去了一趟監察閣總部。
“婁閣主,我想查閱和西大陸有關的機密情報。”
李飛直接找到婁鴻濤。
既然馬上要和西陸七國使團接觸,他自然要先了解敵情。
婁鴻濤明白李飛的想法,開口道:
“我監察閣主要負責對內的情報探查,掌握的西大陸情報多和間諜有關。靖安侯若想要了解西大陸本土的情況,還需去軍機處,那邊常年都有派暗諜潛伏在西大陸打探情報。”
李飛:“好,但監察閣掌握的情報我也要,還要麻煩婁閣主讓人幫我整理一份。”
婁鴻濤:“沒問題。”
“多謝婁閣主。”
道謝之后,李飛直接前往軍機處總部。
他說明來意后,很快就有武官手捧一塊令牌來見他:
“侯爺,這是大元帥給您的令牌,您持此令牌,可任意閱覽和西大陸有關的所有機密情報。”
雖然意見與李飛等人相悖,但在這件事上,聞人正并沒有為難李飛,而是給予了全力支持。
“替我感謝大元帥。”
李飛接過令牌,輕聲道。
隨后他便拿著令牌通過層層關卡,走進了一間被大陣保護起來的密室中。
這間密室長寬約有三十米,擺放著十幾個三米多高的書架。
書架上,密密麻麻地放著各種卷宗,筆記、木盒。
一眼看去,數量有幾千份之多!
洪光二十七至今,已經二十二年過去了。
這些年來,西陸七國一直在往大藍朝派間諜,而軍機處在聞人正的指揮下,同樣沒有閑著。
二十二年來,無數暗探耗費不知多少心血,甚至是性命打探到的西大陸情報——
盡數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