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業停頓了一下,見馬順聽得認真,就道:“當年二次查抄潘宅之后,南鎮撫司丟了一個錦衣衛叫王勇,與王掌印是聯宗。”
馬順臉色一肅,“本官想起來了,此事查了小半年,最后不了了之。”
“是,”曹業低頭道:“因事情發生的時間巧,我等一直懷疑是潘家人所為,當時就派人盯了他們家一段時間,未曾發現異常,倒是調查時查到王勇曾當街追擊一個小女孩。”
“那小女孩不知姓名、來歷,也不知樣貌,但我等一直懷疑她就是潘家早夭的小女兒,她也叫潘筠。”
馬順眼睛一下亮了,“若是她,那可就太好玩了,那潘洪是犯了何事被抄?”
曹業道:“他就是前大理寺少卿薛瑄案中的御史。”
馬順笑臉一僵,是他?
馬順心臟一跳,有些不太舒服。
他不喜歡薛瑄,很不喜歡。
薛瑄這個人有些玄乎,寒門出身,有才也就算了,偏偏運氣還特別好。
一次就能高中甲榜,每次仕途上出事都能逢兇化吉。
上次人都拉到刑場要行刑了,皇帝還臨時反悔將人給放了,只是驅逐出京,不得再入仕。
馬順有些不安的原地轉圈圈,“才三年,難道他又要卷土重來了嗎?”
曹業疑惑不解,“大人?”
馬順抬手止住他要說的話,問道:“你怎么能證明,此潘筠就是彼潘筠?她在戶籍上的原名可是叫張小妹,改姓潘,是因為三清山神乃潘公,筠之一字作為名字并不少見。”
馬順回視曹業,意味深長的道:“若無證據說服自己,那就不能說服陛下,她可不是岳氏等一干陌生人,陛下見過她,且曾同游。”
曹業了悟,低頭恭敬的道:“下官一定能找到證據,請大人放心。”
“再有兩日春闈就結束了,朝廷當下最要緊的是科考,你得在放榜前結束此事,不然,陛下和百官都沒心思搭理此事。”
曹業應下,出門立刻帶人去潘家舊宅,將一條街上的鄰居都給抓了出來,直接問道:“你們誰還記得前都察院御史潘洪的小女兒潘筠長什么樣?”
鄰居們都愣住了,紛紛道:“大人,我們沒見過那孩子啊。”
“那孩子體弱,平時都沒出過門,我們真的沒見過呀。”
“沒見過?”曹業冷哼一聲道:“她沒出過門,難道你們沒進過潘家嗎?我看你們是知道卻不說,有意窩藏罪犯。”
鄰居們紛紛喊冤,曹業就讓人把他們分開,直接占了一家的院子審問,一個一個拉進去問話,“說,那潘筠是不是一雙大杏眼,眉毛細而彎,面如桃李?”
鄰居:“……”
先不說她有沒有見過潘筠,便是見過,她也不是這個樣子的呀。
誰不知道潘家的小女兒一出生就體弱,養了好幾年都沒養好,連大門都出不了。
別說,她還真在潘家的院子里瞥見過她一次,但和曹業形容的樣子是一點也搭不上邊好不好。
就一眼,她看見的樣子是頭發稀疏枯黃,臉色蠟黃泛白,看著瘦瘦小小的,一看就是不長壽的樣子。
果然,沒兩年就傳出孩子病死的消息,就這么巧,沒過多久,潘家就出大事,被抄了。
鄰居們既害怕錦衣衛,又氣憤,忍不住詰問道:“潘家早搬走了,那孩子也死了好幾年,大人們何苦緊咬著潘家不放呢?”
“閉嘴,大人辦案豈是你等可以置喙的?說潘筠是不是長這樣?”
有硬氣的,直接道:“不是,你說的人我不認識,我也沒見過潘筠。”
害怕的則是軟聲求道:“大人,我真沒見過潘家的小女兒啊,再說這都多少年了,我連潘家的大公子和二公子都忘記長什么樣了。”
卻也有受不住錦衣衛逼問,不得不順著曹業的話說的。
曹業在巷子里一直停留到晚上,這才帶上一沓口供心滿意足的離開。
同一時間,潘筠看著地上摔得稀碎的碗皺了皺眉。
尹松也看了一眼,就不在意的道:“再盛一碗飯。”
尹清俊應下,就要去盛飯。
潘筠則蹲下去將那團米飯抓起來,然后伸手去撿碎片,尹松阻止道:“別用手……”
遲了,那么大的瓷片,她又特意避開了斷口,按說不會傷到,但她就是指腹一刺,破口了。
潘筠抬起手指看,見指腹快速的沁血透出,不由嘆息一聲,“看來要倒大霉了。”
尹松無語道:“知道你還用手去摸?”
潘筠不在意的將手中的米飯放進另一個碗里,用帕子將手擦干凈后慢悠悠的按住指腹,“想看看,到底是多大的霉。”
王璁不解,“錢我們都花出去了,這個時候,第一批糧食應該已經運到汝寧府了,為什么還會倒霉?”
潘筠:“天命吧,本來就會倒霉,并不會因為去財就直接消災,但我相信,總能抵擋去一些。”
潘筠扭頭去看尹松:“二師兄,你好像很淡定啊?”
尹松:“一時的氣運并不能說明什么。”
他道:“蜉蝣一日,滄海一粟,我們個人在這人世間的渺小不值一提,這一日的氣運在我們的一生之中亦是如此,你且安心等待將來。”
潘筠本就不怎么擔心,尹松這一勸,她就更不擔心了。
吃過飯,有人悄悄來敲門。
奉硯去開門,不一會兒就領了一個人進來,“老爺,是上西巷巷口擺攤賣餛飩的攤主來了。”
潘筠捧著茶碗的手一頓。
上西巷是她家以前的地方,與這里就隔了兩條巷子,同處于一片區域。
雖然離得近,但她來京城這么久,一次都沒回去過,每次都特意避開了上西巷。
尹松快速看了潘筠一眼,讓奉硯把人帶進堂屋來。
是一個瘸腿的老人家,一進門就要給尹松跪下,尹松讓奉硯扶住他,和聲問道:“老人家怎么夜里來訪?”
“恩人曾讓我留意上西巷的事,往常都沒什么事,倒是今兒出了一件稀奇事,不到午時,一堆錦衣衛就進了巷子,把好幾戶人家給抓起來,似乎是在拷問幾年前在巷子里租住過的潘家的事。”