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明空自信一笑,八道劍氣破體而出,縱橫交織,化作綿密劍網。
“天羅劍網!”
掃地僧神色淡漠,似九天之上的無情天佛,再無往日慈悲平和。
“非是心急,而是自信!不論如何變化,今日你必死無疑!”
“此乃天機顯化之定數!”
寒鴉數點棲桃樹,汴京城外戰鼓隆。
姜明空凝神以待,羅網織塵,力擋圣僧天威。
掃地僧的掌勁好似重錘,磅礴威勢,剛猛無儔。
姜明空的劍網就好似一枚枚鉆頭,在錘頭之上,反復的鉆入鉆出。
最終整個錘頭四分五裂,破碎解體。
“倒是有些長進,但也不過如此!”
掃地僧攻勢凌厲,或拳或掌,或指或爪。
姜明空也不再防御,以攻對攻,寸步不退。
姜明空劍氣無形,穿透掃地僧護體氣墻,正中左小腹。
掃地僧金剛伏魔,轟碎姜明空挪移勁力,直搗左肋。
姜明空卻好似早已看穿掃地僧的動機,右手成掌,向著老僧那泛著金色的右拳拍去。
擋一拳,中一劍。
姜明空趁勢猛攻,澎湃掌力化作金龍虛影,右掌猛的推出,正中老僧胸口。
喀喇喇幾聲傳入姜明空耳中,顯然老僧肋骨已然斷了幾根。
老僧依舊面無表情,如廟中的泥塑木頭:“好強的掌力!”
“降龍十八掌,不愧天下第一剛猛掌。”
“一”字吐出,一絲殷紅已經掛在老僧嘴邊。
觀戰的林靈素皺起眉頭:“老邵,你有沒有發現,慕容這老小子好像在圖謀什么?”
早在掃地僧狂言,殺死姜明空乃是天機顯化之時。
邵雍臉上的神情就變的異常凝重。
此時聽到林靈素詢問,他不由得苦笑開口:“恐怕當初,他就看出了我們倆的謀劃。”
“他自己也借助遁入空門的機會,順勢突破到了大宗師之境。”
“如今的他行將就木,大限將至。選擇汴京城外一戰,天時地利人和皆不在他。”
“他又不斷消耗本就不多的體力,積累傷勢。”
“你說,他為什么要這樣?”
姜明空得勢不饒人,占了先機后,攻勢連綿,掌出如龍,指貫長虹。
掃地僧體表傷口越來越多,傷勢越積越重。
眼看已經到了這具腐朽肉體的極限。
姜明空眼中有金光閃爍。
掃地僧那自從開戰后,就一直保持無情冷肅的臉,首次露出了笑容。
“天機所顯,天時已至!段延慶,你該上路了!”
“天佛降世!”
掃地僧一身功力磅礴,身后再現金佛虛影。
但眨眼之間,金佛開眼,萬道金光籠罩整個演武場。
“原來如此!”
邵雍一聲長嘆:“小林子,你還記得段小子打敗你的卦象是什么嗎?”
林靈素作為神霄道宗之主,自然懂得易經六十四卦。
“坤上乾下,地天泰,否極泰來之象!”
說到這里,他也想通了掃地僧的種種不合理:“原來,慕容龍城這老家伙,是打算把自己徹底逼到絕境。”
“然后爆發自己參研武道百余年的所有結果,以求探索這個世界是不是有那最后一步!”
姜明空手中,不知何時出現了一柄玉制長劍。
這劍無鋒無刃,似天外而來,劃破空間,似霹靂雷霆,破開黑暗,萬象更新。
金光破碎,高大的佛陀金身轟然破碎,萬千金光灑落大地。
幾人的感知之中,整個世界好似被人強行的分為兩半。
一半靜謐祥和,菩提雙樹如撐天華蓋,微風拂過,菩提葉沙沙作響。
菩提雙樹下,有金身佛陀盤坐其中,真如天上須彌來此人間。
另一半卻是空無一片,無星無月,無光無暗,就好似天地未分之前的混沌一般。
突兀的,兩道身影,出現在兩片世界的極遙遠處。
一人如九天雷祖,周身環繞萬道雷霆。
一人似斗姆星神,三垣四象輪轉不定。
“我還是第一次見到像段小子這樣什么都沒有的識海。”
邵雍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示意林靈素安靜的看著。
這一幕,可以說是兩人謀劃了近百年,方才促成的一次巔峰之戰。
有沒有希望再進一步,超脫而去,全看兩人的表現了。
慕容龍城坐在雙生菩提之下,寶像莊嚴,佛音繚繞。
他聲音略顯虛弱:“怎么可能?”
“天機之下,你本當無所遁形,為何你會隱匿于無邊的黑暗虛無之中?”
金佛開始變大,如法相天地,巨掌橫空,勢要毀掉姜明空所在的整個虛無世界。
黑暗中有兩點金色明燈浮現,那是姜明空的雙眸。
金色的瞳孔之中,他的頭頂浮現無數根黑色細線。
其中僅有一根,乃是金色。
“找到了!”
此時,巨大的佛手已經握住了黑暗虛無世界,也許下一刻,整個世界就會轟然崩塌。
姜明空手中玉劍,化作劍光,順著金色絲線一斬而去。
咔嚓咔嚓!
巨大的金佛被這劍光一分為二,眼前的一切幻滅成空。
“這……這一劍叫什么?”
掃地僧很是虛弱的問出了最后一句話。
不待姜明空回答,他那腐朽破碎的身體就如金色的佛像一般,從額頭正中開始,一分為二。
“玄機定一!”
姜明空對著老僧的殘軀吐出了自己修行一甲子的成果。
邵雍與林靈素沉默的看著老僧尸體。
良久,良久!
“哎!敢問蒼天,可有永恒?”
邵雍苦笑一嘆,閉上雙眼。
林靈素神情復雜的看了看自己的兩位老友,最后看向姜明空。
“我與邵雍,護了你二十年安寧,這份恩情你認是不認?”
姜明空意識到了什么,他跪在地上,對著邵雍的遺體,重重的磕了三個響頭。
“遼軍南下在即,這是耶律洪基臨死前的瘋狂。”
“先鋒大將正是你好兄弟的父親,如今的大遼國兵馬總教頭,蕭遠山。”
“不論如何,你的這二十年,是趙宋官家與我等給你爭取的。”
“你認是不認?”
姜明空同樣對著林靈素磕了三個響頭。
“好!自今日起,不論用什么辦法,刺殺耶律洪基也好,每日殺戮遼軍也罷。”
“總之,我要你盡你一身所學,為大宋鎮守邊關二十年!”
“你愿是不愿?”
姜明空起身,看向雁門關方向:“因果早定,雖千萬人吾往矣!”
林靈素恢復了往日的頑童模樣,雖然此時的他,兩鬢早已滿是銀絲。
“奪天地之造化,定日月之玄機。”
“大衍之數五十,天衍四十有九,唯余遁去之一。”
“你這招,既然能把握那冥冥之間,不可測度的‘一’,邵老頭算了一輩子,也很難算準它。”
“在你手中,卻成了必勝的利器。”
姜明空憨厚一笑,像極了被家長表揚的孩子。
“三破神機,說說吧,你這三是什么,神機又是什么?”
姜明空也盤膝坐到林靈素對面,好似多年老友重逢,閑話家常。
“所謂三機,指的是天機、動機與時機。”
“如果天道是一片汪洋大海,我們這些修道之士,也不過是沙灘上的砂礫罷了。”
“天機其實是為了助我自身修行,也是我為了管中窺道的那根‘管’。”
“所謂觀天之道,執天之行。”
“想要觀察,終歸需要一點途徑與手段。”
林靈素點點頭:“很不錯的道,看來這二十年的道藏編修,你確實收獲不小。”
不待姜明空解釋“動機”與“時機”,林靈素就擺擺手。
“若是有緣,以后再聽你講道,這大宋,就交給你了!”
姜明空看著林靈素那嘴角依舊掛著的壞笑,眼中卻有些酸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