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不瓊一早便審閱了新的組織架構方案。這份方案對“寶墨殿”（原內務部）影響甚微，卻如同一記悶棍，狠狠敲在了“清水殿”（原外事部）的腦門上。尤其是那四個外事助理，昨天還沉浸在組建“誅仙中隊”的狂歡中，今早知道新變故的話，必然像被潑了盆冰水，個個面色鐵青的。
她太清楚權力的游戲規則了。在任何組織里，真正的權柄都攥在“管人”和“管錢”的兩只手上。就算頂著總經理的頭銜，若既不能決定員工的去留，又無權支配資金流向，那還不如保潔阿姨說話好使。畢竟阿姨握著鑰匙，說不準哪天就把你鎖在廁所里。
兩人閃進辦公室，李一杲反手鎖上門，金屬鎖舌“咔嗒”一聲響，像是給接下來的密談蓋了個公章。趙不瓊把兩杯豆漿和一袋菠蘿包往茶幾上一擱，塑料杯底在玻璃面上撞出清脆的“咚”響。她施施然落座，裙擺掀起的氣流驚動了茶幾上積攢的灰塵。
“老公～”趙不瓊咬下一口菠蘿包，金黃的酥皮屑像雪片般落在她雪白的裙擺上，在晨光里閃著細碎的光，“你在系統發通知才要十倍加班費，電話通知嘛…”她伸出三根沾著油光的手指晃了晃，“三倍封頂。”
“真的？”李一杲的眼睛“唰”地亮了起來，活像餓狼見了肉。他抓起菠蘿包狠狠咬下，鼓起的腮幫子把方才的哭喪臉撐成了豐收年的老農。三倍可比十倍省了七成，省下的錢夠買一車菠蘿包了！
“還有更妙的。”趙不瓊啜了口豆漿，杯沿留下道淡紅的唇印，“試用期員工嘛…”她故意拖長尾音，看著李一杲的耳朵像雷達似的豎起來，“補休就行，一分錢都不用～”
恰在此時，二手空調“吭哧”一聲噴出涼風，李一杲渾身毛孔都舒展開了，仿佛聽見錢包破洞被針線縫補的“沙沙”聲。他猛地挺直腰板，把剩下的菠蘿包整個塞進嘴里，鼓著腮幫子正色道：“無規矩不成方圓！試用期員工更要嚴守制度！”嘴里噴出的面包渣在陽光里紛飛，像極了他說這話時飄散的節操。
李一杲風卷殘云般消滅了三個菠蘿包，又“咕咚咕咚”灌下大半杯熱豆漿，滿足地打了個飽嗝。他瞇著眼望向玻璃門外——林湉湉和施夢琪正有說有笑，那親熱勁兒活像失散多年的親姐妹。此刻再看她們回公司，竟也不覺得是來割自己錢包的了。
一扭頭，卻撞上趙不瓊似笑非笑的目光。那眼神仿佛X光，把他心里那點小算盤照得透亮。李一杲耳根一熱，暗叫不好：豪爽人設可不能崩！
“咳咳！”他裝模作樣地清了清嗓子，擺出憂國憂民的表情，“老婆啊，咱們公司開張才一周，第一個周末就讓員工往回跑…”他搖頭晃腦像老學究，“此非吉兆啊！”
“哦？”趙不瓊正把裙擺上的酥皮往掌心攏，突然被李一杲捉住手腕。只見這廝麻利地將她掌心的酥皮倒進自己嘴里，還陶醉地瞇起眼：“美人裙上酥…”
他咂摸著滋味，突然靈光一閃，拍腿接上下半句：
“勝似龍肝鳳髓廚！”
趙不瓊“噗嗤”笑出聲，指尖輕輕敲著桌面：“少賣嘴皮！員工周末自愿加班，怎么就不是吉兆了？”
李一杲抓起最后半個菠蘿包，像切西瓜似的“咔”地掰成兩半，突然擺出痛心疾首的表情：“這事得從我第一次創業說起…”他緩緩將兩半菠蘿包擺在桌上，活像在擺放祭品，聲音頓時沉痛得能去演苦情劇男主角，給趙不瓊講了一個當年的事情。
那是李一杲創業生涯的巔峰時刻——海霸自助餐廳開到第三家分店，每天中午排隊的人龍能繞美食廣場三圈。直到某個悶熱的午后…
二店店長阿娟踉踉蹌蹌沖進辦公室，活像只被雨淋透的鵪鶉。她眼睛腫得像核桃，鼻涕眼淚在臉上沖出條小運河，手里攥著團濕透的紙巾：“李、李老板…”抽泣聲大得能把海鮮區的龍蝦嚇跳缸，“我外婆…她…去世了…哇——”
李一杲的右手已經條件反射地捂住了錢包。只見阿娟突然一個九十度鞠躬，劉海“啪”地甩在辦公桌上：“求您準我回湖南奔喪！”抬頭時，一滴眼淚精準地濺在他的筆記本電腦鍵盤上。
在小企業里，員工家屬去世通常就是批個喪假了事。但這位店長畢竟是骨干，李一杲二話不說就批了假。店長道了聲謝，轉身時嘴角卻閃過一絲譏誚——李一杲眼尖地捕捉到了，心里“咯噔”一下。
“等等！阿娟！”李一杲突然喊住她。
店長轉身時，已經換上一副哀戚面容，眼睛還紅彤彤的。李一杲的手在錢包里摸索，像在拆炸彈似的——先抽出二十，覺得拿不出手；換成五十，又嫌太寒酸；最后心一橫，掏出五張百元大鈔，手指都在微微發抖：“這點帛金…你節哀…”
阿娟眼睛一亮，差點沒繃住表情，趕緊九十度鞠躬，聲音都激動得發顫：“老板您太好了！我三天就回來！絕對不耽誤工作！”
見她這么感恩戴德，李一杲頓時豪氣干云：“三天？好！那…交通費也給你報了！”話一出口就后悔了——萬一她坐頭等艙呢？趕緊補上一句：“不過咱們小公司…只能報火車票！”說“火車”倆字時差點咬到舌頭。
看著阿娟遠去的背影，李一杲掏出手機計算器：
️潛在頭等艙損失：¥8600（含機場貴賓廳費用）
實際支出：硬座¥216 +帛金¥500 =¥716
員工忠誠度增值：無價（自欺欺人版）
他美滋滋地捋了捋雞窩頭，對著計算器反光面照了照：“機智如我，這一下就省了八千塊！”完全沒注意到，窗外阿娟正歡快地刪掉了手機里的“外婆病危”演戲備忘錄。
店長果然三天后就準時回來了，連火車票都擺擺手說不用報銷。李一杲心里那個美啊，走路都帶風——看看！這就是我的人格魅力！五百塊就買到了員工的死心塌地！
直到一個月后的某個下午…
阿娟又紅著眼眶沖進辦公室，這次哭得比上次還慘，鼻涕泡都吹出來了：“李、李老板…我外婆…嗚嗚嗚…”
李一杲手里的計算器“啪嗒”掉在地上。他張著嘴，活像只被雷劈中的青蛙：“等、等等…你外婆不是上個月才…”
阿娟的哭聲突然拔高了八度：“上次我回去三天就回來，就是因為…就是因為…”她抽抽搭搭地掏出手機，亮出一張老人家的照片，“外婆她…她回光返照了啊！”
照片里，一位精神矍鑠的老太太正對著鏡頭比耶。
李一杲的太陽穴突突直跳。他盯著照片看了足足三分鐘，突然發現——
這特么根本就是同一張照片！連老太太衣服上的“福”字都一模一樣！
“所、所以…”他聲音都變調了，“這次是…？”
“這次是真的了！”阿娟“哇”地哭出聲，“醫生說…說上次是醫學奇跡…”
李一杲的手已經不受控制地摸向報警電話。這哪是什么醫學奇跡？分明是詐尸式請假！
李一杲剛要開口拒絕，阿娟的啜泣聲突然升級為嚎啕大哭，那音量簡直能把自助餐廳的海鮮缸震裂。辦公室玻璃門外，幾個員工的腦袋像地鼠似的此起彼伏，竊竊私語聲透過門縫鉆進來。
李一杲頓時如坐針氈，趕緊擺手：“按、按制度辦吧…”
阿娟的哭聲戛然而止，一個標準的九十度鞠躬后，捂著臉“悲痛欲絕”地退場——如果忽略她轉身時不小心踩到歡樂頌節奏的步伐的話。
一個月后…
這次阿娟連眼淚都省了，直接開啟“AI朗讀”模式：“老板，我外婆又雙叒…”
“啪！”
李一杲一掌拍在辦公桌上，咖啡濺到鍵盤上冒起青煙。他指著墻上掛歷上標紅的兩個“外婆忌日”，聲音都劈叉了：“你家外婆是屬貓的嗎？！這都第幾條命了？！”
阿娟的演技瞬間切換成“金馬獎”級別。她先是一愣，隨后眼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泛紅，最后竟真的擠出一滴眼淚：“老板…您太讓我寒心了…”
突然，她一個箭步沖到窗邊，推開窗戶作勢要跳：“我不活了！讓全公司看看老板是怎么逼死員工的！”
李一杲嚇得魂飛魄散，一個箭步沖上去拽住阿娟的衣角：“準了準了！給你批一個月…不！一年都行！”
阿娟瞬間收住哭聲，淡定地“哦”了一聲，轉身就走。剛跨出辦公室門檻，見同事們都在假裝忙碌，立即又切換成“苦情劇女主”模式，邊走邊抹根本不存在的眼淚：“嗚嗚…這是什么黑心企業啊…”那哭腔抑揚頓挫，堪比專業哭喪隊。
從此，這位店長的外婆開啟了“月度死亡模式”，比某些企業的產品迭代還準時。直到海霸餐廳倒閉那天，李一杲的記事本上已經記滿了二十三次“外婆忌日”，卻始終沒等來真實的訃告。
“我真是個傻子！”李一杲捶胸頓足地對張金枇訴苦，“大師妹你說，她外婆到底…”
張金枇直接甩過來一疊報表：“看看這個死亡規律！”她手指戳著日歷，“每次都在發獎金次日'去世'！”又翻開員工餐費記錄，“店里包吃住，她這是拿喪假當度假呢！”
李一杲盯著報表上整齊劃一的日期，指尖突然一頓——阿娟的朋友圈權限不知何時對他開放了。他鬼使神差地點開，屏幕上瞬間炸開一連串碧海藍天的度假照。
“外婆，一路走好”——三亞椰林下的比基尼自拍配著這行字，珊瑚礁旁還有用貝殼擺成的“奠”字；“外婆，一路走好”——普吉島落日帆船前，阿娟的沙灘裙被海風吹成綻放的扶桑花；“外婆，一路走好”——麗江客棧的星空房里，她舉著雞尾酒的手腕上，喪事用的白麻繩與銀鐲子撞出清脆的響。
最絕的是那張潛水照：阿娟戴著蛙鏡浮在淺海區，身后礁石上赫然用熒光橙的潛水浮標拼出個歪歪扭扭的“奠”字，活像海底龍宮在辦白事。
趙不瓊原本正喝著茶，聽到“外婆第一次去世”時，“噗——！”普洱茶在空中劃出拋物線，李一杲的白T恤瞬間暈開一片茶漬地圖。她捂著嘴笑得渾身發顫，睫毛膏暈成了煙熏妝。
當聽到“月度死亡模式”四個字時，趙不瓊直接笑到從真皮座椅上溜下去。額頭抵著玻璃茶幾“咚咚”直響，手指把抱枕摳出五個小洞：“不行了…再笑下去…我的腰線要變成…哈哈哈…希臘雕塑了…”
好不容易撐著茶幾爬起來，正對上李一杲那張仿佛在開高管會的撲克臉——男人連嘴角都沒動一下，活像尊被雷劈過的門神。趙不瓊頓時又笑到缺氧，一巴掌拍過去卻誤中對方大腿：“所以李總…您這是…給閻王爺…開了條旅游專線？”
瞥見丈夫發青的臉色，她急忙用紙巾擦眼淚，結果瞥見丈夫的手機里翻閱阿娟最新動態：芭堤雅人妖秀現場，挽著猛男的手臂配文“外婆托夢說想看這個”。趙不瓊頓時破功：“要不…咱們給老太太…申報個吉尼斯…詐尸紀錄？”
趙不瓊好不容易止住笑，抽了張紙巾拭去眼角的淚花。指尖觸及濕潤的紙巾時，她忽然怔住了——
原來如此。
李一杲這次創業死活要拉張金枇入伙管人事，根本不是什么“師門情誼”，而是被這幫戲精員工坑出PTSD了！今天這個“月度喪假”的故事，恐怕只是他血淚史的冰山一角。
她望著丈夫眼角的細紋，忽然鼻尖發酸。當年那個在代碼海洋里乘風破浪的IT俠客，硬是被“外婆復活甲”“爺爺托夢VIP套餐”這些騷操作，磨成了如今連批個加班餐補都要查三代履歷的驚弓之鳥。
“幸好這次有大師姐坐鎮…”她目光轉向公司大堂，恰見張金枇踩著高跟鞋“咔嗒”一聲跨過門檻。那身影像柄出鞘的唐刀，寒光閃過之處，大廳里正在暢聊的施夢琪和林湉湉瞬間正襟危坐。
一股暖流突然涌上心頭——那是老韭菜遇見殺蟲劑的安全感。
等趙不瓊終于擦干笑出的眼淚，李一杲突然正襟危坐，手指在茶幾上敲出貝多芬命運的節奏——如果貝多芬是在催債時創作的話。
“老婆，大師妹這套休假制度簡直是天才之作！”他神秘兮兮地壓低聲音，活像在透露商業機密，“節假日全憑自愿，來上班的，假期自動存入'時間銀行'…”
只見他掏出手機，指尖在計算器上舞出殘影：“雙休日全勤52周×2天=104天，法定假日11天，年假5天…”按鍵聲密集得像是給印鈔機點鈔。
“滴——”
屏幕跳出120天的瞬間，李一杲突然像被雷劈中的蛤蟆般僵住，手機“啪嗒”掉在茶幾上。
“四…四個月工資？！”他的聲音陡然拔高了八個度，手指抽搐得像在跳機械舞。T恤口袋里的MM豆被震得嘩啦作響，此刻聽來竟像ICU的心電監護警報。
趙不瓊剛張嘴安慰，卻見李一杲突然撲向電腦：“不行！得加個補充條款！”他瘋狂敲擊鍵盤：
️存假超30天部分按0.35%活期計息（比余額寶低50個基點）
️離職折現時收取50%手續費（含區塊鏈礦工費）
️最終兌換必須使用公司發行的“靈石幣”（1靈石=1小時假≈0.8元人民幣）
“我簡直是商業奇才！”他狂笑著轉過頭，正好撞見趙不瓊笑到從沙發滾到地毯上。
“哈哈哈…你這哪是CEO…”趙不瓊捂著笑疼的肚子，“根本是周扒皮轉世…哈哈哈…還區塊鏈…你怎么不發行冥幣…”
忽然，趙不瓊的笑聲戛然而止，眼睛突然亮得像發現獵物的狐貍——李一杲那句瘋話里，竟藏著顆金瓜子！
她目光炯炯地盯著李一杲，恍惚這一瞬間連自己都變成了葛朗臺：“老公，休假存起來之后，員工休假的確是不能克扣任何工資的，但是，你剛才提的兌換成靈石還真的可行，施夢琪不也是已經搞了兩次靈石高利貸了么？可以弄一個隱藏副本被他們‘偶然’發現，經過千辛萬苦攻略后，發現假期是可以兌換成靈石的！這樣豈不是公司不需要立即支付現金，又可以給他們充血，一舉兩得？”
李一杲的瞳孔瞬間變成￥￥形：“就像施夢琪那個靈石高利貸？”
“對！”趙不瓊的紅唇勾起危險的弧度，“我們只需在'渣渣人生'系統里埋條支線副本——血池銀行家的饋贈。”她掰著手指細數好處：
員工用假期換靈石，靈石匯率年年通貨膨脹；
靈石存入血池銀行吃利息，利滾利越來越多；
萬一業績墊底，避免被淘汰，還能靈石兌血量，血條立即滿血！
李一杲突然癲癇式顫抖起來，嘴角咧到耳后根——他看見無數員工熬夜爆肝刷副本，就為把假期換成會貶值的數字，而公司血池永遠只進不出！
“這哪是套牢！”他抱起老婆跳起踢踏舞，活像兩個華爾街之狼在分贓，“等他們存夠靈石，我們就開放血量做空和靈力P2P，讓他們借靈石還血量，借血量還假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