莽莽橫山,正值夏季,山脈之中郁郁蔥蔥。
費聽翰帶著斥候小隊在散出二十里進行偵查,不過此時的他卻是有些松懈。
費聽翰平時是十分謹慎的,但出兵一個多月來,宋軍全都龜縮在城堡之內,他基本上沒有在野外見過宋軍,而這極為辛苦繁瑣的偵查,經過一多月的徒勞無功,就算是再謹慎的人,也難免會懈怠。
費聽翰嘴巴里嚼著一根草,隨意掃視著四周,口中慵懶道:“都給老子打起精神來,將軍那邊傳來消息,說近來有一支宋軍最近就在外面打游擊,我們最近得小心一些。”
此話一出,其余幾人都笑了起來。
費聽翰亦是面帶笑意,他亦是不以為然。
這種鬼話反正他是不太相信的,他們來了宋境縱橫月余,連半點阻礙都沒有,大約宋軍已經被永樂城之敗給奪了心智,已經喪失了所有的勇氣。
因此他見手下不當回事,他也沒有責罵,只是按照職責隨意逛了一圈。
到了傍晚時分,他忽而問道:“安啰里、金裹盧怎么還沒有回來,按照規矩,這會兒早就該回來了吧?”
一個手下笑道:“估計是有什么事情耽擱了一下唄,這橫山羌族也有不少漂亮的女子,嘿嘿。”
費聽翰聞言笑了笑,道:“那倒是有福氣了,那就不管了,咱們先尋地方歇歇。”
其余手下哄笑了起來。
費聽翰不以為意,勒馬朝一邊而去,其余手下也盡皆跟上,忽而費聽翰臉上露出疑惑之色,道:“你們可曾聽到什么聲音?”
幾個手下盡皆側耳傾聽,其中一人忽而露出異色道:“幾里之外,有上千騎在快速地往咱們而來,難不成是宋軍?”
此話一出,眾人又笑了起來,費聽翰卻是不敢大意,道:“走,我們抵近了偵查……”
“嗖!”一個沉悶的弓弦聲音響起。
費聽翰頓時變色,急急道:“小……”
“篤!”的一聲,幾個斥候便看到一道烏黑的影子便射中費聽翰的面門,費聽翰一聲不哼的就從馬上栽落而下。
其余幾人不愧是精銳,見轉立即散開,同時觀察對手的位置,但只聽得嗖嗖幾聲連響,同伴一個個栽落馬下,而卻不發出呼痛聲,剩下的人盡皆肝膽俱裂:這是個神射手!
話說斥候最怕的是什么,最怕的就是神箭手!
他們作為斥候,機動性直接拉滿,有時候抵近對手大軍眼皮底下都不畏懼,因為就算是對手發現了,也很難抓得住他們。
但若是遇上了神射手,那有可能整個小隊都得覆滅!
因為神射手箭法精準不說,關鍵是他們的箭矢的有效距離比他們長出二三十步,也就是說,這多出來的二三十步,就是一個天塹!
所以,一旦遇上神射手,他們的第一選擇便是跑,但今天明顯是來不及了,被伏擊了!
被神射手伏擊該怎么辦?
那就是跑!
但隨著又一聲弓弦聲起,最后一人也隨之落馬。
一個鬼面騎士從樹后現身,隨即打了個手勢道:“到這里就差不多,這會兒正是扎營的時候,就算是他們提前知道了,也來不及整理隊形了,通知后面的人,快速前進,直接殺過去!”
鬼面騎士自然便是蘇允了。
他帶著隊伍出了撫寧城之后,便繞過西夏大軍,鉆進了橫山之中,悄悄潛到了費聽晟的附近,然后確認了費聽晟這邊的情況,今天傍晚,便是獵殺時刻了。
蘇允親自帶著斥候隊,前出數里,先來掃清斥候隊伍,以免他們先跑回去示警。
這費聽翰的小隊一消滅,蘇允便下令全速前進,因為距離費聽晟的大軍也就不到十里的距離,到了這個位置,前面的斥候會更多,再往前肯定要被發現的,所以這時候干脆全速前進,直接殺過去便是!
蘇允的命令下達一會,徐進、魯松等人便帶著隊伍前來,蘇允見隊伍到來,便下達了命令:“走!”
蘇允一馬當先,快速奔馳在前,其余的人趕緊跟上,進了二里左右,便發現了斥候,斥候見到蘇允這支隊伍,一扭頭就跑了。
蘇允只是不管,直接在后面跟著,前面又遇到了幾支斥候小隊,但都是拼命往前面跑,想要趕回去示警。
蘇允不慌不忙,就這么墜在他們的身后。
斥候們不惜馬力,率先趕到了費聽晟的駐扎地,這會兒費聽晟尋了一塊開闊的地方,旁邊有一條河流可以取水,也正好可以困住宋國的數萬俘虜。
說實話,這不是一塊很好的駐扎地,因為這是一塊險地,一旦有敵人來攻,便形成了背水而戰的局面,甚至連跑都跑不了。
本來再往前走上十多里路,便有一個更加適合駐扎的迎敵,但費聽晟卻是極為自信,隨意便決定駐扎此地了。
其手下佐將只是說了一聲,但見費聽晟堅決,便也都沒有勸說。其實還真不是他們大意,他們進入宋境月余,都沒有遇到像樣的抵抗,現在這里已經是大后方了,你讓他們怎么緊張得起來?
所以,他們考慮的是,一道蜿蜒湍急的河流,可以省去監視數萬俘虜的功夫,今晚可以好好歇一歇,這亦是好事一件嘛!
至于會不會有敵人……哈,別說沒有,就算有,這里有上千騎兵,又有數千步兵,宋軍要有多少人,才能夠威脅到他們,若是有那么多人的人,早被前面的斥候給發現了,自然可以從容布置。
不過他們卻是不知道,他們遇上的是蘇允這樣一個不按照常理出牌的人,直接八百騎兵就莽過來了!
費聽晟這會兒已經是卸了甲,悠哉悠哉的讓人燒水泡了杯熱茶,他是個相對漢化比較深的黨項人,日常看漢文書籍,也常有附庸風雅的行為,喝茶便是他彰顯身份的一種。
費聽晟自己的大營駐扎在高地之上,可以一邊喝茶一邊看著下面的士兵們忙碌的安營扎寨,炊煙也在裊裊升起,在夕陽映照的莽莽群山之中,費聽晟甚至頗為文雅的吟詩。
“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
費聽晟想了想,好像有些不太應景。
“黑云壓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鱗開……”
好像也不怎么應景,有心想要自己作一首應景的詩,可是想了半天,也還是作不出來,但手下佐將們卻是紛紛喝彩起來。
“將軍果然學識淵博,連漢人的詩都懂得這么多,哈哈,厲害厲害!”
“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好詩好詩,此詩波瀾壯闊,于此時此景著實是契合,將軍厲害!”
一時間諛聲如潮,雖然稱贊并不太恰當,但費聽晟依然開心的笑了起來。
忽見遠處有斥候倉皇而至,斥候遠遠便大聲呼喝:“敵襲!敵襲!”
費聽晟這邊還沒有反應過來,山下的士兵卻已經是有些慌亂了起來。
費聽晟看向斥候身后,夕陽之下,有滾滾濃煙在斥候身后冒起。
費聽晟瞳孔頓時極速收縮,騰地起身,大聲喝道:“備戰!備戰!”
佐將們亦是卸了甲,聞言趕緊去著甲,騎兵們紛紛奔跑著上馬,只是忙著扎營,亦是來不及著甲了,費聽晟則是趕緊著甲。
但見濃煙快速逼近,費聽晟大聲呼喝著讓騎兵先去迎戰來敵。
不得不說,黨項騎兵果然是精銳,雖然匆忙之中,但依然快速反應了過來,有數百騎先行沖了出去,迎上來敵。
這會兒濃煙已經逼近,費聽晟亦是看得清楚,來敵足足有千騎,而且氣勢極足。
費聽晟見狀心中吃驚,趕緊催促替他著甲的親兵道:“快快!”
來敵已經與數百黨項騎兵已經相接,那千騎卻是不與數百騎正面對敵,繞了一個彎,與黨項騎兵交錯而過,然后直接襲擊營寨。
此時的營寨還沒有成型,騎兵群直接沖進了營寨之中,頓時營寨大亂!
費聽晟目眥欲裂。
此時營寨之中乃是步兵為多,因為在安營扎寨埋鍋做飯,因此步兵們沒有著甲,更沒有所謂陣型,面對沖擊進去的騎兵,那就是一面倒的屠殺!
費聽晟見千騎沖進營寨之中,千騎頓時分散開來,分作四隊,四隊騎兵分散開來,沖擊營寨,但凡有聚集起來的黨項士兵,便會一一碾過去,將其重新沖散屠殺。
而其中一個鬼面騎士所率領的騎隊,卻是專門對騎兵下手。
他部下上千騎兵,剛剛只有數百騎奔馳出去,而其余數百騎還在著甲拿弓箭,這會兒才剛剛上馬,還沒有成隊形,這鬼面騎士便帶著二百余騎直接沖殺過去!
就算是騎兵作戰,沒有成型的騎兵對上已經是奔跑起來的騎兵,跟步兵也沒有什么區別。
鬼面騎士所帶領的騎兵如一柄尖刀一般扎進去,散亂的黨項騎兵頓時紛紛落馬,慌亂之下,黨項騎兵被迫分散。
那鬼面騎士來回沖殺,但有騎兵聚集在一起,他所率領的騎兵便旋風一般而至,再次將其沖散。
費聽晟看得心都在滴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