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奘佛心不動,對姜明空的話視若無睹。
姜明空見此,不再多言。
他知道,自己打算像對付其余人那般,先以言語擾動對方心神。
從而窺出心靈破綻,再加以針對的手段,對眼前佛心如石的僧人,毫無半點意義。
佛劫劍在手,姜明空打算稱量一下這位西行那爛陀寺,中原唯識佛宗的創始人。
佛劫劍的劍尖距離玄奘脖頸已不足三寸,但玄奘依舊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他雙目緊閉,似乎整個世界都與他無關。
不論是戰死的畢玄還是了空,亦或者靜念禪院的四大護法,甚至煞氣滔天的姜明空。
這一切的一切,都在他的心頭,沒留下任何痕跡。
玄奘的這種淡定與坦然,給姜明空帶來極大的壓力。
他的金色雙瞳之下,玄奘的渾身上下都是破綻。
“玄機定一”第一次失去了作用,無法定住那個“一”。
因為在他的眼中,玄奘周身有無數個“一”。
或者說,姜明空對“玄機定一”的領悟,還沒到發現玄奘破綻的地步。
僅憑玄奘剛剛一聲佛號,就破了自己好不容易營造,可突破如今武道瓶頸的大勢。
姜明空就不敢輕視眼前之人。
一劍遞出,好似八卦羅盤浮現于姜明空腳下。
姜明空身處乾位,水火二氣向著玄奘立身所在而去。
玄奘不躲不閃,口中念念有詞,體表有佛陀虛影浮現,那佛陀赫然是他自己的樣貌。
任憑火煅水淹,玄奘始終屹立不動。
三息過后,水退火熄,又有雷聲隆隆,狂風大作。
風雷合璧,威力驚人。
哪怕是一旁正交戰的道門雙秀與了空,也被姜明空這邊的動靜吸引。
手中的動作漸漸慢了下來。
風雷過后,有大岳傾覆,地陷沼澤。
玄奘的下半截身子,甚至都已沒入沼澤之中,上半截身體也被大岳負壓。
但他體表的金佛虛影,依舊熠熠生輝。
姜明空眼前似有白霧遮目,沼澤與山岳之間,遍布白色云煙。
金佛虛影到了此時卻嗤嗤作響,好似寒冰丟入熱油之中。
“不愧是萬法唯識,三性三無的唯識宗!”
姜明空心中冷笑,玄奘所表現出的一切,都只是他以精神力營造的幻象。
以純粹的精神力,瓦解姜明空的劍上真意。
但遇到同樣是精神力具現化的“白云煙”后,便顯露出了天地萬象背后的本質。
感受到身周的金佛正緩緩溶解,玄奘這才睜開雙眼,第一次正視起眼前這位看起來很是年輕的敵人。
姜明空再次出言,這一次并非挑釁之語,反而蘊含著絲絲禪機:“黃沙卷不盡,粒粒空中塵!”
“禪師,如何解決這漫天擾人的黃沙呢”
玄奘直視姜明空,眼中有奇異之色:“今日清,明日清,日日勤清,便得清凈!”
說著他輕揮衣袖,漫卷黃沙霎時安寧,玉門關外的風,似乎也變的沉積。
姜明空微微一笑,指尖劍氣輕輕吐出,眼前一切幻象消失,再現漫天風沙。
“今日卷,明日卷,日日漫卷,終究惱人!”
玄奘聞言,不再開口,手中字掌印,直接向著姜明空拍了過來。
“佛問迦藍!”
伴隨著玄奘這一掌,無窮無盡的梵音不知何時,鉆入姜明空的耳中。
讓他有了一瞬間的失神。
也就在這一瞬間的功夫,字佛掌已然臨身!
姜明空似乎看到本該是白云在上,空空如也的天際。
于裊裊白云之間,浮現一尊金色巨佛,佛學字光芒大盛。
那佛光刺目、耀眼,晃得人睜不開雙眸。
姜明空想要抵擋,他下意識的想到了日出山巔,朝霞漫天。
又想到了落日余暉,晚霞掩映。
此時的他,領悟了《渾天寶鑒》的第二層“玫霞蕩”之真意:云中有霞,無中生有。
朝霞如火,晚霞如爐,云煙做柴薪。
金色巨佛如寶料,于爐火中灼燒熔解,化作最為精純的精神力。
待姜明空回過神來的時候,字佛學,已然結結實實的按在了他的胸口。
黃天真氣即便在姜明空無意識的情況下,依舊化作先天太極圖護在胸口,奈何兩人功力差距過大。
姜明空整個人倒飛數十米,如一顆炮彈,結結實實的鑲嵌進了玉門關的城墻之上。
朱紅成片,血灑城墻。
姜明空受到了降臨此方天地以來,最重的內傷。
“不愧是西行圣者,竟然有了半步破碎境的實力!”
玄奘的精神修為在姜明空看來,已經遠超大宗師境界,他如今的狀態與向雨田倒是有些相似。
若非身體老邁,恐怕早已想辦法破碎而去。
玄奘有些訝異:“沒想到施主年紀輕輕,體魄卻如此強橫,中了我一記‘佛問迦藍,竟然還能開口說話!”
姜明空此時身體受傷嚴重,體內真氣也十不存一。
唯有剛剛領悟出的震蕩真意,可與玄奘一戰。
他曾見過宋缺施展“眼刀”之術。
如今姜明空的雙眼,一白一紅。
一者似云煙升騰,萬物沒其中,盡皆為空。
一者如火灼空,風云霜雪雨,天地皆焚。
玄奘的金色佛眸與姜明空對視的一瞬,兩道精神之劍,無視時間、空間,徑直沒入玄奘識海。
兩人此時的狀態,比之武者最為兇險的真氣比拼,還要兇險百倍。
稍不留神,輕者神殘意損,變的呆傻癡愣。
重者神魂泯滅,成為一具行尸走肉,用藍星的醫學常識形容,那便是“植入物”。
玄奘也沒想到,姜明空竟然如此剛烈,只要對方愿意后退一步,入佛門靜修。
即便如當年的石之軒那般,學了一身佛門神通后,叛離佛門,再入魔門。
他也不會在意。
他不知道姜明空為什么如此堅持,一定要將他阻擋于玉門關外。
其實姜明空也并非為了大唐,只是他不喜歡東海之上的那座島嶼。
他想絕了那島的根,不給他們崛起的機會。
玄奘不會親自下場幫助東瀛,但他的影響力會提升佛門的地位。
而那群遣唐使,正是潛伏于大唐天下成百上千的佛廟之中。
雖非同一片時空,但國仇家恨,又豈是華夏兒女能忘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