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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三章 規模浩大的政斗

請牢記域名:黃金屋 眉山蘇氏,蘇允最賢

  此次西夏大軍就是沖著米脂而來的,但三十萬大軍卻并非全都沖著米脂而來,而是兵分三路。

  一路從洪州出發攻擊保安軍,一路從龍州出發威懾延州,另一路則是此次的重點,從銀州出發,直接繞過啰兀城,直逼米脂。

  面對西夏大舉來襲,蘇允果斷執行堅壁清野,放棄狼山鹽場,將百姓就近撤回堡壘之內,固堡死守。

  而西夏來襲的消息傳回朝廷,朝廷頓時嘩然。

  朝廷上下先是大罵西夏背信棄義,明明和議已經初步談妥,雙方已經相互遞交審核,甚至宋朝這邊已經商討得差不多,趙頊都準備用印了,現在竟然又突然發起大軍攻擊大宋,這不是背信棄義是什么?

  但隨即西夏使團與遼國使團抵達,西夏使團還是由李秉臨帶隊,李秉臨一見宋朝大臣,立即暴怒控訴宋朝背信棄義,明明已經和議談妥,為什么還要搞斷絕鹽路的小動作,說宋人根本就沒有誠意息兵云云。

  這頓呵斥讓負責接待的中書舍人蔡京頓時有些錯愕,原本這話是他準備用來呵斥西夏使者的,沒想到人家看起來比他還要氣憤得多。

  蔡京這才明白里面必然有隱情,趕緊安撫李秉臨,然后從李秉臨口中得到了里面的詳細情況。

  蔡京得知詳細情況之后,神色有些陰晴不定,先是派人知會蔡確章惇等人,之后又悄悄將消息放了出去,然后這才急急趕去見趙頊。

  然而趙頊還沒有有所反應,關于蘇允破壞邦交、刻意挑起戰事的言論便已經甚囂塵上。

  西夏使團是四月二日抵達,而四月四日的時候,蘇允在鄜延路私自煮鹽,且斷絕西夏鹽路,在鄜延路賣高價鹽,用軍隊的力量與民爭利(用士兵為伙計,強行逼迫誠心經營的鹽商關門歇業)等事情已經在汴京城中廣為流傳。

  甚至還有一種居心極為險惡的說法也參雜其中,說蘇允私自煮鹽,是為了收買軍隊,分明是有不軌之心,而此次斷絕西夏鹽路,是為了可以挑起戰事,是一種養寇自重的做法。

  因此,這蘇允可殺、該殺、必殺!

  這種言論甚至讓冰井務都得到了消息,往宮里遞了進來,趙頊看完之后勃然大怒,道:“這些人就是容不得大宋朝出現一個能打仗的能人么?

  朕登基這么多年,好不容易才碰見蘇允這么一個能臣,他們卻要毀了他,毀了他,誰替朕去抵抗西夏?

  可殺、該殺、必殺……傳這些謠言的人才是真正的可殺、該殺、必殺!”

  趙頊怒意稍歇,隨后與孫思恭道:“將居正去鄜延路的奏折給拿過來。”

  孫思恭趕緊問道:“是最近一份么?”

  趙頊道:“都拿來!”

  孫思恭聞言一愣,隨后趕緊招呼了幾個小黃門一起,好些時間之后,三四個小黃門一個個都抱著比他們腦袋還要高的奏折進來,三四個人一起,怕不是得有二三百份!

  趙頊一看都笑了,他親自一份一份的打開來看。

  “……官家,微臣到綏德軍已經有一月矣,今日還是一樣,跟士兵們同食同寢。

  唉,士兵們的吃食條件的確是很差,微臣雖然每日又累又餓,但依然還是覺得這飯菜跟豬食一般,著實是難以入口。

  等臣摸清楚里面的情況之后,到時候一定要著重改善士兵的伙食,沒有好的伙食,就沒有好身體,自然也沒有強旺的戰斗意志……”

  趙頊往下看,下面有自己的批注:想法很好,但須得注意身體。

  “……官家,今日西北有雨,一場秋雨一場寒,西北這邊已經是寒風刺骨了,想來汴京亦是該冷了吧?

  官家起早,須得多穿一件,天氣須得干燥,臣有一方,可解秋日干燥,方子列下:

  雪梨一個、紅棗三個、加小半銀耳、些許枸杞……熬煮成甜湯,具體該如何,讓御膳房與御醫一起商量一下……”

  下面還是趙頊自己的批注:知道了,已經將方子給了孫大伴,喝完之后再評價。

  后面還有批注,不過筆跡不同,想來是后面所添加的,寫的是:這雪梨銀耳湯的確是有用,喝完后朕喉嚨不痛了,謝謝居正了。

  里面還有許多奏折,有些是蘇允講自己練兵的情況,有些是戰后總結,有些是鄜延路最近的治理情況,堡壘修建情況,善后工作等言之有物的東西。

  但也有許多是什么今天下雨了,臣很想官家,今天刮風了,臣點了一根熏香,希望這風將香味帶去給官家云云。

  看到這里,趙頊臉上露出笑容。

  然后在里面扒拉了一會,尋出來三四個月前的一份奏折,仔細看了起來。

  “……經五路伐夏、永樂城之戰。米脂之戰后,夏賊已經是近乎油盡燈枯,此時乃是滅夏的最佳時機,這個時候若是能夠大舉進攻,夏必亡矣。

  不過我朝經歷幾年打仗,元氣亦是大傷,若是強要滅夏,恐遼國有乘人之危,到時候西夏或許可滅,但恐為遼國囊中之物,我們累死累活,反而是替遼國火中取栗,因此此時滅夏不妥。

  ……然而,雖然此時不宜滅夏,但須在其最為虛弱的時候,再給其重重一擊,直接打斷夏賊的脊梁,讓其只能茍延殘喘,容我朝休養生息一年半載,在北方準備好抵御遼國干涉,然后再一舉滅夏!

  因此,微臣準備這般做法,先斷西夏鹽路,以米脂巖鹽為誘餌,逼西夏盡出底蘊,臣再打一次米脂之戰,不求全殲,但求消耗掉西夏正軍!

  西夏朝廷與各個部落并沒有想象中那么好,相互之間亦是有此起彼伏之勢,朝廷若是衰弱,部落崛起,西夏便有內亂之虞。

  臣便是想讓這西夏內部勢力失衡,讓部落的實力變強,西夏朝廷實力變弱,如此相互消耗,在我朝積攢實力之時,西夏卻陷于內斗之中,如此下一次交手時候,攻守之勢異也!……”

  趙頊看了一下當時自己的批注:梁氏奸詐,恐不上當,爾可試之。

  趙頊回想了一下蔡京匯報的一些詳細情況,里面的關鍵節點可以對上,但一些細節上卻是大相徑庭。

  趙頊冷笑了一下,這西夏梁氏亦是培養心機,當下汴京這等情況,還不好明白么,分明就是那梁乙埋想要利用宋朝內部黨爭,將蘇允調離鄜延路,然后西夏再將失去的土地給拿回去,還要將巖鹽給搶走,繼續維持青白鹽的銷路!

  至于什么蘇允有不軌之心、鄜延路軍已經號稱蘇家軍、將士不知陛下,只知小蘇經略相公等等傳言,那就是扯淡而已!

  得益于蘇允幾乎兩三天一封奏折,趙頊對鄜延路的情況清楚得很,蘇允對軍隊的改造也是毫無保留與趙頊做了匯報。

  甚至蘇允還跟自己抱怨,說樞密院、三班院、兵部太不地道,把糧餉都給貪了,他要練兵,實在是巧媳婦難為無米之炊,所以不得不搞點副業云云。

  不過蘇允也勸趙頊別去找這三部門的麻煩,說他也是理解的,只是此事如鯁在喉,想要跟官家吐露一下而已……

  想及至此,趙頊臉色又變得不甚很好,多好的臣子啊,但怎么壞人就這么多呢?

  尤其是那些鹽商,哼,還有鹽商背后的那些大臣!

  孫思恭這會兒匆匆而來,遞過來十幾本奏折,道:“官家,這是朝中言官以及一些大臣遞上來的奏折。”

  趙頊接過,一一翻看,越看越是暴怒,看到后面,猛地將奏折扔了出去,怒道:“鼠目寸光!貪婪!愚蠢!朕怎么會讓這些人竊居高位的?朕……朕……彼其娘之!”

  孫思恭頓時慌了,趕緊低聲道:“官家,慎言,慎言,起居注還在呢!”

  趙頊微微合上眼睛,隨后道:“這些奏折盡皆留中不發,之后但凡彈劾居正的奏折,便盡皆這般處理!”

  孫思恭低聲道:“冰井務那邊……”

  趙頊看了一下孫思恭道:“調查一下那些鹽商身后都有誰,都仔細查一查,這些年,他們在鹽政上貪了多少錢,朝廷如今有些困難,也需要他們資助一些。”

  然則趙頊將彈劾奏折留中不發,這本來是一個態度,但卻是反而引得更多的彈劾奏折。

  趙頊也是怒了,一應全都留中不發,與這些彈劾的人算是杠上了。

  然則這惹怒了朝中言官。

  四月八日,監察御史黃降當面勸諫趙頊,說蘇允因米脂一戰大勝,已有驕矜之心,想要再次立下大功,主動挑起戰事,須得立即將蘇允調離鄜延路,免得刺激西夏云云。趙頊大怒,將黃降貶去地方,以此震懾其他人。

  然則第二日,御史張汝賢再次面諫趙頊,說蘇允少年得志便猖狂,須得好好打壓一番,否則恐怕引出更大的禍事,鄜延路之事,須得讓一穩重老臣去安撫。

  至于西夏使團所求,可酌情答應下來,畢竟人家西夏本無意發動戰事,是蘇允有意挑起事端而已。

  趙頊聽完之后將張汝賢一樣貶謫去地方。

  然后第三日,于是翟思、朱京、來之邵等御史前赴后繼,紛紛彈劾蘇允。

  與此同時,其他官員的彈劾書亦是如同雪片一般飛向禁中,無一例外,都是要趙頊將蘇允調離鄜延路,甚至有人要求要治蘇允之罪!

  一時之間,群情洶洶,氣得趙頊直接病倒,一時間不能視事。

  趙頊病倒了,但是言官以及其余官員們的攻擊并沒有停歇,反而是變本加厲,不過這一次不是勸諫官家,矛頭直指蔡確以及章惇。

  有人開始翻舊賬,說蘇允之前的戰功乃是偽造的,是章惇以及蔡確協助偽造,所謂些許戰功也有真實的,但卻是搶了別人的功勞,尤其是前幾次殲滅數百黨項騎兵,乃是麾下有個叫王舜臣的神射手所為,卻被這個蘇允冒了功。

  至于證據什么的,他們的理由是,蘇允不過是一介文人,而且精力大多放在科舉、寫書之上,如何還有精力去學武?

  不信諸公捫心自問一下,朝中文人有誰是武力出眾的?

  人的時間都是一樣的,你將時間在讀書上,你便沒有時間去習武,你要習武了,你想要在科舉上有所作為,那也是癡人說夢而已,至于什么文武雙全的說法,無非便是武人識字,文人懂軍事,沒有說文人有斬將奪旗之悍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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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說法竟是得到了很多人的贊同,然后盡皆認為蘇允能夠屢屢立功,其實就是蔡確與章惇這兩人協助偽造的。

  蔡確與章惇自然也不是吃素的,你能夠信口胡言說我偽造戰功,那我便說你們勾結西夏,想要陷害功臣,亦是發動自己一系的官員攻擊對方。

  甚至蔡確開始發動官員磨勘,開始利用磨勘這一大殺器來威懾對手。

  然而王珪、張璪等人卻是發動多項調查,一項是對王韶當年開拓熙河公費過多的事情進行重新調查,另一項則是對常平法、免役法執行過程之中的貪污調查。

  王韶貪污案在熙寧六年的時候,這可是一大公案。

  王韶開拓熙河路,公費使用過多,秦鳳路兵馬都總管郭逵彈劾他的罪狀,朝廷下詔讓杜純查案。

  杜純查證后上奏說:“王韶使用的公款出入不明,無法查勘”。

  王安石認為,他所言不實,又派遣了蔡確復查。

  蔡確奉命辦案,為王韶陳述了冤情。

  當司機正是蔡確的公正辦案,保證了王韶開拓河湟之事不致中斷,在第二年攻下河、宕、岷、疊、洮五州,拓地兩千里。

  但是現在王珪張璪等人卻是說此案還有疑點,是當時有人故意替王韶遮掩過失。

  至于是誰遮掩過失,自然是不言而喻的,必然是主持此案的蔡確。

  至于常平法、免役法執行當中的貪污調查,更是針對蔡確一系官員而去的。

  當年王安石罷相之后,蔡確被擢升為御史中丞、領司農寺,而司農寺便是當時執行常平法、免役法的主要機構,而蔡確一系的官員,也多出身于司農寺。

  這時候王珪要對常平法、免役法執行之中發生的貪污進行調查,其中目的如何,自然不必多說。

  此事讓蔡確感覺到毛骨悚然,若是真讓王珪張璪等人插手其中,那他這一派的官員落馬不知道有多少,甚至最后還要牽扯到他的身上來!

  蔡確自然不能夠坐以待斃,立即發動一項調查,這項調查乃是元豐二年的烏臺詩案。

  蔡確認為,烏臺詩案乃是有人刻意針對蘇軾的一項誣陷,這是一樁赤裸裸的政治陷害,必須要替蘇軾洗脫冤屈。

  這項調查一出,王珪、張璪、李定、何正臣等人亦是感到大難臨頭!

  趙頊這一病足足有一個月的時間,從四月中旬到五月中旬這段時間,朝廷因磨勘不及格丟官的、因為貪污而被貶謫的、因為陷害蘇軾而被追責的官員多達數百人,一時間朝廷上下人人自危,竟是對西北險峻的戰事都無人關注了。

  不僅如此,連西夏使團與遼國使團也沒有人去接觸了,都這個時候了,誰還有心思去管這個?

  趙頊才稍微清醒過來,一聽朝廷在他病重的時候,竟然胡亂成為這樣子,一時間氣得都要再次昏厥過去。

  但此時昏厥不得,強撐著病體,將王珪、蔡確兩人喊去龍床面前大罵了一頓,隨后罰俸以示懲罰,讓雙方把各項調查給停了下來。

  一時間朝廷的混亂局面這才算是停歇了下來。

  好在宋朝的爭斗不算血腥,并沒有出現抄家滅族人頭落地的慘劇,換了宋朝以前的漢唐五代時候,估計這時候汴京城的街市地板早就人頭滾滾,而教坊司可能就要新進數千犯官女眷了。

  趙頊覺得很是心累,處理完此事,趕緊過問西北戰事。

  好在西北戰事還算是穩定,這讓他心下有些安穩。

  西北那邊西夏來勢洶洶,一來便占領了狼山,然后圍困綏德軍,甚至做出圍困延州城的姿態,但也就僅此而已了。

  此次西夏大軍并沒有刻意像上次一般去一一拔除鄜延路前線的堡壘,想來是知道這樣做得不償失。

  上次葉悖麻一一拔除前線堡壘,看似戰果斐然,但也就是因為如此,在前期便被消耗了許多的力量,到得后面,士兵困乏,這才讓蘇允一舉破之。

  這一次西夏大軍是吸取了教訓,只是拿下了鹽山,然后對綏德軍圍而不攻。

  其實西夏大軍的行為亦是可以理解的,梁乙埋想要的是逼迫蘇允離開鄜延路,然后將鹽山拿下,讓青白鹽能夠繼續在西北諸路暢銷,如此便算是達成了目的。

  這三十萬大軍已經是算是西夏最后的底氣了,若是再消耗在這里,那西夏可就真要亡了。

  所以這段時間西夏大軍圍而不攻,就是要給大宋朝廷造成壓力,逼迫其將蘇允調離。

  但梁乙埋沒有想到的是,因為西夏大軍的壓迫,宋廷竟然直接爆發了一場規模浩大的政斗!

  當然,看著好像對西夏來說是好事,但實際上感覺事情都被耽誤了。

  雖說宋朝朝廷亂成了一鍋粥,但這蘇允依然在西北穩穩的鎮守,西夏使團在汴京每天只能吃瓜,談判的事情是一點都沒有的。

  對于西夏來說,最好的結果是宋廷立馬認慫,將蘇允調離,然后將狼山割讓給大夏,榷場照常開啟,然后青白鹽繼續暢銷西北。

  嗯,最終就是一個:青白鹽繼續暢銷西北。

  但現在宋廷混亂,沒有人顧得上這些了,那蘇允就橫亙在西北,這會兒西夏大軍頓時有些陷入進退不得的窘境了。

  畢竟西夏大軍并不想真打,只是想要嚇嚇宋朝而已,但現在是打又不得,退也退不得!

  這一次要是沒有將鹽山分給各個部落的話,那以后想要再召集部落作戰大約是很難的了,而青白鹽失去了市場,那西夏在接下來的時間里,那將一日比一日虛弱!

  而進退不得之間,一個更大的問題出現了,三十萬大軍在綏德軍苦耗一個半月的時間,所需糧秣是海量的,又不能因糧于敵,每吃一口糧食,都得靠后方辛苦運送到前方來,后勤早就叫苦不迭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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