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平區正在施工的項目有很多,NGN公司新總部的大廈建設項目,只是其中的一個,另外,類似三星、LG等在韓國國內能排進前十的巨型企業,也都在這里劃了片地,搞了一些新的建設項目。
當然啦,類似三星這樣的巨型企業,之所以會來恩平區搞投資,可不是單純為了給柳善庸面子,他還沒有那么大的面子,別說是他了,就連他那個身為國會議員的老爹,都沒有那么大的面子。
這些公司之所以來這里搞投資,圈地建立新的總部或是分部,完全是因為有利可圖。
恩平區為了能夠吸引外來投資,的確是給出了很多的優惠政策,除了地皮便宜之外,甚至還給過來安家的企業提供一部分補貼。類似安如松這樣的企業決策者,他們看重的是補貼,是便宜的地皮,而恩平區方面看重的,卻是這些企業將來能夠提供的稅收,看中的是企業在這里安家落戶之后,能夠為整個恩平區帶來的經濟效益。
嗯,這里所說的,只是恩平區作為一個整體的時候,它所想要達到的目的,而對于柳善庸這種恩平區的官員們來說,他們能夠從中得到的益處,就更加的現實、具體了。
就拿柳善庸來說,拉攏類似NGN這樣的企業來恩平區落戶,本身就是他所做出的一項政績,而且是那種可以拿出去堂堂正正顯擺的政績。
而除了政績之外,他當然也能拿到更加實際的好處,比如說錢,實實在在的錢。
整個恩平區目前在建的大部分項目,都是由三星建設拿標籌建的,但現實是,三星建設雖然規模很大,實力很強,可它依舊沒有能力同時開工搞這么多的項目,而且即便是它有那份能力,也不會真死心眼的自己去干。
三星建設在拿下各個工程項目的標書之后,便將其中的大部分項目都分包出去,交給類似申相吉這樣的人去做了,因此,當初NGN公司的確是與三星建設簽的項目合同,可真正在這里施工建設的,卻是申相吉的公司。
那么問題來了,申相吉一個混黑道的家伙,他又憑什么從三星建設的手里拿到這么大的工程項目?這里頭的答案,就是他得到了柳善庸的幫助。試想一下,若是申相吉不把柳善庸給喂飽了,伺候舒服了,后者又憑什么要為他提供幫助?
安如松雖然不曾深入了解柳善庸與申相吉之間的關系,但他又不是傻子,那些雖然沒有擺在明面上,但普通人稍用些腦子就能猜到的事情,他還是能夠想明白的。
只不過這些事情與他并沒有什么直接關聯,所以他也沒心思去理會,對于他來說,只要工程質量不出現問題,施工過程中不出現什么大的麻煩,其它的一切便都與他沒有關聯了。
實際上,即便是工程質量出現了問題,施工中出現了麻煩,與安如松的關聯其實也不大,畢竟NGN已經與三星建設簽訂了施工合同,他只負責出錢,而在施工過程中出現的一切問題,都由三星建設方面負責。
但即便是這樣,安如松依舊對這些出現在工地外圍的條幅,示威者很是反感,不為別的,就因為這些家伙的存在,對于NGN公司的外部形象來說,是一種實實在在的傷害。
那些市井小民可不知道NGN公司工程項目中,存在著多么復雜的問題,他們只會從媒體的宣傳報道中提取他們自己愿意相信的信息。因此,一旦這些張貼出來的條幅,擁堵在道路邊上的老頭老太太們,被別有用心的記者們捕捉到了,再將他們與NGN公司聯系到一塊,那.
所以,不想多事的安如松,自然要將這個問題提出來,讓柳善庸這家伙去解決掉。
“讓那家伙在做事的時候注意一些方式、方法,”沒有反對柳善庸的提議,安如松說道,“但凡是能用錢解決的問題,只要那些假貨不是太過分,那就盡可能用安撫的手段。至于那些貪的過分的,不妨就安排律師來處理。總之,不要被人抓到把柄,現在互聯網上的訊息傳播太快,尤其是那些惡性事件,想要控制影響非常困難,所以,咱們別給自己找上麻煩。”
“放心好啦,我來安排,”柳善庸很痛快的應了一句,只是看他的樣子,顯然是沒怎么把這事放在心上。
其實他的心態也不難理解,畢竟在韓國,類似這種因為施工征地而導致的示威現象,簡直不要太普遍。
在過去小三十年的時間里,韓國的經濟經歷了一個從極度落后到迅速繁榮的過程,在這個過程中,必然伴隨著公共基建以及商業地產的飛速膨脹,而伴隨著這種膨脹,征地的問題自然而然的就會凸顯出來。
別以為韓國真是什么民主的社會、法制的國家,更不要以為這里有什么朗朗的乾坤、自由的空氣,相反,這里的黑暗與血腥味,遠比國內人所能想象到的更加濃郁。
為什么類似申相吉這樣的人能夠進入地產行業?是他有資本嗎?當然不是,他這樣的人之所以能夠在首爾這樣的地方,堂而皇之的進入地產行業,只不過是因為這個行當里需要暴力的存在罷了。
正因為有這種氛圍的存在,柳善庸才會不把安如松的提醒當回事,畢竟在他看來,申相吉那家伙手底下沾點血,死個人什么的,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他經歷多了這種事,自然也知道該怎么消弭影響,所以,把事情交給申相吉去做,柳善庸放心的很。
但,他雖然心里覺得安如松有些大驚小怪,但嘴里卻是不敢明明白白的說出來,別說說出來了,他甚至都不敢在表情上展現出來。
是的,幾個月前,他剛剛與安如松結識的時候,對方在他的眼里,也只是個有潛力、有能力,還很會來事的“小兄弟”。在那個時候,他還可以跟對方坦率的提要求,NGN新總部的落地,就是他這么跟對方要來的。
如今回想起來,這世界的變化委實是太快了點,不過就是幾個月的時間,現在的安如松已經完全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對于柳善庸來說,盡管對方每次見了他的面,還是會像過去那樣謙虛內斂的稱呼他一聲“善庸哥”,可他的心里卻是清楚的很,對方叫他一聲“哥”,那是在給他面子,人家要是不想給他面子的話,他恐怕就連叫人家一聲“哥”的資格都沒有了。
最要命的是,他背后那位可以依靠的老子,目前新一輪的國會大選即將開始,而他老子恰好是今年一任到期,因而面臨著新一輪的競選。但僅就當前的情勢來看,他老子在本選區內的選情似乎并不太好,其來自于對立陣營的威脅非常大。
從政這種事,其實也是逆水行舟,誰都不能說是中途退出政壇,回家休息上一段時間,然后還能再回來接著干的。尤其是像柳議員這樣的老牌政客,他屬于是“五共時代”之后迅速成長起來的那一批政治人物,到現在,多多少少的有些“過氣”了,其在年青一代中的號召力有限。
說白了,就是他已經到了該退休的年紀了,繼續不知好歹的死撐下去,對其本人來說并不是什么好事。
可一旦老家伙在這個時候選擇了退休,那作為他的政治接班人,還沒有準備好的柳善庸,就會受到很大的影響。
也正因為如此,柳善庸這家伙在過去一段時間里,也老實了不少,他也擔心有人在這個時候選擇拿他作伐,來整治他老子。
安如松聽出了對方語氣中的輕忽,不過他也沒往心里去,主要是他也沒想過會真出什么事。
回到雪佛蘭停靠的位置,羅敏智已經先一步替他打開了車門,安如松走到車門邊上,感受著從車里透出來的冷風,整個人打了個激靈,精神頭都足了幾分。
“那就先這樣吧,”一只手扶著車門,安如松最后對柳善庸說了一句,“就像我剛才說的,讓申相吉那邊再抓緊一點,趕一趕工期。”
柳善庸點點頭,說道:“我稍后提醒他。”
沒再多說什么,安如松低頭鉆進車里,隨后隔著車窗,朝著外面的柳善庸揮了揮手。
車子很快開動起來,從工地的臨時停車場開出去,過了有工人值守的臨時入口,在匯聚了二十多個老頭老太太的路口處拐上公路。
車上,安如松將之前已經濕了的手絹塞進口袋,又從前座的靠背里掏出紙巾,一邊擦拭著臉上的汗漬,一邊拿出手機,正準備打開NGN看看有沒有什么消息呢,就聽到前面傳來“咚”的一聲響。
同時,雪佛蘭的車身猛地搖晃一下,一個急剎,重新停了下來。
這一下急剎很突然,正看手機的安如松毫無防備,整個人被晃了一下,身子猛地往前一沖,險些撞到前方的隔離板。
“怎么回事?”迅速穩住身子,安如松隔著窗口朝駕駛室里看了一眼,卻正好看到羅敏智從座位下方掏出一把手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