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置
上一章
下一章
書頁

第10章 創心秉火燃情熱,業者擔當載夢還

請牢記域名:黃金屋 創業因果道

  在翰杏園周圍一千米的范圍內,零星分布著三家準三星級酒店,其中驚乎酒店雖然近在咫尺,不過百米,但住宿條件卻是最差的。趙不瓊就是圖它離得近,才選了它。誰成想,原本打算一天就能搞定的拜訪無問僧的計劃,竟然意外地拖到了三天四晚,從大年初七晚上入住,一直到大年十一清早才依依不舍地離開。

  不過,現在趙不瓊心里頭那個美啊,多虧選了驚乎酒店落腳,不然這吃飯的問題,還真能讓人頭疼不已。這是咋回事呢?原來,無問僧那老頭有個雷打不動的老規矩,一到飯點,立馬毫不客氣地把人“攆”出門,連在翰杏園偷偷吃個外賣快餐都不給面子,害得他們只能邁開腿,溜回驚乎酒店吃工作餐。

  有一天,趙不瓊實在憋不住了,向張金枇打聽:“嘿,大師姐,你帶女兒來拜見老師那會兒,飯點一到,他們也這么不客氣地趕人啊?”張金枇苦笑連連,頭點得跟撥浪鼓似的,確認無誤。而且啊,張金枇還透露,要是她帶著閨女飯點還不走,無問僧那火能直接竄到天上,說她不懂事兒,不會教孩子,一頓長篇大論的教訓那是逃不掉的。從那以后,張金枇也學聰明了,飯點一到,立馬走人,絕不在翰杏園多待一秒。

  李一杲一聽,心里那個好奇勁兒就上來了,接著追問:“那難道就沒人能在老師家里蹭頓飯?”張金枇斬釘截鐵地說:“真沒有。聽周圍鄰居八卦,說他家連親戚上門都不留飯,也不知是真是假,反正挺玄乎的。”

  李一杲聽了,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似的。他這個西北漢子,對好客之道有著自己的堅持,絕不會這么對待親朋好友。雖說在廣東混了不少年頭,知道這邊親戚朋友來訪,下館子聚餐是常有的事,但也不至于家里大門緊閉,一概不歡迎。這無問僧家的規矩,還真是獨一份,讓人哭笑不得。

  至于為啥李一杲他們會從原計劃的短暫停留變成了三天的長住,原因很簡單。每天上下午,他們都會雷打不動地跑到無問僧家里聽課、討論。可以說,這三天,是他們從“無問七散”蛻變成“無問七子”的轉折點,也是他們這輩子都忘不了的寶貴時光。

  李一杲和趙不瓊印象最深的,就是無問僧給他們分析海鮮“死氣”的那段經歷。趙不瓊總能感覺到,死掉的魚做出來的菜,總帶著一股讓她渾身不舒服的“死氣”。而李一杲呢,是個堅定的科學主義者,要是不能用科學解釋,他打死都不信。所以,他特別希望無問僧能幫他解開這個謎,分析一下趙不瓊的這些奇怪感覺。當然,在李一杲看來,所謂的玄學,不過就是“現在還沒找到科學解釋方法的未來科學”。這么解釋玄學,確實挺有意思的。

  那天,無問僧在白板上瀟灑地劃拉出一個化學分子式,一指頭點在那第一個結構上,悠哉游哉地說:“瞧好了,這是乙醇,大伙兒都熟悉的老朋友——酒精。”說著,他變魔術似的從兜里掏出一張照片,往分子式旁邊一貼,磁吸牢牢吸住。照片上的他,胖墩墩的,一臉福相,看著也就三十來歲,正是無問僧本人無誤。

  接著,無問僧的手指頭又溜達到了乙醇旁邊,故作神秘地說:“這個呢,變個戲法,成了乙醛。”然后,他又在分子式底下貼了一張新照片。這回,無問僧一臉狡黠的笑,看起來四十好幾了,正站在海邊沙灘上,光著膀子,兩手正忙著拽褲子,就剩條內褲在風中搖曳,那模樣別提多逗了。

  “再看這個,乙酸。”無問僧的手指頭又跳到了最后一個分子式上,邊說邊又亮出一張照片。大家定睛一看,還是無問僧,不過這回是年輕時候的他,站在大學門口,襯衫筆挺,牛仔褲瀟灑,整個人精神抖擻,滿身的活力都快溢出來了。

  無問僧拿起紅色的白板筆,在乙醇和乙醛之間畫了個大大的笑臉,一指頭點著它說:“乙醇,大伙兒都知道,那就是酒精。這個紅色的笑臉嘛,咱們叫它乙醇脫氫酶,它的本事可大了,能把乙醇變成乙醛。喝酒臉紅?那可不是酒精的錯,是乙醛在搗鬼。乙醇一變乙醛,你的臉就跟著紅起來了。”

  說完,他又拿起綠色的白板筆,在乙醛和乙酸之間畫了個綠油油的笑臉,解釋道:“這個呢,乙醛脫氫酶,專門負責把乙醛變成乙酸。乙酸再通過細胞色素和過氧化氫酶一變,嘿,你的臉就不紅了,還能讓你精神煥發,渾身是勁兒。喝酒臉不紅還發青的,那是這種酶多得是。”

  說到這兒,無問僧把目光轉向了陸靜,笑問:“靜靜啊,你說說,要是你體內這兩種酶一丁點兒都沒有,你喝酒會不會臉紅?”陸靜搖搖頭,有點兒拿不準地說:“應該不會吧?”

  無問僧點點頭,慢悠悠地說:“酒精本身啊,一般不會讓你臉紅。”然后他又指了指第一張照片上的胖子,“但是啊,要是喝得跟這胖子似的,量太大了,那臉也得紅。”

  接著,無問僧的手指頭往右一挪,點在了第二張照片上:“乙醛可不一樣,哪怕就一點兒,都能讓你的臉紅起來。靜靜啊,喝一點點就臉紅,那是哪種酶多,哪種酶少啊?”

  陸靜對化學這東西實在是頭疼,一時之間想不起是什么酶了。她琢磨了一會兒,回答道:“是不是有那種把酒精變成紅臉的酶,但是沒有把紅臉變成正常臉的酶?”

  無問僧愣了一下,隨即放聲大笑,“哈哈哈,沒錯沒錯,就是這個意思,全對!你看,靜靜也挺機靈的嘛。”說著,他滿意地瞅了瞅陸靜,眼里全是贊許。

  王禹翔對科學那股子探索勁兒可不是蓋的。一聽無問僧那話,他腦子里立刻轉過彎來,覺得這事兒跟李一杲之前提的“死氣”八成有瓜葛。心里跟貓撓似的,他干脆利落地問:“老師,這‘死氣’跟那些酶是不是有啥子聯系哦?”無問僧斜了王禹翔一眼,心想這小子還挺機靈,不過可不能讓他太翹尾巴,于是回了一句:“沒直接聯系。”

  王禹翔愣了一下,他知道老師很少說兩樣東西不沾邊。琢磨了一會兒,他恍然大悟,應該是拐著彎兒有關系,于是又問:“那是不是背后的邏輯差不多呢?”無問僧本想找個茬兒挑挑刺,滅滅他的威風,但轉念一想,還是算了。不過,他也不想直接點頭,就說道:“‘死氣’這事兒,復雜得很,牽扯的東西多。我怕你們消化不了,所以先用這個例子鋪墊一下。就說咱們都是人,但體內的酶也是千差萬別的,不是你有我有大家都有那么簡單。這點,應該能get到吧?”

  大伙兒都點頭表示懂了,王禹翔也沒再追問。無問僧笑瞇瞇地說:“好了,既然你們都懂了,那我就接著侃了。接下來的內容可能更燒腦一些。”

  說著,無問僧又變回了那個滔滔不絕的科學大神,講起來那叫一個起勁,眉飛色舞,好像要飛天遁地似的。他開始噼里啪啦地揭秘動物們生死關頭的那些神奇變化,聲音里全是激情,就像是在講一場驚心動魄的大冒險。他的眼睛一會兒閃著智慧的光,一會兒又變得賊亮,手指在空中劃拉著,就像是個正在揮毫的大師,畫出一幅幅活靈活現的畫面。

  “你們知道嗎?動物要是到了生死邊緣,快不行的時候,有三種激素會噌噌噌往上漲,”無問僧繪聲繪色地說,“那就是腎上腺素、血管緊張素,還有抗利尿激素。這三種激素啊,就像是身體里的緊急警報,一響,全身的能量就像開了閘的洪水,一股腦兒全沖出來,做最后的搏斗……”

  無問僧滔滔不絕地講了各種動物在生死瞬間體內的物質變化,還有那些代謝物質的來龍去脈,然后又扯到了魚類的鮮味秘密,以及魚類死前死后激素、酶啊還有各種物質的變化。雖然他講得頭頭是道,但大家卻聽得一頭霧水,跟聽天書似的。

  無問僧這演講功夫,簡直了,一講就是兩個多小時,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過,這演講內容也太高深莫測了,連學霸王禹翔都聽得暈頭轉向,更別說其他人了。直到大家都眼神迷茫,跟丟了魂兒似的,無問僧才從科學的迷霧中回過神來。他心里琢磨,今天好像有點過頭了,但不能讓他們覺得我不會教學生啊。怎么辦呢?他瞅了一眼張金枇,見張金枇正假裝聽得津津有味,頓時計上心來。他一臉狡黠,問張金枇:“我講了這么久,你錄音都按暫停了吧?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嗎?”

  “我正聽得入迷呢,壓根兒沒留意到您已經講了這么久。”張金枇笑嘻嘻地回答,隨即瞅了一眼手機,又連忙補充道,“老師,您剛才已經滔滔不絕地講了1小時43分鐘啦!”

  “哎喲喂,我講了這么久?真是罪過啊罪過,枇杷,我是不是今天有點兒得意忘形了?”無問僧一聽,臉上頓時露出一副緊張兮兮的表情,用一副準備自我批評的口吻問張金枇。

  張金枇一臉崇拜地看著無問僧,笑著回答:“老師,您每次一講到生物醫學,那一個小時簡直就是小打小鬧。這不叫得意忘形,這叫專業范兒!”

  無問僧一聽這話,心里那個美呀,暗暗夸獎自己果然沒看錯這個弟子,關鍵時刻就是會夸老師。他心滿意足地大笑起來:“不錯不錯,就你最懂事,最懂我!”說著,他還故意裝出聞一聞的樣子,用手在鼻子前扇了扇,然后又捂住鼻子,逗趣地說,“馬屁雖然聞起來挺香,但本質上還是屁嘛,不過你這份心意,我可是收下了!”

  眾人一聽,都忍不住哈哈大笑,氣氛一下子變得輕松又愉快。

  得到弟子的認可后,無問僧心里那叫一個美。他腦筋一轉,決定還是用些接地氣的例子來給這些在他看來略顯呆萌、似乎有點兒書到用時方恨少的學生們開開竅。于是,他開口道:“咱們還是用喝酒這事兒來打個比方吧。有那么一種人,體內既有讓臉變紅的酶,又有讓臉變青的酶,可偏偏喝一口酒就滿臉通紅。你們知道這種人叫啥不?”

  王禹翔立馬接話:“酒精過敏!”

  “對頭!”無問僧點了點頭,“我就是這號人。而且啊,我很多東西都過敏。你們來我這院子的時候,有沒有發現花兒有啥變化?估摸著你們也沒留意。去年我這院子可是種了126種植物,現在呢,就剩下110種了。有16種被我給淘汰了,為啥?因為這16種植物一開花,我這鼻子就不爭氣,開始流鼻涕了。你們可能沒啥感覺,但我這可是立馬就有反應。”

  “大家得記住啊,過敏應激這玩意兒,跟刺激的量大小沒關系,說來就來,是應激反應里最厲害的一種。”說著,他掃了一眼四周,然后指著白板紙上的坐標系繼續說道:“剛才我說了,魚的鮮味啊,主要是氨基酸和蛋白質搞出來的。魚快死的時候,體內的激素啊、氨基酸啊、蛋白質啊都會變,這跟咱們喝酒后的變化差不多,有的人敏感,有的人不敏感,因人而異嘛。”他在白板紙畫上坐標,在縱坐標上寫上了“酸度”,橫坐標上則標上了“鮮度”。

  接著,他指著坐標系說:“動物到了拼死一搏的時候,身體里會產生乳酸,這時候氨基酸啊這些物質就消耗得飛快,鮮味物質就合成不出來了。魚一死,乳酸還會繼續發酵堆積,這就是酸度上去、鮮度下來的過程。”

  說完,他又指了指趙不瓊,解釋道:“你們都覺得趙不瓊吃魚挑剔得離譜,其實她說的‘死氣’,就是對這個‘酸度’和‘鮮度’特別敏感。就像我對酒精過敏,對很多花粉也過敏一樣,本質上沒啥區別。”他頓了頓,又補充道,“這種敏感啊,跟量的多少關系不大,哪怕只有一點點,都能感覺出來。所以,不瓊啊,你就是那個‘水生動物肌肉烹飪后酸度與鮮度應激敏感者’。這樣大家應該能明白了吧?”

  無問僧沒用那些高深的生物醫學術語和分子式來講解,他提出的酸度和鮮度這兩個概念,雖然不一定跟生物醫學上的定義一模一樣,但大家聽著都挺容易懂。他們也終于能理解和接受趙不瓊的“死氣”觀了,不過現在換了個更專業的說法,叫“酸度與鮮度極度敏感者”,再也不是李一杲擔心的那種“玄學”了。

  在無問僧心里,他們或許只是一群小菜鳥,但在大多數人眼中,他們可都是滿腹經綸、聰明絕頂的角色。沒多久,他們就領悟到了這個概念的金貴之處,這也是為什么他們后來推遲回家,非要在酒店多賴兩天,繼續深入探討的原因。

  到了第二天,他們從無問僧那酸度、鮮度的概念里,挖掘出了項目的核心價值和發展策略,還整出了個新名詞——“海鮮活性曲線”。說白了,就是用“鮮度”和“酸度”這兩個指標,來給海鮮的活性打個分,這樣一來,海鮮好不好,就有了個明確的評判標準。

  于是,他們又去找無問僧求教。無問僧還是那副慷慨大方的樣子,又給他們上了一堂生動的課。只要他們稍微一撩撥,無問僧的“演講模式”就立馬開啟,不講個一兩小時,他是絕不會罷休的。好在大家雖然多半聽不懂,但等無問僧的“演講模式”關閉,恢復正常后,他總能想出點辦法,讓大家明白其中的門道。

  時間過得飛快,轉眼就到了大年初十的下午。無問僧又經歷了一輪“演講模式”后,顯得有些疲憊和懊惱,說自己不該被這幾個學生“忽悠”了,累得夠嗆。他嘀咕著,還不如去擺弄擺弄假山,繼續裝點自己的仙境呢。大家一聽無問僧這話,就知道是時候撤退了。雖然有些意猶未盡,但他們還是跟無問僧道了別,回到酒店收拾行李,準備各奔東西。

  李一杲和趙不瓊從無問僧那里得到了一堆寶貴的理論指導,心里那個激動啊,簡直無法用言語來表達。他們恨不得立馬飛回家,跟家人商量湊錢啟動項目。大年初十晚上,他們在酒店跟師兄弟們簡單總結了一下,然后依依不舍地告別。李一杲和趙不瓊在酒店住了一晚,大年初十一一大早就退了房,開車直奔深圳而去。

  路上,他倆翻出在無問僧那兒錄的音頻開始快放,可還沒聽完一小半,就發現已經快到家了。李一杲瞅了趙不瓊一眼,打趣道:“咱們是先回咱的小窩,還是先去岳父大人那兒報個到?”趙不瓊秒懂李一杲的意思,琢磨了一下,說:“這幾天腦子都快轉冒煙了,還是先回家補個覺吧,你看你,眼圈都快成熊貓眼了。”

  李一杲聽了,心里暖洋洋的。他知道,趙不瓊這是心疼他呢。確實,這幾天他幾乎沒怎么合眼,再加上開了兩個多小時的車,早就累得不行了。于是,他點了點頭,方向盤一打,車子就穩穩地駛向了自家小區。

  車子一進小區,李一杲就輕車熟路地找了個停車位。兩人下了車,肩并肩走進了電梯。到家后,他們簡單收拾了一下,就直奔臥室而去。這一覺,他們睡得那叫一個香,仿佛把這幾天的疲憊和緊張都扔到了爪哇國去了。

  ......

  要說這三天里誰收獲滿滿,李一杲和趙不瓊這對夫妻當仁不讓,緊跟其后的,非陸靜莫屬了。陸靜也在深圳扎根,所以大年十一一早,李一杲送走師弟師妹們后,本想捎上陸靜一起回深圳。沒想到,陸靜卻臨時變卦,支吾著說:“大師兄,我坐你的車老暈車,還是高鐵靠譜些。”李一杲一聽,心里直犯嘀咕,畢竟陸靜坐他車往返廣深那么多次,從沒喊過暈,剛想開口問個究竟,多虧趙不瓊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他,免得陸靜尷尬。趙不瓊隨即對陸靜笑道:“小師妹,我們送你去南站怕是會拖你后腿,不如你先打車過去吧?”陸靜連忙點頭,匆匆道別,拉著行李箱就離開了驚乎酒店。

  看著陸靜遠去的背影,李一杲一臉茫然地問趙不瓊:“咋讓小師妹自己去南站了呢?就算她不想跟我們拼車,咱們也該送她一程啊。”

  趙不瓊笑著搖了搖頭,說:“嘿,你還沒看出來嗎?她不是不想坐咱的車,是想單獨去找老師,就是不好意思明說。”

  李一杲愣了一下,隨即恍然大悟。他知道陸靜是師兄弟七人里唯一沒站他隊的,心里肯定有自己的小九九。他琢磨了一會兒,一臉狐疑地悄悄問:“夫人,你說小師妹是不是也想自己創業,就是抹不開面子說?”

  趙不瓊點了點頭:“八成是!所以她才想單獨去找老師聊聊。”

  那么,趙不瓊這猜測到底準不準呢?陸靜離開驚乎酒店后,攔了輛出租車,可剛開出去百多米,就讓司機停車了。她說先不去南站了,司機正想發牢騷,卻見陸靜已經掃了車上的二維碼,把去南站的路費給結了。司機頓時喜笑顏開,連忙下車幫她搬行李箱,點頭哈腰地說:“祝您一路順風!”

  陸靜拖著行李箱沒走幾步,就到了翰杏園那熟悉的巷子口。她走到大門口,伸手拽起那對門環,往那虎臉形的環座上一拍,金屬碰撞發出清脆的響聲。沒多久,大門吱呀一聲開了,探出個光頭來,正是無問僧。他一見是陸靜,臉上寫滿了驚訝:“哎呀,這不是靜靜嘛,快進來快進來。”邊說著邊挪開身子讓路,又問道:“你們不是都回深圳了嗎?”

  陸靜邁進翰杏園,站到了踏水橋邊,看周邊風景,四周是隨風輕擺的風車草,溪水潺潺,一片寧靜祥和,讓她心里也感覺放松了許多。等無問僧關上門后,她就跟著老師走到了聽雨谷旁。無問僧拉過一張凳子讓陸靜坐下,臉上掛著一絲狡黠的笑,眼神四處溜達,好像在心里偷偷琢磨著她的來意。

  “老師,”陸靜輕嘆一聲,雙手搓了搓臉頰,扶了扶眼鏡,眼神里透出一股子堅定,“我想創業。”她聲音雖輕,卻透著股決絕勁兒,這可是她琢磨了一晚上的決定,生怕被無問僧數落,干脆一咬牙就說了出來。

  “哦?”無問僧眉毛一挑,眼神里閃過一絲玩味,“你也想創業?你這條件,光靠收租就能過得滋潤的,還折騰啥創業啊?”他笑著搖了搖頭,身子往前一傾,兩眼炯炯有神地盯著陸靜,看樣子對她的創業想法還挺上心。

  “嘿,一個月下來,你那小金庫能進賬多少啊?”他滿臉好奇地打聽道。忽然間,他臉上閃過一絲恍然大悟的神色,沒等陸靜開口,便笑得前仰后合,贊不絕口,“啊哈,我明白了,靜靜,你可真是個機靈鬼!原來你是打的收租創業的小算盤!這主意真絕了,新穎得很,我全力挺你。說不定你還能整出一支收租婆的創業天團,那場面,想一想就熱鬧非凡,太炫了!”

  陸靜愣了一下,隨即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她原以為無問僧那好奇的眼神是要問她創業的具體計劃,哪知老師卻曲解了她的意思。笑了一會兒,陸靜覺得氣氛似乎有點不對,連忙收起笑容,板著臉佯裝生氣地說:“老師,您可不能調侃我啊!明知道我很笨,腦瓜子不靈光。”

  無問僧連連點頭,“對對對,你這小腦瓜確實不太靈光,不過嘛,這包租婆的創業路子,倒是挺適合你的。笨人有笨福,這主意太棒了!快說快說,你現在一個月到底能撈多少租金?這秘密,你得透露點,我才能給你出出主意不是?”

  “扣完稅,勉強二十萬吧!”她有些不悅地答道,“疫情之后,租金跌得那叫一個慘,現在就剩這么點了。”

  “哎喲喂,二十萬?”無問僧的眼睛瞪得跟銅鈴似的,差點沒凸出來,他掰著手指頭開始精打細算,“一個月二十萬,一年十二個月,那就是二百四十萬大洋啊。要是每年租金還能漲個10%,那第二年就是二十二萬,第三年二十四萬二,第五年……不對不對,我算岔了,是二十六萬六千二。嘖嘖嘖,這可都是純收入的增長啊!不行不行,我得算算這純利潤的增長率……”

  陸靜看著無問僧那守財奴的模樣,心里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大聲嚷嚷道:“老師!別算了!現在租金能收上來就阿彌陀佛了,還逐年遞增?能保證不降就不錯了!”

  無問僧一聽,哎喲了一聲,滿臉的不甘心,指著陸靜數落道:“你你你,你這個小敗家子!你怎么跟房客簽的合同?竟然不每年漲點!天啊,這也太敗家了!我這十幾年怎么教你的?你真是讓我太失望了!我哭啊,我得找個豆腐撞死去!這損失可大了去了!不行不行,我得算算,你這個小敗家子,到底敗了多少家底!”無問僧一邊說著,一邊又低頭嘀嘀咕咕地算起賬來,越算越心酸,臉上露出痛苦不堪的表情,眼看就要淚流滿面了。

  “好了好了,老師,別算了,我不生氣了,您也別演了!”陸靜見狀,哭笑不得地說道。

  無問僧一聽陸靜這話,頓時也哭喪著臉,瞪著眼,一臉怒容地嚷道:“什么?你說我演?我多真誠啊,你什么時候見過我演?就算我演,你也不能說我演!這……這……氣死我了,我什么時候演過?翔子哥都說我演技一流,你這個小丫頭片子,竟然能看出我演技的破綻,我這千古第一演帝的名聲往哪兒擱?”

  陸靜捂著嘴咯咯地笑了起來,眼睛都笑成了一條縫。她指著無問僧笑道:“老師,您別演了,您本來就是演帝,哪還需要演啊?我知道您的意思了,您是不是不支持我創業?那您也得先聽聽我的想法啊。等我說完,您再批評反對也不遲嘛,您說呢?”

  “咦?這話好像挺在理啊!”無問僧收起怒容,一臉淡定地說道,“那好吧,靜靜啊,你有什么高見?說來聽聽,要是能讓天才和笨蛋都能滿意的項目,我倒要聽聽看。”說完,他從口袋里掏出一根棉簽,輕輕地捅進耳朵里掏了掏,似乎不這樣就聽不清似的。

  陸靜整理了一下思緒,把自己的想法娓娓道來:“老師之前講的那個開書店的故事,我覺得挺合我胃口的。其實我現在也不是想開店賺錢,就是想有個寄托,也能把自己過去的積累回饋給社會。那個書店老人的晚年生活不就是這樣的嗎?不過我想開的是玩具店,不是小孩子玩的那種,是青少年游戲的手辦。”說著,陸靜拿出手機,翻出照片一邊指給無問僧看一邊解釋:“老師還記得我以前做過很久的游戲代練嗎?我手里攢了不少授權合同,這也是您教我的。要是不用,那就都浪費了,有些續約還得花錢呢。所以,我打算把這些合同都用在店里,然后搞個用游戲來啟發青少年的項目。不過,我沒那么大能耐,就想著守個小門店,權當是退休養老了……”

  陸靜說完,見無問僧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只顧著掏耳朵,忍不住又問了一句,“老師,您倒是說說看啊,我這想法行不行呢?”

  無問僧嘆了口氣,語重心長地道:“靜靜啊,要開家門店,光想著造福社會,不計回報,那可是難以為繼的。就連佛祖都得收點香火錢呢,何況你這小小的包租婆。你是不是想把那些房子都換成一個門店啊?”

  陸靜驚訝地道:“對啊對啊,老師你猜得真準。我黃金大廈那有個鋪子,旁邊幾個店鋪老板因為租金大跌,都想出手。我的房子位置好,置換起來容易。這樣我就能換個大店,自己租給自己,開個店,玩玩游戲,跟玩家們聊聊心得,再賣點手辦補貼日常。這不是挺好的嘛?基本沒壓力,開銷也不大。而且啊,老師,我跟你說,其實很多游戲都挺有教育意義的,就是很多青少年只知道打怪升級,不懂得欣賞游戲里的文化底蘊。”

  無問僧一臉驚奇地看著陸靜,盯了好一會兒,好像剛認識她一樣,“咦,靜靜啊,你啥時候變得這么有深度了?竟然能想到挖掘游戲里的文化?不錯不錯,方向是對的,但這策略嘛,哈哈,真是讓人哭笑不得……”說著,無問僧竟大笑起來。

  陸靜疑惑地看著無問僧,感覺他這次的大笑不像是裝的,心里越發納悶。她想,自己的創業計劃有什么好笑的呢?論投資、論開銷,還有老師平時給大師兄灌輸的那些理念,不都是符合老師要求的價值觀嗎?越想越不明白,心里越糊涂,干脆也不想了,不理無問僧,站起來打算回家。

  無問僧一看陸靜要走,連忙止住大笑,掏出紙巾慢慢擦去眼角的淚花。他的眼神突然變得犀利無比,深沉地看了陸靜一眼。周圍的氣氛頓時變得凝重起來,連風都似乎靜止了。陸靜嚇了一跳,她最怕的不是無問僧批評她或者笑話她,而是這種無法言喻的肅殺氣場。她嚇得又坐了下來,不敢再有走的念頭。

  無問僧站起身,緩緩走出聽雨谷,踱步到踏水橋邊。他低頭看向橋下,幾只黃耳龜正探頭探腦地看著,樣子頗為逗人。無問僧臉上露出和藹的笑容,對著這幾只小家伙說道:“龜龜大老爺啊,你們壽命長,不吃不喝好久都能活得挺好,可就是身子骨太重了。唉,你們知道嗎,重資產可是很難迭代傳承的。為啥不學學錦鯉呢?它們都是輕資產,看看,錦鯉都已經有好多小寶寶了。”

  黃耳龜們似乎并不買無問僧的賬,紛紛收回目光,低頭咕咚一聲,猛地扎進水里,不一會兒便消失得無影無蹤。無問僧見狀,頓時有些不悅,哼了一聲道:“這群黃耳龜,真是不識好歹。再不聽話,我就把你們燉了吃!”

  黃耳龜們自然聽不懂無問僧的話,更不會聽從他的建議。但陸靜聽到這番話,心中卻泛起了波瀾。她知道無問僧這話并不是真的說給黃耳龜聽的,而是話里有話,似乎無問僧是在暗示她,自己哪怕開一個店也是重資產。然而,她想來想去還是沒想明白,自己的創業怎么就成了重資產。明明店鋪開銷不大,請兩個店員就夠了,一個月萬元左右;店租沒有,水電費也就兩三千,兩萬元足夠開銷。而售賣手辦,怎么都能輕易達到收支平衡,甚至略微盈利也不難。怎么就被無問僧說成是重資產了呢?

  陸靜琢磨了一會兒,知道自己是想不明白的,何況她本就討厭自己琢磨事情。于是,她干脆直接問道:“老師,我很笨的,你說的什么輕資產、重資產,我都不懂。你能不能教教我?”說著,她一臉誠懇地望著無問僧。

  無問僧再次回到聽雨谷,找了個地方坐下,雙眼微瞇,凝視著谷中的假山,水珠從上面滴滴答答落下,如同細雨綿綿。他靜靜地欣賞著這模擬的雨景,良久,才緩緩開口問道:“靜靜啊,你覺得一呆哥的那個項目,是輕資產還是重資產呢?給你十分鐘,好好想想再告訴我。”

  陸靜沒想到無問僧會突然問起李一杲的項目,記憶瞬間被拉回到前天上午。那時,她正應老師之邀,在無問齋調整翰杏園的音樂播放設置。正當她忙碌時,屏幕上突然彈出一條更新提示,她隨手確認,不料音樂播放器開始自動更新,她只能耐心等待了好長一段時間。更新完畢后,她又費了一番功夫,才從龐大的音樂庫中找到何茫然,重新設定好播放列表,單曲循環播放何茫然。當她匆匆回到思故壁下的座位時,李一杲的講解已經結束。她還偷偷用手機問了張金枇,老師跟大師兄到底講了什么,張金枇回復說:“老師說李一杲的項目是重資產。”

  她本想直接說“大師兄的項目是重資產”,但聽到無問僧說要給她十分鐘思考,陸靜忍住了。十分鐘,對于她這種急性子來說,簡直是漫長的煎熬。她平時遇到問題,一分鐘想不出答案就會急著詢問,哪會等上十分鐘?她明白無問僧這么做,定有深意,于是按下心中的急躁,開始仔細回想這幾天的點點滴滴。

  突然,她意識到張金枇最近的行為似乎有些不同尋常,變得異常主動,處處協調安排,而且說的話似乎都在引導大師兄和其他師兄師姐朝著某個方向前進。更讓她驚訝的是,明明自己比大師姐更早認識老師,但大師姐似乎掌握的信息比自己多得多。想到這里,她心里不禁泛起一陣酸楚。但很快,她便察覺到了不對勁,“不對,大師姐最近的言行舉止,似乎都是精心策劃的,無論是引導大師兄確定方向,還是讓其他師兄師姐參與進來,看似巧合,實則太過完美無瑕!”

  接著,她又回想起春節前大師姐提議大家一起去旅游的事情。當時,他們五個師兄弟姐妹不約而同地安排了全家出游,雖然去的地方各不相同,但奇怪的是,無論哪家,前往貴州鎮遠古城的交通都異常便利,只需換乘一趟火車即可到達。更讓她驚訝的是,當趙不瓊提議在鎮遠古城集合時,五個家庭的旅游行程都恰好接近尾聲,正打算回家。這樣一來,他們師兄弟五人便有了空閑時間,得以一同前往鎮遠古城。

  還有,大家到達鎮遠古城的那天晚上,無問僧兩口子就在鎮遠古城看煙花!

  這一切看似巧合,卻又毫無破綻,大師姐無疑是其中的關鍵人物。想到這里,她恍然大悟,“當時四師姐還提過,大師兄的項目溝通也是大師姐在背后與四師姐協調的。難道說,大師姐是老師特意安排的人?”這一念頭讓她的思緒豁然開朗,許多之前想不通的事情瞬間變得明朗起來。

  能一口氣沉思上十分鐘,對陸靜而言,那可是破天荒頭一遭。可這回,她的心思就像被舊日時光綁了票,直到無問僧不耐煩地哼了一聲,她才恍如從回憶的泥潭里拔出了腿。陸靜調皮地朝無問僧眨眨眼,梳理了下紛亂的思緒,慢悠悠地說:“大師兄那攤子事兒,設備成堆,還有專門的冷鏈車跑前跑后,那可是實打實的重資產。再看看我這小打小鬧,幾乎零開銷,連手辦都是直接找人授權代工,當然是輕資產啊。”

  無問僧又問道:“你可知道,為啥命運選中李一杲?”

  無問僧這句“命運選中”讓陸靜聽得一愣一愣的,這比他說“我為啥選中”還讓人震驚,言下之意,李一杲不光創業路子對,還成了大趨勢的寵兒!

  “老師,您的意思是,只有大師兄能創業成功?”陸靜一臉難以置信地問。

  無問僧和顏悅色,耐心地給陸靜剖析了一番,總算讓她明白了老師的思路,以及為何會有此結論。

  無問僧給陸靜舉了個例子,以前寫小說,那都是文學功底好的人的事兒。要是個理工科的去寫,技術故事寫得津津有味,文學性可就慘不忍睹了,沒文學性的作品,那可真上不了臺面。解決辦法也簡單,找個文學好的搭檔,理工科寫故事框架,文科生潤色文筆,這樣合作,作品怎么也不會太差。

  可問題來了,搭檔可不是白干的,得給錢啊!以前這是個難題,現在可不一樣了,理工科作家可以用AI工具分析自己的作品,哪里寫得不對,哪里文辭有問題,AI分析得頭頭是道,照著改就是了,再怎么著,也比自己瞎摸索強。

  同理,一個文字功底好的文科生,要寫科技工業小說行不行?四十年前,那簡直是天方夜譚。所以,以前的文學作品多是圍繞“人性”、“社會”轉,狗血劇情滿天飛。但現在,不少文科生的作品里,科學、軍事、工業、醫學知識豐富得很,這都是互聯網大發展的功勞。作家們隨手一搜,就能找到各種專業領域的資料和知識,哪怕理工科一竅不通,也能把專業知識寫得有模有樣,剩下的就是怎么編出精彩故事了。

  無問僧覺得,創業也是這個理兒。

  那么,啥是創業的命運之子呢?就是能緊跟時代步伐,把各種工具玩得溜溜的,還能深度融入創業的創業者!李一杲的創業,就是把硬件、軟件、線上線下都玩得爐火純青,甚至用AI工具助力創業,都有自己的一套成熟方案和技術儲備。可以說,跟李一杲類似的人多了去了,他們都是當代創業的“命運之子”。只不過,最后各有各的造化,勝負難料,各有各的未來。但毫無疑問,這樣的人創業,才有真正的未來空間!

  聽完無問僧那番長篇大論,陸靜算是恍然大悟,又追問了一句:“非得是大師兄才行嗎?”

  無問僧答道:“不一定非得是大師兄,但得有大師兄那兩把刷子。”

  陸靜心里跟明鏡似的,知道無問僧這話里的分量。大師兄可不是個虛名,那是實力的象征,能讓師弟師妹死心塌地跟著干,那協同、協調能力肯定杠杠的。自己呢,除了發脾氣、撂挑子、賭氣這些“拿手好戲”,別的還真拿不出手。不過說來也怪,自己再怎么胡鬧,大師兄也從不惱火。這么一看,大師兄確實比自己更適合創業這條路。

  別看陸靜一開始鐵了心,跑來找無問僧說要創業,但其實她跟李一杲可不一樣,沒那么大的決心和毅力。說不定今天從無問僧這兒得了支持,真去開店創業了,沒幾天就扔下攤子不干了。其實她就是閑得慌,總想給自己找點樂子。現在聽無問僧這么一說,她心里老明白了,知道無問僧不光是在反對她創業,肯定還有別的事情要安排她做,這才是她最上心的!她可不想真的變成社會上那種無所事事的包租婆呢。

請記住本站域名: 黃金屋
上一章
書頁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