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那頭傳來中年男人平靜的聲音:“好,在我們沒來之前,無論是誰敲門,都不要開!
我們很快會到!”
說完就掛了電話。
收起電話,松懈下來的男人一屁股坐在女人邊上,渾身止不住的發抖。
今天發生的一切,對他們而言,說是天崩地裂更貼切一些,完全顛覆了他們以前所有的認知和三觀。
以至于他連自己大腿上的傷口都沒來得及注意包扎,血流了不少,此時再也堅持不住了。
還是女人在后怕過后,終于強忍著害怕,無視地上躺著的三具尸體,強撐著軟得跟面條似的身體,找到醫藥箱拿出繃帶酒精給男人包扎傷口止血。
作為非法移民,非必要他們不愿意去醫院,所以早早的就準備好了這些東西,像什么小感冒,小受傷之類的,他們就自己解決。
說句實在話,來到這里才知道在這邊的感冒很可怕,醫生開的處方藥對他們而言,那是相當恐怖的東西。
你見過2000片一瓶的止痛藥,就這么堂而皇之的開了處方給你,然后你就去藥店買到了!
這么瘋狂的處方,他們不敢用,更何況也用不起處方,因為他們沒有醫保。
“繼平,你真的打算給他們制那東西?”
一邊用酒精給自己男人清潔傷口,女人一邊問道,問完之后欲言又止,臉上的神情滿是掙扎:“雖然我們是唯物的……
但事實上,我們這一次千辛萬苦來到這邊,又何嘗不是唯心!
唯心地來追求所謂的西方自由。
既然是唯心的。
我總感覺,做這個東西缺德,如果世間有地獄,做這個東西的人會下地獄的。”
說到這里的時候,女人突然感覺自己說的有些重了,剛想道歉,男人已經在她手上拍了拍。
“我有分寸的!”
剛才女人那一句“做這個東西的人會下地獄”如果是在以前聽了,他會一笑了之。
但持刀的黑人艾瑞克詭異的行為,以及自己在監控里看到的情況,讓他把這句話聽進心里了。
“如月,我們已經不在國內了!
如果有選擇,我也不愿意做這種事!”
“可是……”
他伸出手,把女人摟進懷里,摟的有點緊,然后語氣沉重的重復一句:“我們已經不在國內了!”
說完這句話,眼淚刷了一下流了下來!
女人放下手里的東西,心情復雜的抱住自己的男人,也跟著默默流淚。
對他們兩個而言,前幾十年順風順水,都是獨生子女,在父母的關愛下讀書,同桌,考大學。
大學畢業以后,兩個人都在同一個城市分別當了大學和高中老師,生活平靜而美好。
只是不知道哪天突然鬼迷心竅的厭倦了這千篇一律的生活,想掙脫這個日復一日,平靜如水的樊籠。
基本上,每一個80后90后從小都沉浸過讀林和意者營造的西方世界當中,那時候的人很少不向往這樣的自由文明世界。
在查過許多資料之后,他們辦了個旅游簽證,飛往了夢寐以求的世界燈塔,文明國度阿美莉卡。
下了飛機沒多久他們就鉆進小巷子里面把護照撕了,從此就黑了下來。
剛開始還好,當老師這些年積攢的工資還是不少的,但那是在國內的不少,可到了阿美麗卡,這邊的物價卻給了他們沉重一擊。
他們是黑戶,需要有身份的工作,他們根本就做不了。
而且就算不是黑戶,他們國內辛辛苦苦考來的學歷,證書這種東西,阿美麗卡不認!
一直找不到工作,坐吃山空,看著卡里的余額越來越少,他們急了。
房租、水電、物業、吃飯,哪一樣不得花錢?
迫不得已,他們只好找到當地的華人餐館,在國內那優雅平靜的人民教育工作者,來到這邊也放下身段。
女人在后廚洗碗,男人也利用自己粗淺的廚藝基礎,開始切墩。
由于是黑戶,他們拿到的錢不多,特別是這兩年,非法移民越來越多了,從國內來的也不少。
這就導致競爭崗位的人多了,卷了,他們的競爭力就弱了。
像后廚洗碗的崗位,女人就遭遇了很慘烈的競爭。
墨西哥人洗碗的速度和干凈程度,根本就不是以前嬌生慣養的女老師可比的。
這就導致,夫妻倆本來就不多的工錢,現在又讓老板壓低了許多。
而且,還有更過分的,聽說紐約那邊的華人餐館,已經開始發人民幣了。
所以這段時間,夫妻倆壓在心頭的情緒日積月累,現在就像是一塊塊石頭,塊壘在胸,如鯁在喉。
今天,遇到了這種險死還生的場面,把自己女人扶起來后,他終于繃不住了。
說出了這句“我們已經不在國內了”,然后兩人竟在三具尸體面前相擁而泣,悔恨交加。
一陣痛哭過后,男人周繼平率先停止了哭泣,輕撫自己老婆的背心:“沒事!沒事了!以后就沒事兒了!”
女人低泣著抬頭,淚眼婆娑的望著男人哭訴:
“以前,我總覺得那句舊社會把人變成了鬼,而現在是把鬼變成了人這句話,感觸不深!
總以為是過去了,跟我們現在沒有什么關系!
可現在我們的遭遇……
其實想想,我們在國內過的是讓人羨慕的優渥生活。
每年學校放暑假放寒假,我們可以有時間去各個地方旅游,去海邊,去自己想去的地方。
那才是人過的生活!
可是,來到阿美莉卡,沒有身份,只能打黑工,還要面臨比國內安全環境差了無數倍的危險。
你說,我們當初腦子是不是進水了啊!
又不是在國內混不下去了,欠了一屁股債那些人,為什么要蠢到想著黑過來呢?
我們當初在想什么……”
男人用力摟著她,低聲喃喃道:“回不去了!
從我們出來之后,在網上發的那些自以為是的東西,我們就回不去了!
所以,現在我們首先要活下來!
福清幫是我們最后的退路了,如果不走這條退路,黑人社區的這些幫派不會放過我們的!
先活下來……”
突然門口被人敲響,傳來熟悉又低聲的胡清口音:“繼平,我們到了,開門!”
男人趕緊爬的起來,一瘸一拐的跑過去開門,打開門的那一瞬,就看到了門外帶著幾個黑衣小弟一臉冷峻的中年男人。
“如松哥,麻煩你了!”
眼前剪著毛寸,臉色冷峻的中年男人名叫張如松,是洛杉磯福清幫的一個大佬,跟男人周繼平是同鄉。
張如松跨步走進屋里,看到地上的三具尸體以及地上的各種痕跡,眼神一縮:“這是你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