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雄常是MBA講堂上的熟面孔,那授課的套路,無非是以案例為引,借故事之口,鞏固自家言論,于他而言,自是駕輕就熟。可今兒個,無問僧這一出,講了個與預制菜八竿子打不著的劍客故事,倒讓他心里頭泛起了嘀咕。
這劍客里頭,主角劍客無名無姓,倒像是江湖里的一抹影子,可偏偏他師父無問大師,還有那終極對手竹本太君,名字響當當的。“劍客無名,周遭人卻有名有姓……”趙雄心里頭默念著,覺得這故事里藏著話兒,“劍客拜無問大師為師,這無問僧,怕就是他的化身?而那竹本太君,逐本?追逐資本?莫非指的就是我這等人物?”
趙雄心里頭正盤算著這故事背后的玄機,落地鐘“當當”作響,九點整了,恰在這時,窗外猛地竄出一束煙花,跟炸了鍋似的,巨響震天,絢爛的煙火在黑夜里頭炸開,把那鐘聲都給蓋住了。
就在這煙火絢爛的一剎那,無問僧的故事也收了尾。窗外這突如其來的景致,像是把眾人從一場武俠夢里頭拽了出來,思緒這才慢悠悠地飄回到現實里頭。
煙花足足放了十幾分鐘,李一杲第一個回過神來,瞧見無問僧被晾在一邊,趕忙扯開嗓子夸贊:“哎喲,老師,您這仙俠故事,簡直是男人心里的那份兒浪漫啊!”說著,還不忘瞅瞅四周,生怕別人不知道他這贊美之詞。
無問僧被晾在一邊十幾分鐘,心里頭不免有些窩火,他哼了一聲,順手從茶幾上抄起李一杲項目書旁邊的幾張涂鴉廢紙,手指靈巧一轉,就卷成了一根空心紙棍。接著,他故作姿態,用力地敲了敲李一杲的腦袋,調侃道:“浪漫?浪你個頭!來,說說,聽完我這故事,你腦子開出什么花來了?”
李一杲也不躲,反而一臉享受,嬉皮笑臉地做了個鬼臉,說:“老師,你這棍子敲了五下,不會是想學菩提老祖點化孫悟空,讓我五更天去找你學七十二變吧?別打別打,我說我說……這故事啊,給我啟發大了。創業這條路,得跟走夜路似的,時刻睜大眼睛,別一腳踩進坑里去,這才是成功的開門紅。再者,得有那股子傻勁兒,九頭牛都拉不回的決心。最后,名師指路,那可是金燈塔,能照亮咱們少走彎路,直奔康莊大道。”
無問僧拿紙棍點著李一杲和趙不瓊,笑得見牙不見眼:“你們倆小機靈鬼,明知道名師一句話,勝讀十年書,咋第一次創業不找趙兄這位大能人問問?這可是你的親爹、你的老丈人,這高手中的高手,近在咫尺,你們咋就視而不見,反倒來找我這個閑得長草的老頭子?哼,該打!”說著,他揚起紙棍,假裝狠狠地又給了李一杲幾下。
那紙棍在李一杲頭上噼噼啪啪作響,這一回,他算是被“敲”得恍然大悟。回想起趙雄之前的話——“除非你能找到能說服我的高手,我才同意你創業”,頓時心里頭那個五味雜陳翻騰而起。原來,高手就在眼前,根本不用找!他懊悔得想抽自己一嘴巴,但又暗暗慶幸,幸好自己沒明白過來,找了老師來,不然真要是求老丈人這“高手”,豈不是一切都得聽他擺布?
無問僧敲得盡興了,丟下紙棍,在沙發上盤腿一坐,跟個老佛爺似的,朝李一杲和趙不瓊輕輕招了招手:“來來來,你們倆小崽子,坐我前邊來。”倆人聽話地換了矮凳子,并排坐好,跟倆聽話的小綿羊似的。
無問僧瞅著趙雄,笑道:“趙兄,我在你跟前教訓你閨女女婿,你不心疼吧?”
趙雄一直盯著無問僧的一舉一動,總覺得他每個動作都藏著深意,就連他卷紙棍那姿勢,都像極了故事里面的……“竹本太君……逐本太君……”這念頭在他腦子里跟走馬燈似的,怎么揮都揮不去,直把他晃得神魂顛倒。
一聽無問僧問自己,趙雄腦子里的“竹本太君”瞬間煙消云散,他哈哈一笑,豪爽得很:“怎么會心疼?正該無問兄你給他們緊緊弦,不然他們還真以為自己能上天入地了呢。”
趙雄那“上天入地”的話音剛落,無問僧的神念還真就上演了一場“上天入地”的奇景。
無問僧閉目凝神,其神念仿佛脫韁野馬,一瞬千里,穿越了南粵的繁華,掠過了洞庭長江的浩渺,橫跨黃河中原的蒼茫,直抵燕北之境,香山之麓。他尋至那兩位隱匿修行的絕世高手,神念再度質詢:“熵增之劫,當真無可逃避?”
“咦?你的神念何以如此雄渾?”其中一位至強者未答反問,語氣中滿是詫異,“此等境界,你是如何達成的?”
無問僧冷哼一聲,不耐道:“少啰嗦!速速回答我!”
“師弟,此事我不是早已告知于你?”無問僧的師兄神念傳來,帶著幾分無奈。
另一道神念并未直接回應,而是向無問僧展示了一幅宇宙文明的壯闊畫卷:“瞧這太極圖,陰魚寓示情緒熵增之浩劫,陽魚則為量子熵增之無量量劫,陰陽兩重,你可感受到了?如此滔天之劫,縱使舉國之力,恐怕也難以抵御,你以為呢?”
“我只不過是個普通人罷了,真的,僅僅是個普通人。”無問僧喃喃自語,話語中透露出深深的不甘與無奈。
“你的力量早已超脫凡塵,又豈能再自稱普通人?”那道神念語氣平和,卻帶著一絲勸誡,“莫要自欺欺人,你、我、你師兄,皆是同類之人。文明的較量,沒有妥協的退路,沒有談判的桌席,唯有生死相搏,存亡相決。”
無問僧沉默良久,最終一言不發地收回了神念。
待無問僧的神念離去,兩道神念又開始交談:“你師弟的神念怎會如此強大?似乎……似乎已與我相差無幾?”
無問僧的師兄神念嘆道:“他乃古今唯一修成無相道的真仙,一身修為皆在神念之上,神念能不強大乎?可惜啊,無相道雖強,卻除了能意念馳騁、空想一番,別無他用,無法助我們戰勝那三位強敵。”
無問僧緩緩睜開雙眼,目光如炬,仿佛穿透了時空的迷霧。他輕輕搖了搖頭,慢條斯理地說道:“剛才我問你們關于兒童化妝品的事,并非是因為市場問題——再小眾的市場也有人甘愿跳進去撲騰;也不是學校管不管得住的問題——再嚴苛的禁令也總有漏網之魚。咱們國家至今也沒出臺過禁止女學生化妝的法令,這些不過是些雞毛蒜皮的小溝坎罷了。“
李一杲和趙不瓊對視一眼,像兩只溫順的小綿羊般頻頻點頭:“請教高見。“
趙雄放下茶杯,豎起耳朵準備聽好戲。
“兒童化妝品最大的問題在于,“無問僧故意拖長了語調,“國家明文規定不得進行任何形式的功效宣傳!你們可曾見過哪家兒童化妝品敢在里吹噓自己的產品有多神奇?不管你是真的有效還是胡吹海侃,只要是功效二字沾邊兒的宣傳,統統不行!這才是真正保護孩子們免受奸商荼毒的大智慧啊!試想啊,一個商家要是連宣傳的都不能做,什么花言巧語都施展不開,什么資本運作也不敢貿然投入,這樣的生意怎么做得下去?“
李一杲和趙不瓊面露恍然大悟之色。李一杲腦筋飛轉:技術上是不是可以用其他方式表達效果?趙不瓊則開始盤算:既然大眾市場難啃,不如另辟蹊徑做做細分市場?
只有趙雄聽得一頭霧水,突然想起下午無問僧帶他泡溫泉時說的話。當時無問僧就說:“預制菜是好項目,李一杲創業咱們應該。但我不贊成他做預制菜。“
趙雄額頭漸漸沁出冷汗,悄悄膘了一眼另外兩人。李一杲和趙不瓊正襟危坐,一臉虔誠地聆聽教誨的樣子,活像是兩個小學生。他們哪里知道,無問僧這番話其實是在給他們的海鮮預制菜項目判了死刑。
趙雄心中哀嘆:無問僧剛才在兩位年輕人面前夸我是什么絕世高手,這不是也給我挖了個大坑么?我先前反對李一杲做預制菜項目,好不容易才松口同意他創業。現在他又當著兩人的面否定了這個項目,這不是讓我打自己嘴巴么?
想到這兒,趙雄只覺得太陽穴突突直跳,無問僧后面說的什么統統沒聽見。
無問僧說得唾沫橫飛,眼角余光瞥見趙雄終于收回了發呆的目光,這才趕緊剎車,用一種居高臨下的口吻總結道:“古人云:‘用上師者王,用賢友者霸,用順徒者亡。’記住這句話,今天就說到這兒吧。”他頓了頓,轉頭對李一杲露出一個慈祥的笑容,“一呆哥,你有什么疑問嗎?算了,還是去問你趙兄吧。我這人有個毛病,過了九點半就犯困,得去睡養顏覺了。”
李一杲立刻露出一副憨態可掬的表情,笑嘻嘻地接茬:“恭送老師去睡覺!不過老師,您剛才那句古話,好像是從哪兒抄來的吧?我記得不太一樣,你添油加醋了啊。”
無問僧翻了個白眼,語氣里帶著幾分不耐煩:“去去去,少廢話!要是再有不明白的,別來找我了,去問你老丈人!”說完,他從口袋里掏出幾頁折得整整齊齊的紙,隨手甩給了李一杲,“這是我研究了幾十年的‘場景生態商業模式分析法’,拿回去好好研究研究。沒弄明白之前,別再來煩我。”
李一杲喜滋滋地接過來,一邊摩挲著那幾張紙,一邊嬉皮笑臉地湊近無問僧:“老師,這不會是傳說中的‘無問大師劍譜’吧?要是真能照著這個發財,咱們可真是要發達啦!”說著,他轉頭拉住趙不瓊的手,活像中了彩票似的,“夫人!哇!發達啦!發達啦!咱們要發達啦!”
無問僧懶得理睬這小子的胡吣,站起身來沖趙雄拱了拱手:“趙兄,叨擾了。明天大清早我就和夫人先回茅舍,也就不再來告辭了。”
趙雄也站了起來,緊緊握住無問僧的手:“無問兄,您這番話當真是醍醐灌頂!不過……聽是聽明白了,做起來可就難了啊!好的好的,真是感激不盡!”
目送無問僧夫婦出門后,趙雄重新在沙發上坐定。看著李一杲和趙不瓊那副如獲至寶的模樣,他忍不住笑著問道:“你們是怎么找到這位‘奇人’拜師學藝的?說來聽聽,還挺有意思的。”
“哦,就那么簡單,小師妹牽的線。”趙不瓊隨口敷衍,心思早飄到九霄云外去了。
“啊啊,對頭。”李一杲更是魂不守舍,眼珠子黏在那沓“場景生態商業模式分析法”上,趙雄問了啥,他怕是左耳進右耳出。
趙雄瞧出女兒女婿還泡在興奮的蜜罐里,心知這不是談事的時候,便不耐煩地揮了揮手,笑道:“瞧你們,幾張紙就樂成這樣,行了行了,回屋去樂吧。我自個兒外頭透透氣。”
李一杲和趙不瓊應了聲,跟趙雄道了聲晚安,手拉手,美滋滋的溜了。趙雄坐了會兒,灌了幾口悶茶,心里頭跟貓抓似的,也起身上了樓。
他訂的房間在樓頂三層,是個帶大陽臺的套間。陽臺上弄了個小魚池,還有假山裝點,旁邊支著把大遮陽傘,傘下擺著張小茶幾和藤椅。趙雄從屋里拿了件披風披上,又抄起條大毛巾擦了擦藤椅,往上一躺,閉眼養神,下午的事兒就在腦子里過電影。
趙雄今兒頭一回見無問僧,也是頭一回聽這名兒。可跟無問僧泡溫泉的時候,倆人瞎聊,他才知道這老道的真身,這么一想,自己好像早聽過這人的傳說了:可惜啊,全是些不好的風言風語,雖說不上臭名昭著,但也算是罵聲一片了。
他早先在咨詢圈里就聽過辛耳的大名——也就是無問僧。他同學徐滄海還請過無問僧當顧問呢。不過,徐滄海對他的評價就倆字:“邪門!”
“咋邪門了?”那時候趙雄和徐滄海還沒掰,挺好奇地問。
“他說你死,你就得死,半點活路不給你!可他說你生,那就懸了,死不了也活得憋屈,你說邪門不邪門?”徐滄海說起來還心有余悸,“我們集團那些項目,被他判了‘死’的,沒一個能活下來;被他判了‘生’的,活得比死還難受。”
趙雄心里頭琢磨,這事兒可不單是“邪門”倆字能概括的。他耳朵里都灌滿了,說那無問僧,各行各業里頭都插一腳,做起咨詢來像是走江湖的郎中,哪兒有病治哪兒。趙雄公司也不是沒請過顧問,他挑人,講究個實打實,就愛找那些行業里頭摸爬滾打出來的老江湖。對于無問僧這種,行當串子似的“萬金油”,他是打心眼里瞧不上。再加上徐滄海那張嘴,一開口就是“邪乎”,趙雄連見一面的念頭都給掐滅了,這一掐,就掐出了十幾年的光景,沒想到兜兜轉轉,最后還是狹路相逢了。
今兒個,跟無問僧打交道這半天,趙雄的心情就跟那過山車似的,忽上忽下。初見時,只覺得這人渾身透著股子神秘勁兒,還扯些風水八卦,玄乎得很。下起圍棋來,這人的智商跟開了掛似的,情商卻跟六月的天一樣,說變就變,一會兒滑得跟泥鰍一樣,讓人逮不住,一會兒又愣頭青一個,能把人火氣拱得直沖腦門,趙雄心里頭那個癢啊,恨不得掄起拳頭就給他來兩下。
可到了晚上,倆人一談正事,趙雄對無問僧那商業上的見解,簡直是佩服得五體投地。就說那預制菜,小眾得不能再小眾的領域,無問僧一開口,直指要害,比趙雄自己費心巴力調研了那么多項目還來得透徹,讓趙雄眼前一亮,心里頭暗自嘀咕:“這家伙,內行啊!”
趙雄心里頭盤算著:“無問僧,這家伙到底是哪路神仙?難道是道門里的高手?道門的人,狠起來那可是殺人不見血的主兒,還是別輕易得罪的好。不過,我女兒女婿能跟著這樣的人學,也算是個福分,起碼創業路上少走些彎路,少吃些大虧。”
趙雄向來是個信奉“知識改變命運“的讀書人,從小就在儒家經典里泡大。要說他對道家那一套也頗有心得,那可真是“隔著墻偷看“的功夫。道家們平日里裝得慈悲為懷、與世無爭,可若是誰不小心觸動了他們的逆鱗,那可不是什么“點到為止“的事兒——比起儒家那些迂腐的君子,他們可是要陰險惡毒得多。如今趙雄覺得自己摸清了無問僧的脾氣秉性,倒也安心了不少。于是他開始認真研究起無問僧那些似仙似俠的故事來。
說到這仙俠故事,趙雄可是個天生的解讀者。他比那個李一杲要高明得多——李一杲畢竟只是個實干家,哪懂得這等“紙上談兵“的樂趣?無問僧講的那個劍客三問三悟的故事,在趙雄看來簡直是個完美的創業指南。那劍客的第一問第一悟,說的不就是創業初期的爾虞我詐嗎?要想在這商海中殺出一條血路,光憑一腔熱血可不行,還得耍些花槍、賣些關子,該虛則虛,該實則實,就跟舞劍似的,得講究個“虛實相生“。
至于第二問第二悟,趙雄更是拍案叫絕。那劍客的豪情壯志不就是創業者的寫照嗎?當你好不容易熬過了初創期,在市場里混出了個人樣,就得拿出點膽識來。這時候可不能再當什么“謙謙君子“了,該出手時就出手,管你是甚么神仙佛祖,擋我財路者,一律斬草除根!這等快意恩仇的爽快勁兒,趙雄光是想想就覺得渾身舒暢。
至于那第三問三悟,趙雄眉頭皺得能夾死蒼蠅,陷進了沉思的泥潭。這第三問三悟,他品著品著,覺得最有嚼頭。第一層意思,貌似是誠實才是王道,可第二層一轉,誠實不是讓你傻了吧唧地等著挨宰,劍客那挖坑設套的本事,那可是智慧的光芒在閃耀。所以,第三層意思,誠實不是關鍵,關鍵是要讓所有人,包括你的對頭,都信你個十足十。第四層意思,太陰險了!還是陽謀的陰險!告訴你坑在哪兒的,往往就是你的死對頭;讓你一腳踩空的,還是那群冤家。第五層,嘖嘖,要命的往往不是你的敵人,而是你自己挖的那個大坑,一不小心就把自己給埋了,連個泡都不冒。
趙雄想著想著,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自言自語道:“嗯,那劍客沒個名字,這是不是在說,創業者都是些沒名沒姓的小嘍啰?而那最后對決,劍客的對手有名有姓,竹本太君,竹本,逐本,我怎么又想到這里呢?這不就是追著資本跑的意思嘛?無問僧這故事,分明是在諷刺那些追著資本屁股后面跑的創業者,到最后,怎么蹦跶,都得掉進大坑,爬都爬不出來。故事里的坑,多得跟篩子似的,這些坑坑洼洼,都代表著啥?”
趙雄的腦子跟上了油似的,轉得飛快,第一個深坑的模樣就在他眼前晃悠開了。這坑,跟無問僧提的兒童化妝品那事兒,簡直是孿生兄弟。預制菜在餐飲界,那是默默無聞的英雄,不用對著消費者大呼小叫。可一旦它成了消費者日常購物車里的常客,那宣傳就得跟上,不然怎么火?可問題來了,就像兒童化妝品,政府那關可不好過,功能不能亂吹。再說,預制菜一旦成了有商標、有包裝的成品,那質量、檢測,全套都得跟上。這可是天天入口的東西,跟老百姓息息相關,監管那力度,大得嚇人!稍有不慎,對李一杲還是趙家,那都是滅頂之災!這坑,怕是只有那些財大氣粗的巨頭才能填平。難怪無問僧要問他是“李一杲創業”還是“李一杲家創業”呢!
那第二個坑、第三個坑,后面還不知道藏著多少坑等著呢?趙雄嘆了口氣,想到無問僧拍拍屁股走人,把說服女兒女婿放棄創業這燙手山芋扔給自己,他就頭疼欲裂。“這事兒女兒女婿還不知道吧?無問兄自己不挑明,我可不能裝啞巴。我該怎么開口?現在讓他們放手,那打擊,怕是要了他們半條命。”他皺著眉頭,一臉苦相,自言自語道。
趙雄這個人,書讀得不少,論分析總結的本事,那更是行家里手。他越想越覺得自己像個鉆進圖書館的耗子,光知道往腦子里塞糧食,可這會兒倒好,把自己給撐飽了。他晃悠悠地回到房間,抓起紙筆,在桌前一坐,就像個老學究似的開始列起他的“研究成果“來。寫了老半天,頭昏腦脹不說,還差點把眼睛都磨花了。抬眼一看,哎喲,快到子時了,困勁兒就像潮水似的漫了上來。
他擱下筆,進了浴室。溫水一沖,總算清醒了些。披著浴巾站在鏡子前,看著鏡中的自己——兩鬢斑白不說,眼袋都快趕上非洲大草原上的土撥鼠了。他嘆了口氣,套上件松松垮垮的睡衣,抓起手機準備檢查一下有沒有漏網之魚。
果然不出所料,手機里躺著好幾條基金公司的信息。他一條條地看過去,又一條條地回過去。這種事他向來謹慎得很,生怕哪句話說錯了就成千古罪人。剛準備爬上床好好睡個囫圇覺,突然間——
“啪“的一聲,他整個人從床上蹦了起來,活像被人按了機關的機器人。無問僧之前問的那個基金項目的事兒在他腦海中炸開了鍋。這才想起這個天大的紕漏!
那可是天上地下差著十萬八千里的事兒啊!要是李一杲自己一個人單干,那不就是個創業小白嗎?折騰失敗了算逑,頂多是個笑話。就說現在滿大街的生鮮小店,哪個不是這么摸爬滾打起來的?就算預制菜出了什么幺蛾子,頂多也就是李一杲自己蹲號子去。
可要是“李一杲家的項目“那就完全不一樣了!背后有個大佬撐腰的項目一旦出事,那可就熱鬧了。那些躲在暗處的“職業舉報人“們只要逮住個把證據,那可不是簡單的批評教育就能打發的。到時候輿論發酵起來,指不定要搞出什么驚天動地的大新聞呢!想到這兒,趙雄不禁打了個寒顫。
原本還在天平兩端搖擺不定的心思這下可算是有了定論。雖說是為了女兒女婿的事兒犯了難,可現在想想,這事兒還是不摻和的好。反正無問僧也說了要阻止這事兒,看來還是聽這位老道的靠譜些。
這么一想,趙雄反倒輕松了不少。雖說有點對不起女兒女婿,可這也是沒辦法的事。與其將來鬧出什么大亂子,還不如現在就斷了這根線。困意再次襲來,他一頭栽在床上,很快便發出了均勻的呼嚕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