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說中,救世主彌賽亞曾與他的十二門徒共進晚餐。席間,他宣稱門徒中有人要出賣他。這是名畫最后的晚餐所講述的故事。
而這個背叛了他的人,便是十二使徒的末席,猶大。
當時的大祭司用30枚銀幣收買了他,讓他指認出彌賽亞,這也直接導致了彌賽亞的受難。
大部分人對于這個故事的了解應該到此為止,但實際上,這并不是全部。
猶大親眼見證了彌賽亞的受難,并希冀著對方展現出奇跡,期盼著對方能夠在揮手間讓仇敵跪服,讓他們的一切陰謀和權勢歸于塵埃,就像萬能的主用天火毀滅了罪惡之城索多瑪和蛾摩拉那般……
但這一切并未發生。
捆綁、侮辱、游行示眾。彌賽亞遭受了眾多折磨,卻也只是在低聲祈禱,請求天父寬恕大家的罪孽。
這讓猶大感到了惶恐和悔恨。于是他在宣判之際強硬地闖入了審判庭,將賣主所得地銀幣都拿了出來,狠狠地甩到了大祭司的臉上,拉著對方的長袍要求對方釋放彌賽亞。
但這怎么可能會實現?
猶大被大祭司狠狠地踢開,并且驅逐出了審判庭。
于是他在悔恨中跑出了城市,在郊外地一顆樹上自縊而死。沒有人會給這個賣主地叛徒收尸,直到幾天后,背叛者的尸體或是因繩子斷裂、又或是因脖頸部位腐爛而難以支撐,總之,他掉了下來。
落在地上的尸體由于腐爛而肚子爆裂、腸子流出,將樹下的土地染得猩紅。他終于落地為安了,甚至還有人埋葬了他的尸首。
那是審判庭的大祭司,拿出了用于賄賂猶大的三十枚銀幣。他將這塊土地買了下來,施以唾棄和譏諷,將這里指定為埋葬異鄉人之所。又因此處曾被叛徒之血染紅,人們也將這片土地稱之為——
而出現在陳雯雯雪白脖頸間的X型傷痕,也并非是利刃所留。那是羅馬數字中的10,其數為三,意味三十銀幣。
女孩終于從朋友那收到了那張早已被撤去的照片。劣質的手機像素也不能阻礙那天生完美的構圖,仕蘭中學兩大風云女孩神態各異、分列左右,其中夾著讓陳雯雯眼熟的身影。
這一刻,脖頸間的痕跡驀然加深,好似烙鐵臨身,又好似惡鬼鎖頸,怨毒地審判著這一背叛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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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明非當然不知道這些,他只覺得疲憊。
并非身體上的,而是心靈上的。自打和蘇恩曦共舞了一曲之后,女孩就像是打了雞血一樣,之前把小腦袋靠在他背上的頹廢模樣再無蹤影,反而是精神抖擻,開始了全方位的指點。
一會兒說其實不用露出太多表情,少年的憂愁本就帥得一塌糊涂,路明非現在這張冷酷無情的臉配上她親自操刀的發型,只要將視線的焦點后移,做出一副幽邃深遠的神情就足以騙得無數女孩找不著北了;
一會兒又說但也不能過分冷淡,要懂得在合適的時間點露出合適的表情,就比如剛剛和她跳舞的時候,路明非就應該在不經意間嘴角勾起一抹笑容,既貼合現實情況,又能給女孩帶來極大的滿足感,
說著說著,這廝還上手了。反客為主地扯過路明非的衣領,迫使男孩順著她的力道略微彎腰,近得路明非都能看到蘇恩曦睫毛在顫抖,好像難掩心虛和害羞。
路明非甚至看不出來這是不是演技,只聽著蘇恩曦俏皮地眨了眨眼,調戲他說:
“小郎君,笑一個~”
于是路明非露出了一個極為僵硬的笑容,又被女孩在臉上胡亂捏了一頓,最終將他的表情定格在了一個恰到好處的程度,又抽身而退,伸出食指讓路明非的目光聚焦于此,最后才滿意的點了點頭,
說是堪比高山上的雪蓮初綻。
路明非不知道那是什么樣的笑容,只覺用花來形容他一個大男人有點怪怪的。不過想到論壇上還有匿名貼說想要數楚子航的睫毛……
這個世界上有特殊愛好的人很多,不要細究。路明非在心里想著,可蘇恩曦卻沒有放過他的意思,又一次貼了上來,開始教導路明非在其他情景應該露出什么樣的表情,
那場面看起來不像教學,反倒是女孩得到了心愛的娃娃,正在給它換上一件又一件的小裙子,目光始終興奮而熱烈。
只可惜,這份熱情被一段樸素的鈴聲打斷了。摩托羅拉出廠時的默認鈴聲,有些人喜歡,但蘇恩曦只覺得沒品和庸俗。別說她不用摩托羅拉,就算是用,也會在第一時間將其換掉。
如今她的“游戲”被這討人厭的鈴聲打斷,以至于“黑金天鵝”小姐怒火中燒,甚至考慮起了要不要攻擊一下這家該死的手機廠商的股價。但又考慮到這么做會不會太虧了,影響到她未來嫁妝的含金量。
嘿嘿嘿~嫁妝……
蘇恩曦的腦內幻想瞬間跑偏,要不是路明非還在那邊打電話,多半要忍不住捂著臉傻笑出聲了。以至于她根本就沒注意到是誰給路明非打的電話,也沒聽到那邊說了什么,
直到路明非掛斷電話才回過身來,投去好奇的目光。
“是楚師兄。”路明非解釋了一句,又忍不住好奇地問道,“人工智能已經存在了?”
因為楚子航明確表示了想和路明非見一面,又說了昂熱校長也在,他也是從卡塞爾學院的人工智能秘書那里得到的電話號碼,突出一個坦誠。
蘇恩曦立刻就明白發生了什么,也是點了點頭表示肯定,又補了一句不用太在意,這次諾瑪不會是敵人,隨后就急匆匆地跑到了路明非臥室,一陣東翻西找,最后拎了幾套衣服和一個金屬箱子出來。
迎著路明非疑惑的目光,蘇恩曦拿著衣服在路明非身上挨個比量,最終選定了Louis Vuitton的亞麻襯衫和Hugo Boss的休閑褲,又從鞋柜里抽出了一雙 Prada運動鞋。
最后,蘇恩曦鄭重其事地打開了金屬盒子,展示出了其中藝術品一般的刀劍項鏈……
它的鏈身很長,起碼對蘇恩曦來說是這樣的,若是由她佩戴,多半能越過胸前溝壑,直達下部。從光澤上來看并非銀質,但考慮到女孩富婆的身份,想必也不是普通鋼材,極大可能是鈦鋼一類。
不過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其下的墜物——
那是一柄小巧卻又完美詮釋了精致的刀劍,并未豎直垂下,反而是由兩個山形金屬飾件掛在錐環之上,看起來頗為怪異。
“梨地螺鈿金裝飾劍。”
蘇恩曦口稱劍名,隨意地甩動鏈身,原本還在充當墜物的精致模型瞬息間綻放光彩,繞著女孩的手部舞出劍花,最終化成一柄華麗的絕世兇器!
“刀柄由鯊魚皮包裹,中國式秤錘型的鐔,金屬飾件所用的底板采鍍銀,再施以鍍金的高浮雕與透雕表現出纖細的枝菊紋,刀鞘上每段長形金屬飾件之間則施以梨地作底,其上再以螺鈿的技法表現出長尾鳥的圖案,整體細長而略微彎曲,雖屬飾劍卻適合斬肉……”
蘇恩曦如數家珍的介紹著,又將刀柄朝向路明非,看著他穩穩握住,這才補充道:
“長腿從拉面師傅家里偷出來的,為了避免那老頭發現,所以沒拿那些比較出名的,不過也是難得一見的煉金兵刃,老板又為其添加了便攜性,在七宗罪出世之前,你可以拿著應急。壞了也不要緊,老板會再給你準備。但國產的就別想了,真正的好貨都被那些老東西把持著,恨不得每天都從頭到尾舔上一遍,就算換個一摸一樣的,他們一嘗就能察覺到味道不對……”
路明非很想說什么拉面師傅這么牛逼,也想說她這比喻著實惡心,更想說自己只是去咖啡廳見一下師兄,頂多還要搭上一個便宜叔高祖父,用不著這么夸張。但蘇恩曦卻搖了搖頭,略過了前兩個問題,
“昂熱不可能每次都把折刀借給你,那是他故友的遺物。而且你也不應默默無聞,就該帶著凌厲的氣勢,手握好劍,去告訴那個老東西、告訴全天下的混血種——你們算個屁!”
所以路明非無法拒絕女孩和自家弟弟的好意,又接過了蘇恩曦遞來的鏈身,將它掛在了脖子上,問道:
“我該怎么把它收起來?”
“正常來說,需要莊嚴肅穆的念出全名,就像我剛才那樣。”蘇恩曦笑了笑,“但你是特殊的,隨便說什么都行,只要你有那個意圖就可以。”
于是,流光再現,寶劍再度化作墜物。
蘇恩曦像是了卻一門心事般長出一口氣,又像女色狼一樣非要看著路明非把她準備的行頭全部換上,卻慘遭拒絕,只能可憐兮兮地看著路明非回房間換衣服,癱坐在沙發上摸索半天,下定決心要在這邊也做好薯片儲備……
下午兩點,讓路明非感到熟悉的咖啡廳,楚子航標志的站在門口,周圍依舊有不少女孩反復走過,卻又不敢上前搭話,生怕一會就會殺出一個比自己要青春靚麗上無數倍的驚天美妞,笑著說等很久了吧,然后將周圍女孩的尊嚴全部擊碎,在烈日下蒸發殆盡。
但在女孩們晃神之際,冷酷帥男孩所等之人來了。這讓她們不禁心中一喜。因為來赴約的同樣是個冷酷帥哥,只是更年輕,也更冷淡。
“……謝謝。”楚子航見面就是道謝,但卻并未多說,反而轉身主動推開了玻璃門。
路明非則是搖了搖頭,率先走了進去,又撐住門扉,讓楚子航同樣邁入。于是終于有女孩壯著膽子靠前,“臨時起意”打算來喝一杯咖啡,但在入門之后只看到了一對少年上樓的背影,又瞥了一下眼中快要冒出愛心的女服務員,自覺無法問出少年所去何處,只能將苦澀咽下,哀嘆自己的懦弱……
“坐吧。”包間內的老紳士早已做好待客準備,但或許是等待時間過長,他的手里正拿著一本咖啡廳提供的雜志,臉上滿是忍俊不禁。
路明非在落座的時候瞥了一眼。嗯,意林。
“這東西真的很有趣。”昂熱笑著合上了雜志,頗為懷念的說道:“讓我想起了鮑勃。他是我的老朋友了,在芝加哥郊外開了一個養豬場。嗯,用文雅點的話來說,就是從事畜牧業養殖工作……”
路明非不知道昂熱為什么會從意林扯到畜牧業,所以只是默默聽著,等待對方繼續:
“只可惜,老鮑勃不是個好飼養員,太過異想天開,把我們時常開玩笑的‘切碎了喂豬’當了真,竟然真的用家里的小可愛們去處理那些危險血統者的尸體,后果就是小可愛變成了大恐怖,他也成了飼料……”
和路明非的窩囊人生不同,楚子航也算是“睜眼看世界”的那批人,大概知道意林中的小故事有多么夸張,可謂是遠程畜牧業的杰作。所以他聽懂了昂熱的冷笑話,甚至忍不住肩膀一抖,勾勒出一抹笑容。
于是,只剩下路明非不明所以了。
所以楚子航非常耐心地給他解釋了一番,但很可惜,這種笑話只有自己悟出來才能感到好笑,加上有“病”在身,路明非哪怕聽了解釋也沒辦法從心中升起一絲愉快,只能現學現賣,拿出蘇恩曦所教導的微笑。
這可驚呆了對面的老人,小勺和咖啡杯發出了清脆碰撞聲,昂熱眼角抽搐,艱難開口:
“明非……別勉強。”
其實昂熱更想說他和楚子航不是光臨牛郎店的顧客,沒必要這樣,怪嚇人的。
但路明非只覺得自己學習演技的時間太短,默默在心里補了一句還需努力,隨后就點了點頭,認真看向對面兩人,等待著正題。
一時間,包間內陷入了寂靜,一個面冷心熱,一個略通人性,讓昂熱這種喜歡口花花的老流氓頗為不適。甚至他都有點想念遠在芝加哥的萊昂納多了,無論昂熱說什么那個死胖子都能接上話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