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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鬼差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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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冥府,葉桀也找到了南靈鶴。

  “呼……桀哥,我終于貼完告示了,冥府街道怎么那么寬啊?跑的我都快累死了……”見到葉桀后,南靈鶴氣喘吁吁道。

  聞言,葉桀從懷中掏出一紙殘頁。

  生死簿記賬:

貞觀十二年冬,鬼差桀完成丁級任務:張貼布告  鬼差桀獲得了五陰德。

  將殘頁放回懷中,葉桀笑了笑,又拿出一塊靛青色的令牌,令牌上刻著一個“桀”字。

  “看,這是我的推薦令,只要再有一枚,你就能當上正式鬼差了。”

  從葉桀手中,將推薦令接過,南靈鶴開心一笑,有了這枚推薦令,她距離成為正式鬼差,只有一步之遙了。

  只是,對于最后一枚推薦令的著落,她仍舊十分為難,小聲咕噥道:“除了桀哥和孫姐外,我不認識別的鬼差了……最后一枚推薦令,又要去找誰要呢?會不會給別人添麻煩……嗚,果然,我還是轉生去算了……”

  葉桀趕忙拉住她,運勢驚人的福星可不能就這樣跑了:“不用擔心,我都替你安排好了,你只管交給桀哥就行了。”

  將迷迷糊糊的南靈鶴拉到孟姨酒鄉,跟前臺侍女說明身份,很快便有人來到葉桀面前。

  “你就是鬼差桀?”

  葉桀抬頭,卻見來者身材高挑,身披黑白水墨卦袍,手中握著一把折扇,及耳的短發透著幾分精明干練,面容精致而端莊,瑤鼻小巧勻稱,與柔美又不失英氣的臉龐相得益彰。

  葉桀抱拳相問:“不知閣下是……”

  “你識得蘭姐,卻不識得我?”那人偏過頭去,用力開扇,她的談吐短促有力,語調低沉富有磁性,屬于見過就忘不掉的類型。

  葉桀拱手作揖,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得罪了這樣一位大能:“在下只是小小的二階鬼差,平日里一年到頭也來不了酒鄉幾次,如有冒犯,還請恕罪。”

  好在那人也沒有為難葉桀,瞥了他一眼道:“跟我來吧,我是侍女長之一的茯苓,負責管理酒鄉賬房,今天是我當班,你的事我已經聽蘭姐說了,正好待會我也有一事要找你,或者說,是找她。”

  茯苓側目,將審視的目光放到了南靈鶴身上。被茯苓用冷靜又富有決斷力的眼神盯著,南靈鶴嚇得嗚的一聲,躲到了葉桀身后,只敢探出半個腦袋觀望。

  “……嘁。”見南靈鶴如此信賴葉桀,一副唯他馬首是瞻的模樣,茯苓嘁了一聲,偶爾瞥過葉桀的眼神中更是充滿不屑,不明白這位常年在效績榜上排倒數的鬼差,究竟有何過人之處。

  在茯苓的帶領下,葉桀二人登上酒鄉二樓,來到事先預定好的雅間中。

  進入還算寬敞的雅間,沒有了茯苓的氣勢壓迫,南靈鶴終于松了口氣,忍不住拉著葉桀道:“桀哥,她是誰?為什么一路都盯著我……”

  葉桀則面露喜色:“你的機緣到了,她是來向你尋求幫助的。估計是玉蘭將你的事跡傳開了,沒想到這么快,就又有人找上門,該說不愧是福星入命嗎……”

  南靈鶴鼓了鼓嘴:“難道,桀哥又要把我轉暈嗎?”

  葉桀訕訕一笑:“你這是在幫助他們,想想玉蘭與父母重逢時的喜悅,那可多虧了你的幫助,你應該感到高興才對……不過下次的話,我們還是換個更容易的方法吧。”

  說著,葉桀多看了她一眼:“你有著很特別的天賦神通。古語有云: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古語又云:一山更比一山高。一個人實力強只是一時的,不管他實力再強,總會遇到更強的人,但你的天賦神通,卻能讓你受用一輩子。用好那份天賦神通,你可以幫助很多人。”

  想起蘭姐與父母重逢時的熱淚盈眶,還有那份幫助他人的喜悅,南靈鶴渾身充滿干勁,眼神明亮而堅定,她暗暗舉起拳頭為自己打氣,似乎跟著桀哥一起成為鬼差,眼看就要迎來無比光明的前途。

  約莫一盞茶的時間,雅間大門再度開啟,一位白衣白面,嘴唇青紫的高大女子走了進來,她正是葉桀今日宴請的對象,鬼差梅。

  “鬼差梅,你能賞臉來真是太好了。來,南靈鶴,叫梅姐。”葉桀起身相迎,同時朝一旁的南靈鶴提醒道。

  “梅姐好。”南靈鶴睜大眼睛問候道。

  “你們好啊。”鬼差梅嬌笑一聲,“桀哥如此破費,請我到這高檔的孟姨酒鄉吃飯,我豈有不來之理?”

  在葉桀的招呼下,鬼差梅衣袂飄忽,安然落座,她的面容蒼白到沒有一絲血色,眼眸深邃而幽暗,眼眶周圍遍布吞沒光芒的陰影,嘴角微微上翹,時刻在笑,卻并不令人感到親近,反倒顯得毛骨悚然,透著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寒意。

  “只是我沒想到,桀哥還請了其他客人,還是位一階的游魂,該不會,是想讓我來發推薦令吧?哈哈哈……”

  鬼差梅擺手而笑,葉桀只得賠笑:“哈哈……還真被你說中了!只差最后一枚推薦令,南靈鶴就能成為正式鬼差了。”

  “哦?這么多年過去了,桀哥怎么還是不長記性呢?鬼差的推薦令,可不能隨便發啊,損失陰德是小,自己被連累了才是大,你難道忘了以前的教訓了嗎?”鬼差梅意有所指道。

  葉桀搖頭:“以前是以前,前塵往事都過去了,還提它干什么?那種事情,也不是次次都會發生。”

  鬼差梅幽幽冷笑:“那可說不準,畢竟你的眼光我是清楚的,所謂物以類聚,人以群分,你推薦上來的人,可都是和你一樣的死腦筋,根本就不適合當鬼差。”

  聽著兩人的講話,南靈鶴有些暈了:“桀哥,你們到底在說什么啊?我怎么什么都聽不懂?”

  鬼差梅瞥了葉桀一眼,見他沒有開口的打算,便替葉桀開口道:

  “你桀哥以前也帶過一位鬼差入門,那人好像是叫花豹來著,一看面相就知道沉不住氣。鬼差要做的是收尸引魂,維系世間天道運轉,不是打抱不平救人于水火。他那次的任務,聽說是替一名即將落入賊人之手的女子引魂,結果血氣方剛的他,不忍看到女子受賊人玷污,擅自違背冥府律令,將那伙賊人殺光,雖然救下了那名女子,自己也犯了鬼差不得惡意傷人的大忌,不得不叛逃出走,從此被當成厲鬼,受到冥府通緝,懸賞令至今都還掛在廣王殿中。”

  南靈鶴驚訝捂嘴:“如果真有這樣的事情發生……我們……什么都不能做嗎?”

  鬼差梅搖頭:“凡事皆有天意,凡人皆有命數。鬼差能做的只有順天而為,違抗冥府戒律的,最后只能淪為惡鬼。心懷正義的人,是當不好鬼差的。”

  說到最后,鬼差梅嘴角微微上翹,勾勒出幾分戲謔的弧度:“花豹叛逃后,葉桀作為給他發推薦令的鬼差,自然也難逃其咎,被罰了得有五萬陰德。”

  說著,鬼差梅緩緩轉動深邃的眼眸,落在了大氣也不敢出一口的南靈鶴身上,蒼白的面容更顯冰冷:

  “明白了嗎?我若是給你發推薦令,萬一你違抗冥府戒律,我也要背連坐處罰的。除非你的身上,真的有什么過人之處,否則的話,我從不輕易發推薦令。”

  感受著鬼差梅身上的絲絲寒意,南靈鶴縮了縮脖子,眼神游移,伸手去抓葉桀的衣袖。

  葉桀拍了拍南靈鶴的后背,安撫她不要擔心,又替她開口道:

  “南靈鶴的身上,有著十分特別的天賦神通,足以勝任鬼差之職。我身上一個天賦神通都沒有,不也當了一甲子鬼差嗎?假以時日,她的成就一定在我之上。”

  聞言,鬼差梅發出一連串的輕笑,眸中卻透著取笑與嘲弄:

  “我說的不是這個意思。能否勝任鬼差的標準,看的不是身上的天賦神通,而是其骨子里的本性。她身上的天賦神通再特別,又能特別到哪去?難道你還能告訴我,她身上有著九種上等天賦神通,乃是經由一品轉生投胎不成?”

  見南靈鶴目光躲閃,整個身軀朝葉桀那邊貼過去,鬼差梅微微搖頭道:

  “如今廣王殿內魍魎橫行,越是泯滅良知,一心從游魂身上榨取陰德,越是有著充足的修煉資源,越是能混的風生水起,像你桀哥這樣的已經不多了。正直善良的人,是當不好鬼差的,最好的結果,也只能像你桀哥這樣,白白蹉跎六十年歲月,最后什么也沒撈著。你真的準備好了嗎?”

  南靈鶴抿了抿唇,不知所措,葉桀正欲開口,鬼差梅卻向他做了個噓聲的手勢,同時毫不留情的朝南靈鶴散發出冰冷刺骨的氣勢,眼中也帶著幾分審視的意味:

  “當今世上只有三種鬼差,一種是愚鈍的豬,像你桀哥,一種是馴化的狗,像我,你又是哪一種?”

  葉桀無奈:“說別人是豬真的好嗎?”

  鬼差梅哈哈一笑:“豬突猛進,豈不快哉?”

  南靈鶴微微低頭,扳著手指數了數,用幾乎快要聽不見的語調悄聲道:“豬、狗……那不是只有兩種嗎?還有一種呢?”

  “哦?”鬼差梅來了興趣,伸手用力拍桌,盯著南靈鶴震聲高呼道,“最后一種,乃是超越凡俗,只存在于令人向往與畏懼的遙遠傳說當中,注定與你我無緣的存在。那一種是過江的龍,你認為你是龍嗎?!”

  氛圍一下變得冰冷沉悶,除了鬼差梅的高呼,仍在雅間之內回響,此外便是一片死寂,無言的寂靜將眾人籠罩,就連呼吸也變得徹底凝固,存留下來的,唯有令人難以忍受的壓抑窒息。

  “你不是龍,也不是像我一樣的狗,只是一個沒搞清楚狀況的游魂,我看你還是快點轉生去吧。冥府不是適合你待的地方,留在這里,你要與冤魂相伴,要與厲鬼為敵,你真的有那個勇氣嗎?”

  在鬼差梅的氣勢壓迫下,南靈鶴身軀緊縮,張了張嘴,卻根本說不出任何話語,只能將求助的目光望向葉桀。

  她的手不知從何時起,便牢牢緊握住了葉桀冰冷枯瘦的手掌,當中傳來的力道之大,就連葉桀也隱隱感到有些生疼,她睜著脆弱又無助的大眼睛望著葉桀,就像墜入河流的人,渴望著有人能夠將其一把拉起。

  葉桀微微一嘆,也許向鬼差梅要推薦令,并不是一個合適的主意,可別推薦令沒拿到,反倒把南靈鶴嚇著了,還是之后再想辦法吧。

  葉桀正想說些什么,卻聽得一陣悠揚婉轉,飄忽神秘的琴聲由遠及近,從雅間外傳了進來。

  突如其來的琵琶琴聲,就像是初春時的細雨,有著滋潤心靈,驅散寒冬陰霾的神奇功效。琴聲不疾不徐,優美悅耳,就像是緩緩舒展開來的畫卷,唯有細細品味,方才能明白當中勾勒的動人心弦的故事。

  盡管未曾得見琴音的主人,但只要悠揚的琵琶琴聲漸漸響起,任誰的腦海中都會不自主的浮現,那青蔥玉指撥弄琴弦的畫面。古老而動人的優美旋律,足以令大地見棄,磐石開道。

  雅間內,鬼差梅在聽聞此音后,更是微微一愣:“那是蘭姐的琵琶玄音……說來也怪,我曾聽其他鬼差談起,蘭姐因心事所困,只要奏響琴弦,當中傳來的唯有無盡苦澀,直教人潸然淚下,近日來已沒法繼續演奏。只是如今一聽,琴聲中透著歡快喜悅,莫非她已一掃心霾?也不知她的心病是被哪位高人醫好……”

  搖了搖頭,鬼差梅又道:“蘭姐的琵琶玄音,聽過的鬼差沒有說不好的。只是聽一曲的價格著實昂貴,就連我,也是在多年前判官請客的慶功宴上有幸聽過一曲,桀哥你就更不用說了,只怕這輩子,都沒有勾欄聽曲的機會……”

  話音未落,卻聽得吱呀一聲,雅間的房門打開了,迎面走來的,是一位盤發圓臉,身著天青淡雅露肩裙,懷抱白玉象牙琵琶的柔美女子。

  來者正是鬼差梅提及的蘭姐,卻見蘭姐豐滿的紅唇微微上翹,朝雅間內兩人躬身行禮,輕啟朱唇道:“小女子玉蘭,特來此為葉桀哥哥與鶴姑娘獻上一曲,聊表感激。”

  “什么,這不可能……”將此情此景看在眼中,鬼差梅瞠目結舌,看了眼蘭姐,又看了眼一旁的葉桀,一時間張大了嘴,下巴都快掉到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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